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敵要戰,我不退
莊世懷在一開始要的那張藥方,确實是為他妹妹找的。她妹妹有先天性心髒病,國內各路名醫大會診都說她活不過20,老莊不信邪,就把她帶出去找辦法。
帶出去跑遍了大洋彼岸的各種醫院,也還是沒找到什麽有效的法子,小姑娘的身體也沒什麽起色,弱得一天不如一天。
不得已,他那會兒才想到和羅子君做那個交易。
現在封魂的事兒解決了,藥方的事兒就該處理了。
嘟嘟想了半天說:“藥方子是有的,但長生不老确實不存在。除了封魂術,我當時還找到個辦法,聽起來有點邪,而且我覺得還是不要告訴他比較好。”
兩人跑到後院棗樹下面,把樹根挖開,三尺深的樹根裏居然有個兔子洞,裏面有個鏽跡斑斑的箱子。這要是當事人不說,別人就是把地翻過來,也未必能找到。
小孩像捧着個寶貝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挪出來,眼裏都閃着光。
箱子裏有幾張紙,還有一些特別古老,賣了大概就能發財的老物件。
小孩歡天喜地的:“看看,這些,都是你給我的。”
拿着百年前自己做的東西,這滋味兒有點古怪,但羅子君确實覺得那些物件兒都很眼熟。他有點後悔自己的記憶丢了,不丢,今兒的諾貝爾發明獎就是他了。
小孩翻了半天,摸出一張錦帛:“這個方子。”
羅子君抖開看,吓得呼吸都停了,上面又四個鬥大的字:以命換命。
小孩淡淡說:“當年,我曾想過這麽一個破解你命格的辦法,可惜沒來得及實踐你就死了,最後我只能用封魂術。”
以命換命,顧名思義,就是用健康的陽壽去替換別的命格。早些年羅子君在西南的巫術裏也聽說過有這麽一門絕技,但因為過程實在過于兇殘,被牢牢控制流傳。
羅老師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小孩又說:“換的人,最好是年紀輕,陽壽越長越健康越好,所以很多人喜歡用嬰兒。”
“那你……”
“我比你年輕,當年做藥人的時候,還吃了不少大補的藥材,這身體還是值錢的,只不過是條賤命,命不值錢,給你就給你了。”
小孩說得不急不緩,風輕雲淡,羅子君眼神一凜,突然想到自己支教回來,徐晨和他說,小孩以為他出車禍,要把器官都換給他,因為自己“廢一樣是廢,廢兩樣也是廢。”
百年來,這人待自己的心思,從來就沒變過。
他心裏酸楚,只能閉眼回過頭去穩定情緒。
嘟嘟從背後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腰側。
羅子君壓了半天心思扯開話題:“诶我以為你記憶回來,性格該大變了,怎麽還這麽粘人?”
小孩沒好氣地賞他一個大白眼:“粘人和性格有什麽關系。”
羅老師撸撸他被風吹亂的雜毛:“那和什麽有關系?”
嘟嘟一個媚眼掃過去:“和喜歡你有關系。”
羅子君一口心頭血梗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他倆最後還是決定把這方子帶回去,讓莊世懷自己做決定。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誰都沒資格替他做主。
但嘟嘟在帶回去之前,鬼使神差地給林小圓發了個消息。
年末,教育局召開優秀教師表彰大會,羅老師作為那年的支教代表,上臺演講,據說他因為這支教的事兒,不光從報紙紅到電視,還一路從電視紅到微博上。
兩人在會場溜達一圈,嘟嘟閑來沒事,用羅子君的微博賬號發了個老羅逆光倒車的照片。
今天那場晚宴,羅子君原本是不想參加的,他對那套社交的東西沒興趣,但小孩一直在家裏唠叨,說要看老羅穿西裝,打領帶的樣子。
說是刺兒頭西裝包着大長腿,有種禁欲的美感,要是再加上大悍馬,簡直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羅子君笑他:“你怎麽那麽喜歡拍我開車,沒完沒了了是吧?”
嘟嘟舔舔嘴唇,鬼魅的眼神從臉挪到脖子,又在下半身轉了一大圈:“大青茬配大悍馬,硬——————核。”
羅老師被他撩得又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發現這小孩自從找回記憶之後,性格一百八十度大逆轉,不愛聽的裝聾作啞,這是二說。
平時沒事兒還老是言語調戲他。
這在以前可是羅子君的特權,現在落得好像他羊入虎口似的。躍躍欲試的眼神兒帶着小勾子,總覺得要把他帶上床生吞活剝了。
“咳……別亂發我照片。”
”為什麽不能發,這麽帥,你看,這一發瞬間幾百條回複。”
微博底下啊啊啊的一片雞叫,姑娘們膽子大,什麽舔屏,什麽我可以,什麽叫我羅太太,什麽我幻肢梆硬都來了,居然還有男粉,反了這是。
小孩皺着眉頭翻了半天,暗暗罵了句“靠”。
羅子君笑得一聳一聳:“你這叫自食惡果。”
嘟嘟甜甜一瞥,臉上梨渦漂亮地綻開:“他們喜歡你,他們得不到你,你還是我的。”
他拍拍羅老師的臉,一蹦一跳進去了。
整個晚宴确實乏善可陳,羅子君意料之中,得了個年度傑出教師貢獻獎,上臺的時候,他說:”我沒什麽好說的,作為一名教師,我只知道,教育不是商品,孩子不是試驗品;做人要有良心,孩子要有未來。”
真不會說話啊,小孩翻翻白眼,丢了個棗兒到嘴裏。他坐在第一排,仰起頭看羅子君,就像百來年前,他也這樣仰着脖子看莊百部一樣。
羅子君看着手裏的獎杯,猶豫了幾秒又說:”這個獎,我還想送給一個人。在沒認識他之前,我覺得老師就是份工作。在認識他之後,我想給他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想帶他看世間最溫柔的景色,想替他遮擋世間最糟糕的嚴寒酷暑,看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總覺得自己不夠好,怕自己讓他失望,是他讓我變得更好,所以這個獎,是給他的。”
話音剛落,全場嘩然,雷霆般的掌聲蜂擁而至,居然還夾雜着一些口哨聲。
羅子君看向臺下的眼神裏缱绻溫柔,嘟嘟翹着二郎腿一勾嘴角,無聲地對他飛了個吻。
講演結束,是無止境的敬酒,羅子君不喝酒是出了名的,別人倒也沒怎麽為難他。只不過兩米一個領導,五米一個記者,把他纏得脫不開身。
小孩沒打擾他,端了杯酒在一邊靜靜看着。他一直都不适應這種場合,以前如此,現在還是這樣。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會兒還來了不少他的老熟人。
好幾個都是之前在大學裏見過的阿姨叔叔,看到小孩笑得眉眼都沒了,有兩個還特別自來熟地去捏他臉,大概是覺得他臉粉嘟嘟白嫩嫩的,看起來就很好掐。
嘟嘟頂着尬笑,節節敗退,心裏想你們這些後生禮數太不周全。
“嘟嘟好久不見啊,越來越帥了!”
“阿姨好。”
旁邊有人笑那個三十來歲的姑娘:“聽見沒,人家叫你阿姨呢。”
嘟嘟知道說錯話,臉色一轉,乖乖巧巧補充:“姐姐好。”
女人們笑作一團,把小孩簇擁在圈子裏團團圍住,嘟嘟苦不堪言,不停往老羅的方向瞟。但這會兒羅老師都分身乏術,哪有什麽空來管他。
小孩噘嘴,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偷偷從人堆裏鑽出去直奔二樓小陽臺。
開放式陽臺,齁冷的天,嘟嘟原本以為那地方是安全的,沒料想已經站了個人——一襲得體的宴會裙,披了件薄薄的西裝外套,看着就凍。
真是冤家路窄,都城易皺皺眉頭,轉身要走,意料之中被人在背後叫住。
“都城易。”
她連名帶姓的喚人态度,雖然沒有惡意,但也确實不親近,作為熟人,看着更像是在和他怄氣。
嘟嘟從臉上擠出一個自認乖巧的笑,轉過身去:“方老師。”
對,就是消失很久的方藝婷。
方藝婷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方藝婷。
這女人現在還是嘟嘟原來那所學校的校長,除此之外,又憑一己之力争強好勝,這兩年在教育系統已經身居要職,事業可謂一帆風順。
她長得也不賴,身材保養得當,歲月在身上幾乎沒留下什麽痕跡。
只是這幾年她還是一直單身,給她介紹對象的絡繹不絕踏破門檻,她連看都不看統統回絕了。
這些事兒小孩是怎麽知道的?剛才酒會上那群人聊八卦的時候,他聽見的。
“你長高了不少。”方校長輕聲細語。
“謝謝。”
小孩只想盡快擺脫這個困境。
就聽方藝婷在背後問:“你們,還,住在一起?”
小孩的腳步停了。
我本無意戀戰,然敵要戰,我不退。
“嗯。”
“你知道的,你還小,他也……有大好前程。”
嘟嘟有點煩躁地揮手:“老師,我們的事不勞您費心。您別繞圈子也別不甘心,都那麽多年了,能不能得到他,您心裏有數。”
小孩說話太直接,看着她的眼神更像是帶着挑釁。他說的話方藝婷怎麽會不知道,她也就是個不甘心,想着自個兒,除了性別外,哪哪兒都比他好,哪點不值得羅子君留戀了。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已經和感情無關了,她就是輸不起,不甘心。
氣氛突然尴尬,陽臺的門“哐堂”一聲被大力推開。
溫暖的體溫從嘟嘟身後裹上來,密密把他圈在懷裏,冰涼的小手一下被握進大掌裏。
“到外面不加外套,着涼怎麽辦?”
羅子君的低音溫柔纏綿,小孩捏捏他的手,他才發現這裏還有第二個人。
“好久不見。”
羅老師公式化的招呼,公式化的笑容,公示化地牽着小孩轉身就走。
方藝婷有點苦澀,他看着這兩人縮在外套裏,緊緊牽住的手,突然想到之前嘟嘟還是她學生的時候,羅子君每次來學校幫小孩善後的态度,看向他的眼神,也是這樣霸道又旁若無人,其實後來想想,那時候一切就有端倪,這個男人,為小孩圈起來的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其他人可以插足。
這大概也是她為什麽遲遲沒有戳破這層紙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沒有勝算,而她的個性,也從來不打沒有勝算的仗。
但女人有時候敗就敗在這個執念上,也不光是女人,是人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就算第二天想起來的時候悔得仿佛自己昨天日了狗,當場還是會咽不下這口氣。
“羅子君,你能和都城易過一輩子?将來的事兒誰都說不準,他大學工作畢業,萬一要談戀愛要結婚,你呢?”
三流倫理劇的臺詞。
羅子君聲音不溫不火:“你管太多了。”
“我不想管你,但這麽多年我确實有句話一直想問,我到底哪裏不行?你明知道我……我都沒一個不是你骨肉的小孩重要。”
方藝婷顫顫巍巍口不擇言,一句“不是你骨肉”直接戳了羅子君的痛處,他第一次臉一橫,直接把小孩往懷裏一拉:“他不是骨肉,是血肉,連皮帶骨。”
回去路上,小孩心情很好地哼着小調兒,腿抖得和縫紉機似的,羅子君一邊開車一邊瞅他:“這麽開心?”
嘟嘟臉朝窗外,發出模糊的哼哼聲。
“我說你血肉得意呢?”
小孩笑:“我發現你挺不要臉的,之前……”
羅子君眉頭一皺:“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不是莊百部你別老扯一塊兒比較。”
小孩把腦袋靠在窗玻璃上,車開過凹凸路面的時候一颠一颠的,讓人看着都疼。
羅子君脫了外套輕輕墊在他腦袋邊上。
“我知道你不是,羅子君,嚴格說起來,我也不是姜子苓,我還是都城易,我只不過是有他的記憶。姜子苓已經死了,一百年前就死了,沒人能長生不老,”
小孩看着窗外的霓虹,眼底流光明滅交替。
“最近我老在琢磨一件事兒。”
“什麽?”
“怎麽把你身邊那些爛桃花給弄出去。”
羅子君嘆口氣:“別費心了,我身邊還真沒什麽爛桃花,從小到大都沒幾個姑娘和我告白的。”
小孩坐直身體:“那有男的沒?”
“沒有沒有,诶你怎麽亂吃醋啊。”
羅子君的手安撫性地在小孩的大腿上拍了拍。
“ 羅子君,我滿18了。”小孩忽然說:“你上我不犯法。”
羅老師一個急剎車,差點蹦上人行道去。小孩嘴角一勾,一手斜撐着頭,一手向羅子君探過去。
“我不喜歡她們觊觎你,以前不敢說,現在敢了。我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要你從這裏,到這裏,都完完全全屬于我。”
小孩冰涼的指尖挑開羅子君的開衫,隔着打底衫從胸口一路往下,所到之處,燎原火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