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這麽一來年節裏的事情倒一切從簡了,因着天冷,瑾姮也不大出門,整日裏都在炕上了。

過了幾日,瑾姮無事,便想起那日去宮裏報信之人,事情辦得很是利索。便找來春和詢問,也是打發打發時間。

“那日去報信的奴才叫什麽?你怎會知曉他認路騎馬的?那日還多虧了他機靈,沒有耽誤事。”瑾姮吃着果子問道。

春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答到:“不瞞主子說,那人是我本家哥哥,叫做商安。”

瑾姮一聽奇道:“你哥哥竟也在這府裏?怎從未聽說你說過?”

“也沒進府多長時間,他原是在王爺府裏當奴才的,可府裏管事脾氣大得很,打罵下人是常有的事,前些日子奴婢聽說府裏要添些人手,便想着讓哥哥試試,兄妹在一處也好有個照應,管事張公公人好,便讓哥哥留下了。”

瑾姮聽後點了點頭道:“原是這樣。”

春和又道:“哥哥原在王爺府的時候就是個車馬腳夫,經常随王爺進宮去,所以那日的事情奴婢立馬想到了哥哥。又聽哥哥回來說起過,他在宮裏與一些黃門小童玩耍熟了,進的宮裏便也很快找到了貝勒爺和福晉。”

瑾姮道:“看來商安是個活絡的人,回頭我在福晉面前言語兩句,讓他跟在小祿子手下做事,一來差事清閑,二來你們兄妹也可多見見面。”

春和聽了不禁喜道:“多謝主子。”

瑾姮想着若是商安真的得了用,于自己也是有利的,便把這事存了下來,想等出了年節便找個時間同福晉提一提。誰知還不等瑾姮動身,那廂福晉倒是找來了。

那日裏雪倒是好不容易停了,福晉便命人來請了瑾姮過去,喝了兩口茶閑唠了兩句家常之後,福晉才道:“除夕宋氏出事之時,幸的你機靈些,事出突然卻處理的井井有條,爺也是稱贊了的。”

瑾姮忙推辭道:“福晉可是折煞妾了,妾本粗笨,能為貝勒爺和福晉分憂已是大幸,萬不該得到福晉稱贊。”

恪宜淡淡笑了一下,道:“那日去宮裏傳話的小太監是個頂事的,小祿子早些時候便求我給他撥個機靈點的人打下手,我瞧着他便中用,不知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瑾姮便将商安的身世講了一遍,恪宜聽了倒也中意,便傳命下去讓他跟着小祿子做學徒了。恪宜又贊了瑾姮兩句,便也散了。

雲霜陪着瑾姮回去的時候,小聲道:“奴婢瞧着福晉近些時候也未太為難主子了。”

瑾姮思索道:“是不似剛入府那般了,雖說去年被禁過足,但在宮裏的時候福晉卻還幫過我一把。不管怎樣,都還是要小心些好。”

雲霜點頭稱是。

這茬子剛過去,瑾姮卻又想到剛剛在屋中與福晉閑談,得知宋氏自那日除夕小格格不在後精神很是不濟,想是傷心得很了。那廂四阿哥得知小格格是因冷氣憋悶而死,便有些責怪宋氏的照顧不周,甚少勸慰宋氏,二人便這麽僵着了。瑾姮心下哀嘆,便也趕快回院子裏去了。

這日過後,雪倒是下的小了,可時不時還總是飄下兩片雪花,這樣的天倒叫瑾姮不痛快,在屋子呆着心裏也憋悶了不少。那日終是待不住了,午飯過後便一個人出了院子閑逛,雲霜本是想跟着的,瑾姮倒說無妨,還是一個人出來了。

地上的雪都開始融化了,雖有下人打掃着,可還是濕漉漉黏膩的很。瑾姮出了院子,左邊便是新修葺的湖,心下新鮮,便轉過去瞧瞧。離的湖近了,才發現自個兒的院子後面有一條新修的石子路,因着地方偏僻,倒是沒有人來打掃過,小路上的雪潔白無瑕,看得瑾姮心生歡喜,便往那條石子路上去了。

走過十來步,便瞧見湖上還有一座白橋,簡單的樣式,卻是點睛之筆,橋的那端便是侍妾張氏的院子了。不多時,小路到了盡頭,眼前是個月亮門,後面帶着個院子,瑾姮想既已來此,不妨進去看看,這便走了進去。

院子不大不小,裝點得很是精致,東南角還有幾株梅樹,點點紅梅映雪,極是好看;西北角配有一個小小的花池,現下倒是覆蓋着一層白雪;旁邊還有兩三棵參天的大榆樹,這冬天裏雖落光了葉子,但看那氣勢不難叫人想象出夏日時綠蔭茂盛的樣子。瑾姮一路行來,鞋襪都已浸濕,雙腳涼的厲害,此時天空竟又開始唰唰地舞起雪花,瑾姮并未多想,便進了那正堂的屋子想要避一避。

正堂的屋子收拾的幹淨整潔,四周皆是鋪滿一面牆的書架,整整齊齊的碼放着書本。屋中并未有多餘的東西,一張碩大的案幾,一柄落地香爐,一方可坐可卧的貴妃榻,還有腳下厚重密實的屋毯,最令瑾姮欣喜的是那燃的正旺的暖爐,一絲絲的暖意很快包裹了她。

瑾姮心下這才明白過來,這裏應該就是四阿哥的書房了。沒成想修葺過園子之後自己的院子竟離他這書房那麽近。瑾姮倒是很不見外的把自己的鞋襪脫了下來,放在暖爐邊烘着,自個兒取了一本書來在貴妃榻上落了座,閑閑的翻看了起來。

四阿哥到府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小祿子撐着傘早早地便在門前候着,看見四阿哥從馬車上下來,便趕忙迎了上去,跟在後邊打着傘,商安也是個有眼力勁的,忙遞了個湯婆子上去。一行人這才進了府中,直沖沖的往書房去了。

商安打開門的時候,是怎麽也沒想到貴妃榻上有個鈕祜祿氏格格的。但見蘇培盛與自己的師傅小祿子都愣在了原地,自己也不敢說話,退到一旁默默候着了。

蘇培盛看了一眼自家爺的臉色,又看了看那貴妃榻上的睡着的鈕祜祿氏格格,心下哀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道:“貝勒爺,奴才去把格格叫起來吧。”

四阿哥卻擺了擺手,輕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蘇培盛和小祿子均默默長出一口氣,連忙行了個禮匆匆退下了。

待出了院門,送走了蘇培盛,商安看着小祿子頭上密密的汗珠,遞了塊手帕上去,問道:“師傅,剛才是唱的哪一出啊,怎的您與蘇公公皆是那樣的神情?”

小祿子邊擦汗邊道:“這府中有條不成文的規定,貝勒爺雖未明說,可這書房哪能是随意進出的呢,更別提這府中女眷們了,就連福晉這麽多年了也從未踏進過書房一步,今兒這鈕祜祿格格是怎麽了,哪兒不能去偏跑到這裏來。你快去她們院子裏傳個話,讓底下的人都好生準備着,爺和福晉要是怪罪下來,我這個內院總管怕是也要挨罰了……”

商安一聽,因念着自家妹子,倒是快跑着去了。

四阿哥進屋輕輕關上了門,看着瑾姮姣好的睡顏,心下倒也安寧了些。四阿哥想了想,走進裏間拿了條絨狐毯出來,抽走瑾姮手裏還握着的《徐霞客游記》,又給包了個嚴嚴實實,這才在案幾後面坐下,接着手頭的書開始看了。

瑾姮這一覺睡得着實沉了些,悠悠轉醒間瑾姮惬意的伸了個懶腰,這才發覺并未在自己的屋子裏,慌忙斂了心神,一擡頭便看見坐在案幾後埋頭寫着什麽的四阿哥,心裏正暗暗僥幸他未看到自己那般模樣,卻聽得他開口道:“你醒了。”

瑾姮本想下榻行禮,卻見地上并未有自己的鞋子,這才想起自己将它放在暖爐邊了。便只能坐直身子,福了福身道:“貝勒爺吉祥,妾身本想到此避雪,卻不想睡了過去,還請貝勒爺見諒。”

四阿哥淡淡道了一聲“無妨”,便過去将瑾姮的鞋襪取了過來,在貴妃榻前放下,道:“這會兒雪下得急,不如先在這裏用些晚膳吧。”

瑾姮穿戴整齊,雙腳挨着被爐火烘烤的幹爽暖熱的鞋襪,似有一股暖流湧向全身,恭敬道:“是。”

小祿子過來傳膳的時候心下好生納悶,本以為爺會動怒,擔驚受怕了好一會,可現下二人竟在書房中用起了晚膳,看爺的面色倒也如常,便也稍稍安了心。也不禁多打量了兩眼瑾姮,在府中如此這般的可還是第一人啊。

飯後雪還是未停,甚至似乎還有大了些的跡象。瑾姮心下着急,便道:“妾身在此恐打擾貝勒爺讀書做事的,不如妾身就此回去吧。”

四阿哥道:“雪這樣大,這裏離你的院子又遠,天色漆黑,倒是不安全。”

“無事的,今日妾身偶然發現新修葺的一條石子小路,雖然偏僻倒是方便,用不了多長時間。”

“哦?竟添了這樣的地方。不過那路既然偏僻,恐沒有燈籠照明,又是石子,天黑極不好走吧。這裏東配房也有床鋪,今晚睡下便是。”

瑾姮猶豫道:“妾身出來一下午,院裏的人還不知曉……”

“讓小祿子知會一聲便可,”四阿哥打斷道:“你這人好生奇怪,其他妻妾都巴不得留下來,你卻是往外推得緊!”

瑾姮心下一驚,生怕四阿哥再誤會自己與十四阿哥有什麽這才不願留下,便急忙跪下說道:“貝勒爺莫要生氣,妾身只怕自己粗笨,不能侍奉好貝勒爺,既然爺都如此說了,妾身留下便是。”

四阿哥緩和了語氣道:“起來吧,你與那耿氏都還小,就算侍寝也還要往後推些日子的。”

瑾姮一聽紅了臉,結結巴巴道:“妾身………妾身并未因……”後面卻是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四阿哥只當未見,轉了話題道:“今日見你翻着《徐霞客游記》,不知你對這樣的書還感興趣。”

“妾身無事随便翻翻的。哥哥對此類山川游記甚是感興趣,小時候一直說長大要走遍大川山河,一睹造化鐘神秀的绮麗。因此妾身倒也跟着看了些。”

“說起你兄長他年前又升了官,領了護軍參領一職,晉升不小。”

瑾姮忙謝恩道:“如此還要多謝貝勒爺提攜。”

四阿哥道:“這次我并未助他,這成績都是你兄長自己掙來的,晉升之快,倒是令人沒有想到,看來是個可用之才。”

瑾姮又謝了兩句,兩人便也無話,倒也收拾着睡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說的書房是四爺在後院的私人書房,供自己讀書和休息使用,并非與人議事待客用的前院書房。同在後院之中,所以瑾姮的院子是可以與之相連通的。

古時候大戶人家的府苑一般分為前院和後院。前院是主人處理事務,接待來客等用的;後院即是內院,是府中女眷生活的地方。前院與後院互不相通,未經主人允許不可擅自去往後院,後院的女眷也不能來到前院。以此來避免女眷與外人見面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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