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秒都不想憋了

老羅給他媽打的那個電話,小孩其實聽到了,不過迷迷糊糊不真切。他只知道羅子君現在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這人平時沒心沒肺沒個正形,遇到事兒一般也是能當場解決的絕不過夜,所以小孩在認識他的十幾年當中,除了躲陽臺上抽煙那晚,還真沒見過他有什麽特別煩躁的時候。

羅子君坐床上發了會兒呆,又去摸床頭櫃,空的。

小孩說:”別摸了,都扔了,抽一根白養一年身。

羅子君一愣,又笑起來:“行,聽你的。”

小孩翻了個身,把臉往他腹肌上一埋,觸感真好,想咬一口:“再睡會兒,天還沒大亮。”

羅子君看了眼手機,淩晨5點半,确實早。

他把小孩摟回懷裏,半靠着閉上眼睛。

靜了幾分鐘,小孩發出淺淺的呼吸聲,羅老師還是沒什麽睡意。

就這麽突然對父母出櫃了,感覺很微妙。雖然之前在老宅已經出過一次,但他确實也沒想過會這麽快對活人出櫃。本來天高皇帝遠的,他父母一年也回不來一次,羅子君想着,沒到非說不可的那一步,憋就憋一會兒吧,反正小孩是他帶着的這事兒人人都知道,至于他倆更進一步的關系,住一起的這個情況,只要不說破就沒那麽容易被懷疑。

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但不知道為什麽,剛才一接那個電話,再看到躺身邊的那個人,羅子君突然就憋不住了,一秒都憋不住了,就是不想憋了。

憑什麽啊。

這小孩一百多年前沒個名分,一百多年後,生出來的時候也還是沒個名分,這幾輩子唯一能讓他覺得高興的大概就是“羅子君的男朋友”這個稱呼。

所以既然他高興,為什麽不能讓他更高興一點,羅子君的男朋友,就應該堂堂正正的。

嘟嘟忽然一動,吸吸鼻子,半夢半醒間說話帶了點兒鼻音:“你可以不說的。”

小孩知道羅老師和家裏關系一直不遠不近的,雖然老羅不太提,但按常理他們家,應該對出櫃這事兒也不是那麽容易能接受,所以老羅突然下這麽一招棋,估計關系又有一陣子要惡化。

為了誰呢,他也不傻,當然為了自己。

羅子君捏捏他耳垂,側身躺下。

“說了好,說了爽快,遲早要說的。”

小孩把身體蜷成一團,手腳都窩進他懷裏,又打了個哈欠:“嗯。你覺得行就行。”

羅子君笑起來:“我有什麽不行的你說?哦對了,有個別的事兒。”

“嗯?”

“那個老宅子,文化局之前就問我讨過要申文物保護單位,要我捐了做博物館,就我剛見莊世懷那會兒。”

“捐呗,我剛說了,你覺得行就行,你說了算。”

羅子君閉上眼,下巴抵在小孩頭頂蹭兩下:“但我是你的,所以還得你說了算。”

捐宅子這事兒,估計之前不知道是羅子君老家哪個嚼舌根的亂傳,以訛傳訛地飄到他父母耳朵裏,一個想法就突然變成板上釘釘的事兒了。謠言的力量強大,擴散速度堪比禽流感,大洋彼岸風聲鶴唳,本地那些心懷鬼胎的暴發戶們也虎視眈眈摩拳擦掌的都要搶這塊肥肉。

果不其然,當天下午,課還沒結束,就有同事一路沖進辦公室告訴老羅,讓他下班換個門走,正門口被一群看着就很社會的社會青年堵着了,這幫人的腦袋紮堆地染了各種雞毛色,在學校門口逢人就問認不認識羅子君。

辦公室窗口看出去,正好能瞧見這幫人在大門口晃悠的樣子。

羅子君想半天,給年晁雲去了個電話。

然後就下樓了,同事看見都攔住他讓他報警。羅子君說:“報警了警察也不管啊,他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限制我人身自由,四也沒威脅恐吓我,警察來了也沒用。沒事兒我有數。”

果然,流氓就是為了房子來的。

“羅老師,別來無恙啊。”

羅子君沖他們一挑眉毛。

小流氓搓搓手,嬉皮笑臉地叼着煙湊上來:“你看啊,這房子你都要讓出去了,給誰不是給,這樣,我們打個商量,你讓給我我出雙倍!”

羅老師沒動,那人看看自己手,又多加了一根手指:“三倍。”

羅子君還是沒動。

那人咬咬牙,縫裏蹦出兩字兒:“四倍!“

羅子君說:“省點兒心吧你就是出四十倍,我也不會賣你的!”

小流氓火了,把抽了一半的煙很裝逼地往地上一扔,和三流港臺劇似的,大哥大一個暗號一群喽喽們就呼啦一下跟着圍過來。

隔岸觀火老半天的保安一看苗頭不對,抄着棍子也沖出來了:“幹什麽幹什麽!學校門口搞事兒!現在是法治社會我告訴你們!”

小流氓高舉雙手:“沒呢,我們就聊聊,聊聊,別緊張。”

羅子君懶得搭理他們,看看時間,估摸年晁雲找來的幫手也快到了。

果然,三四輛防彈車刷刷刷一溜停在校門口,呼啦一下下來十幾個黑衣黑褲黑墨鏡的大高個,駭客帝國似的,吓得很多人剛要出學校又給憋回去了。

小流氓的背脊也一僵,顯然是沒料到,但場面還是要撐的。

“羅老師還請幫手?”

小流氓剛要挨過去,黑衣人突然往中間一站,大山一樣,隔着西裝仿佛都能感覺到他衣料下面緊繃的肌肉,這體魄可不是裝裝逼就能出來的。

羅老師眯起眼睛:“和你老大說,死心吧,這宅子我不會賣給你們的,現在到處都在嚴打,你們也不是做什麽幹淨事兒的,為這點生意別逼急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麽?”

小流氓還想說什麽,發現他帶來的兄弟都被淹沒在那群“大山”裏了,顯得他很孤立無援。

這群氣勢洶洶來挑事兒的,在年老板的保镖們面前,是游擊隊遇上了正規軍,流年不利。

這下輪到小流氓嘆氣了,愁啊,怎麽回去交差,掙個錢怎麽就這麽難。

回去路上,羅子君給莊世懷去了個電話:“你趕緊的,什麽時候把我這房子拿過去?”

老莊被他說得莫名其妙:“這麽突然,之前你不是還一直不願意麽?”

“之前我是有事兒,現在解決了,這房子對我來說留不留意義全套的意義就不大了,你拿去挂個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再弄個博物館。按法律規定這地方變老古董,被國家一收,就不能随便動了,有本事讓那些人和上頭叫板去。”

莊世懷說:“行你別着急啊,等我這次回來就給你辦,哦對了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

“你爸媽回來了,今天可能已經到了。”

羅子君一腳剎車踩下去,心裏暗叫一聲不好,火急火燎地摸出電話打給都城易。

視頻電話一秒接通,鏡頭裏小孩濕漉漉的頭發看樣子是剛洗完澡,瞪着兩大眼睛,小鹿似的看得羅子君心裏一癢,嬉皮笑臉地順嘴叫喚:“寶貝兒親一口。”

小孩還沒來得及回他,下一秒,他父母的臉就出現在鏡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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