第23章 衣櫃讓我躲躲
羅子君抽空看了上回從小孩生父那兒拿回來的兩本書,一本是清代流傳下來的岐黃之術,記載的都是些已經失傳的藥方,有很多他連藥名都不熟悉,只在一些中草藥的科普文獻裏見過一兩次,另一本是關于一種叫“封魂術”的神奇工具書。
藥方羅子君壓根不感興趣,且也用不上,随手翻了翻就被他鎖進抽屜裏。
不過看不懂歸看不懂,古籍還是要好好留着的,說不定日後有他用,畢竟裏面記載的東西外面很可能都失傳了。現在有很多行業都是這樣,狗熊掰玉米一邊發展一邊舍棄,學了新的那些老的經典的就統統被抛到腦後跟去了。
倒是那本封魂術,吸引了羅子君的注意。
我朝從古至今關于封魂術的說法層出不窮,民間偏方也千奇百怪,羅老師之前曾經因為授課的內容牽涉到類似的民俗文化,所以查閱過一些相關資料,但也就是和風俗習慣有關系,算是中國千百年來的某種文化傳承。
據說封魂之術在古代原是為了帝王将相長生不老想出的妖邪辦法,簡單說就是把一個人的記憶封印在另一個介質裏,在往後的歲月裏,再源于一個契機覺醒。這樣,就能保證宿主第一世的中重要記憶在輪回轉世中留存下來。
但那些也只不過是口口相傳的野史,是否真的得以實踐過,不可考。
這本書裏關于封魂術的記載,有別于之前他查閱過的所有文獻資料,與其說它是書不如更像筆記,詳盡記錄了封魂的複雜過程,曾經實驗後的結果和總結,書裏提到,魂魄在身者,就算記憶沒有完全蘇醒,對特定的人、事、物也會有特殊反應,并在末尾特意标注了:若有朝一日魂魄覺醒,則輪回的肉身随時都有可能被奪舍。
書的落款是子苓。
子苓,姜子苓。他一介術士和藥劑師,研究封魂一點不奇怪,何況這人信裏都寫了,日日夜夜就想把莊百部封在自己身邊,哪兒都不許去。
羅子君捏着書,指尖慢慢發涼。
按書裏的描述,他和都城易都有可能是那個藏魂的“容器”,他日魂魄覺醒之後,很大幾率有一人的人格就會消失,被原來的那部分魂魄取而代之。“奪舍”二字像一記重錘,砸得羅子君喘不過氣來。
不管是小孩消失,留他一人,還是他消失,後半生就留小孩一人,哪種結果都讓他心涼了半截。
他打電話找莊世懷問了這封魂的事兒,結果莊世懷也是一知半解,只說他之前隐約聽過這個說法,确實曾經有這麽一門“邪術”,但實際在歷代卻少有成功實踐的。
因為魂魄意識的覺醒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而且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已經歷經了一代又一代輪回,世事變遷滄海桑田,當年相關的人事早就化成風煙散盡了,覺醒的概率更是渺茫。
不過莊世懷答應他回美國之後可以再問問他爺爺,看看能不能查到點什麽。
Advertisement
“封魂”二字,從這天開始,就變成了一塊重重壓在羅老師心上的石頭,讓他日夜不能寐。
過了立冬,吃了餃子,天就真正轉涼了。
偶爾下一場雨,混合着寒意冰冷刺骨。水珠打在玻璃窗上冰雹似的框框響,風刮過高壓電線,發出一陣陣鬼哭狼嚎的“嗚嗚”聲。
羅老師因為那天教研組臨時有任務,所以加班了,留小孩一人看家。
其實初三的男孩,一身武藝,門窗緊閉,防水良好,也沒啥可擔心的,但羅老師不一樣,加班時候擔心得一顆心都七上八下的,老惦記着這該死的天氣怎麽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挑今天。
像今天這種老天作梗的天氣,分明就應該是泡一壺茶,再抱着小孩,躲在沙發上舒舒服服看電影的,看書也行。
別誤會,就是純擁抱,看的也是正經電影。
所以羅老師今晚加班格外暴躁,倆個被義務叫來幫忙的助教不得要領,忙乎了一個多小時的活要返工,拖慢了一整個組的進度,被羅子君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女孩臉皮薄受不住,躲廁所去哭了。
羅老師想想自己也有錯,等那姑娘出來以後,把抽屜裏別人送他的一大盒巧克力遞過去,順便倒了個歉,旁邊就有了解他的老師起哄:“小陳啊你也別怪他,老羅今兒個心思不在辦公室。”
新來的助教小陳傻不拉叽地點頭:“師娘在家裏等呢吧?”
辦公室一群人就笑:“他有個屁師娘,給他介紹好幾回了鼻子裏都不吭氣兒,連人家微信都沒加。”
羅子君心裏默念:何止是微信都沒加,微信號都沒了。
這邊還要保持禮貌微笑應付:“沒有沒有,是真忙忘了。”
那個老師就湊過來拍他肩:“诶,正好前兩天隔壁院有個老師托我幫他表妹介紹對象,人姑娘也是正兒八經211畢業的,看照片眉清目秀,那雙大眼睛啊啧啧啧……”
後半句羅子君壓根沒聽進去,一心算着怎麽給小孩發消息。
看人看他走神,就狠狠又捶了他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
羅子君沒好氣地回:“知道了知道了,別扯淡了,幹活!”
一邊摸了手機給都城易發消息:門窗關了麽?
小孩秒回:關了。
漏水麽?
不漏。
吃飯了麽?
吃了。
羅老師心滿意足掐了手機,剛要幹活,屏幕又亮了。
幾點回?還帶了個快哭了的表情。
羅老師心裏樂開了花:今天會晚,困了你就先睡。
半天小孩回了個乖乖點頭的表情。
羅子君都能想象出手機那頭小孩抿嘴的樣子,心裏軟成一片。
助教改完東西在他身邊等了很久,終于沒忍住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羅老師……”
羅子君這才把快咧到後腦勺去的嘴扯回來,一本正經開始幹活。
“唉有人惦記就是好啊,不像我們,孤家寡人。”
羅子君一邊罵一邊得意洋洋,心裏淌出了蜜。
再說到都城易在家裏,吃了飯洗了碗,又洗完澡把浴室順便收拾了,無事可做剛準備爬床看會兒書,就聽見客廳外面有砰砰的聲音,開頭兩下他還以為是今晚風大,給吹的。後來這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急,隐約還聽到有人在外面喊:都城易開門!
小孩一個激靈差點滾下床,剛要去開門想起來自己還光着兩條腿,于是手忙腳亂地套了件羅老師的浴袍沖出去。
對講窗口裏一看,是林小圓——對着攝像頭可勁兒揮手:“我我,是我。”
林小圓一身青紅紫白的,在這電閃雷鳴的夜晚出現在都城易面前,着實吓了他一大跳。聯想到前陣子莊世懷吐血的事兒,小孩心裏一突突,以為這人又被他爸暴打了,于是抓着林小圓的衣服下擺就往上扒。
“哎你幹嘛幹嘛,這麽熱情不行啊我警告你,我心裏只有莊世懷一個人,我倆這輩子……”
都城易忍無可忍,一巴掌呼上他背脊。
“啊!殺人了!疼啊!”林小圓一蹦三米高。
都城易扒開他肩膀領口一角,發現裏面的皮膚也是一片淤青,好不精彩。
林小圓打掉他手,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幾本證件:“看,我和我媽的護照,還有我的出生證,戶口本,獨生子女證都給我偷出來了!牛逼吧!”
“要獨生子女證幹嘛?”
林小圓翻了個白眼:“有備無患嘛,再說了,我爸給藏起來的東西肯定多少會派上用場。哎你快誇我啊!”
“好好,你了不起!你去你爸公司偷的?!”
林小圓狗毛似的甩了甩一頭的濕發,脫下吸飽水的外套,又抽了兩張紙巾把濕透的腳丫子随便抹了抹,就自顧自地往都城易房裏走。
“嗯啊,今兒天不好,我爸肯定不在公司,我就爬窗去偷了。”
都城易一想,也是,偷東西肯定不會大搖大擺走前門。他嘆口氣,去找藥箱。
“怎麽摔的?”
“艹,說到這個爺爺就來氣,我爬窗就爬窗了,那窗臺都沒我一巴掌寬,下雨天又滑,踩上面掉下去好幾次,還好我伸手敏捷,扒拉着旁邊那樹,不然明年今日,你就該給我松土了。”
都城易丢給他一塊幹毛巾讓他自己把頭發擦幹,剛準備幫他上藥。門外又傳來急促的門鈴聲,今晚可真熱鬧。
“你家有門鈴?”林小圓突然一臉緊張。
“是啊。”
“我怎麽沒看到。”
都城易沉默地瞥他一眼,起身去開門。林小圓倒是搶先他一步湊到可視窗口去看,不看還好,一看吓得又要蹦起來。
“我靠完蛋了完蛋了,快快,衣櫃讓我躲躲!”
都城易果斷拒絕:“不行,你渾身都濕透了不許進去!”
林小圓快一臉哭出來的樣子:“我扒了衣服還不行嗎?大哥都什麽時候了救人要緊啊!我能不能活今天就看你了!”
他一邊嚷嚷一邊把自己扒得只剩底褲,貓腰就往衣櫃裏鑽,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來在家裏也沒少這麽幹過。
結果還留着半個屁股在外面,就被臉色鐵青沖進來拿人的莊世懷拖出來狠狠打了兩下屁股。
清脆的啪啪聲聽着都疼,林小圓圓潤的蜜桃上立馬出了兩道紅痕。
“啊啊你居然打我!狗日的莊世懷!我他麽都這樣了你還打我屁股!你是人麽你!”
莊世懷後頸一拎把他往床上一丢,又順手從床上拖了條毯子,把他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小臉兒,可憐巴巴的眼睛眨啊眨的,還泛着水汽。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胡鬧!還爬樓,十條命都不夠你胡鬧的!”
“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被我爸牽着鼻子走,他那個證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你甭管我!我不要你可憐。”
青春期的小孩心思多,骨頭又硬,自尊心強得不容許別人看輕自己一點,特別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更是一分面子都不能掉的。
莊世懷掐掐眉心,眼睛下兩排陰影有點重:“我不是可憐你……”
“那你是什麽?你說!”
莊世懷腦殼疼。林小圓眼神滴溜兒轉一圈,趁着莊世懷發愣的當口,甩開毯子就撲過去,吧唧在他眉心親了一把,莊世懷徹底石化了,他一邊護着裸奔的小孩怕他着涼,一邊白皮上泛出的紅氣都快趕上發色了。
都城易在一邊默默看戲,正好羅子君忙完一陣兒,左右不放心打來視頻電話,原本是想看看小東西有沒有乖乖躺床了,結果一眼就看到背景裏裸奔的林小圓,羅老師的醋意翻江倒海:“他來幹嘛!還沒穿衣服?!你們在幹嘛?”
都城易剛要解釋,莊世懷緩緩出現在鏡頭裏:“嗨。”
羅老師:???你們仨趁我不在玩得挺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