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衆人接瑾姮下轎子時見她神情呆滞,以圓臉公公為首的宮人們有心巴結幾句,卻不知從哪開口,只得默默的領着進了宮殿。

瑾姮頭微微發暈,只曉得随着宮人的腳步走,進了一處燈火輝煌的暖閣。

圓臉公公打千道:“皇上,主子給您帶來了。”

瑾姮愣愣着看着,朝思暮念的人就在眼前,她卻不剛上前相認。

圓臉公公見氣氛尴尬,小聲提點瑾姮:“主子,行禮啊。”

瑾姮似有回神,她動了動手腳,卻不知行什麽禮。

“你先下去吧。”胤禛擺一擺手。

圓臉公公哈着腰退了出去。

胤禛走過來,拉過她的手,“幾日不見,讓你擔心了。”聲音有些嘶啞,配着身上穿着的素白龍紋袍,整個人也顯得憔悴。

瑾姮依舊愣怔着,胤禛也不在意,牽過她走到案幾邊。

“這是東西六宮的圖紙,你挑個喜歡的做寝宮吧。”不見瑾姮答話,又自顧自道:“我瞧着養心殿不錯,打算讓人修葺了做個寝宮,離的最近的是永壽宮,不過規制小了些;啓祥宮也不遠……”

他說了什麽,瑾姮一概聽不到,只道了一句:“皇上看着辦吧。”

胤禛定定的看着她,剛想開口,門外卻響起蘇培盛的聲音;“皇上,幾位大人已經到了,不知皇上何時召見?”

胤禛微動,道了聲:“現在過去。”又對瑾姮道:“我讓人去把弘歷叫來,怕你想得緊,先讓你見見他。”說着放開了瑾姮的手,向門外去了。

瑾姮疲憊的坐在桌旁,不一會兒,小祿子便領着弘歷來了,母子二人俱是聲淚俱下,相互慰問,知道雙方各自平安後,又說了好一會子話。

十六日,頒布大行皇帝遺诏,明令新君,舉國服喪。

瑾姮看着宮娥端來的素白錦緞面夾襖,配一應文白宮花。從今日起皇室宗眷便要守靈哭喪,而作為未來入主後宮的王府女眷們更是萬衆矚目。瑾姮見到恪宜的時候,她已穿戴整齊,不疾不徐的安排着守喪事宜。

此後便是整日的跪拜守喪,新帝女眷更是不分晝夜,衆人神情麻木,嘴角僵硬,年氏已有四月身孕,許是多年心願一朝達成,硬是撐了一口氣才沒有暈厥過去。

十九日,新帝遣官告祭天壇、太廟、社稷壇,京城九門開禁。

二十日,榮登太和殿,舉行登基大典,受百官朝拜,萬民擁呼。改次年年號為“雍正”,為元年。

瑾姮跪在衆人當中,使勁看向前方,無奈距離太遠,那人只是一個小點,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應當是開心的吧,她默默地想。

十二月十一,大行皇帝梓宮便擡往景山壽皇殿,宗眷服喪暫且告一段落。因着後宮內的太妃太嫔們還未遷移完畢,需要修葺的地方衆多,是以女眷們暫且仍居府邸,收拾細軟。

恪宜雖累極,卻一刻也不敢松怠。買賣莊田,遣散下人,清理庫存等等庶務皆不假人手,趕在進宮之前将府中事務處理完畢。

瑾姮自那夜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胤禛,如今坐在自己的小院中已恍如隔世。她處理自己院中的瑣碎,親自詢問下人的家底,能放的便放出去,不願進宮的也可自謀生路。正問着,春和便來了。

“主子。”春和一進來,便紅了眼睛。“奴婢給主子道喜。”說着便深深地磕了個頭。

瑾姮親自扶她起來,“都說了道喜,眼圈還那樣紅。”

春和更是哽咽,“皇上是個能耐的,主子要進宮去享福了,以後…怕再也見不到主子了。”她儀态鄭重,邊說邊去拭淚。

瑾姮忽然發覺,她再也不是那個在自己身邊叽叽喳喳的春和了。

她心頭一酸,笑着打趣:“我去當了娘娘,看哪個還敢瞧不起你,你就偷着樂吧。”

“主子!”春和再也忍不住,撲到瑾姮腿邊哭了起來,“如果可以,奴婢才不要主子進宮,就想主子好好的,一輩子都能伺候主子。”

瑾姮亦是淚痕滿面,輕拍着她的背,“我也舍不得你。”

卻說後來武德晉升之快,為春和讨了個诰命夫人來,倒是也能常常相見,那都是後話了。

因着國喪,胤禛又在宮中,除夕夜便一頓團圓飯了事。雖冷清了些,可衆人卻頗有些興致,一頓飯倒也有些氛圍。

恪宜坐在上首,和言道:“這是在王府過得最後一個除夕了,便少些禮數,妹妹們随意些吧。”

德氏與蘭氏到底年齡小些,喝過兩杯酒後便能說上些笑話了。

年氏雖沒有懷上一胎時的好面相,卻難掩神色傲勁,心情想是不錯,倒也願意附和上兩句話。

李氏見氣氛正好,向福晉敬過一杯酒後笑着問道:“話說年後我們便要入宮了,不知這位份…定了沒有?”

此話一出。席上頓時鴉雀無聲,衆人雖沒有明問,但心裏怕早已憋不住了,此時紛紛看向恪宜。

她依舊笑得淡然:“皇上明察秋毫,妹妹們又是王府中的老人,定不會虧待了去。”

衆人免不得恹恹,這話和沒說有什麽兩樣。李氏暗自诽腹:你是無可争議的中宮,倒是不着急,淨會說些漂亮話。

耿氏見李氏面色不虞,笑着道:“李姐姐擔心作甚,三阿哥是長子,姐姐又進府服侍皇上三十年,皇上忘了誰都不會忘了姐姐的。”

李氏笑着推脫:“若說時間長短,前面還有着福晉和宋姐姐,再說三阿哥也不及四阿哥五阿哥聰明能幹。”其實她最擔心的是自己已多年不招胤禛喜愛,家世也比不過年氏,只怕連累了自己的兒。

德氏笑着打圓場;“姐姐們都是不用擔心的,若皇上連你們都不厚待,可讓我和英妹妹怎麽辦呢。”蘭氏閨名一個英字。

衆人笑着說了會子別的話,便也散了。

初一一大早,女眷們便浩浩蕩蕩正式入主後宮。瑾姮這番只帶了雲霜與喻岫若水,還有寶丫頭身邊的迎卉與采卉。元嬷嬷一生都在宮中,此番是再也不想去了的,瑾姮為她包足了養老的錢,便放出去了。

因衆人位份還未定,除了恪宜定下了承乾宮外,其餘衆人皆先在鐘粹宮中住下。

又過了大半月,這日陰霾了多日的天空終于露出了點陽光出來,莫說寶齋了,就連寶耑都提出了想要去外面轉轉的願望。瑾姮生怕她們惹出什麽亂子來,便親自領着去了禦花園。

隆冬寒月,禦花園裏自然沒有什麽景致觀賞,今年更是雨雪稀少,連打雪仗也不能行,沒一會兒,兩個丫頭便嚷嚷着要回去。

正走着,忽見前面出來一女子,身着素色旗袍,配旗頭,想是身份不凡。兩人略略見了禮,那女子問道:“不知夫人是哪家的貴眷?”

瑾姮笑着答了:“我是皇上的庶福晉,鈕祜祿氏。不知……”

那女子聞言面色冷了幾分,道:“我是十爺的福晉。”

瑾姮忙行了個禮:“不知是十福晉,多有沖撞,還望福晉見諒。”

十福晉冷哼了一聲,“不敢當。”

瑾姮見來者不善,不想多留,正欲行禮告退,卻聽十福晉喚道:“王爺,你來了。”

瑾姮轉身,見來人扁平臉,眼眶微陷,胡子微微有些嘈雜。便也行禮道:“見過十王爺。”

十阿哥微微皺眉,看向十福晉問道:“這是?”

十福晉有些不屑道:“是你皇兄的庶福晉鈕祜祿氏。”

十阿哥驚詫:“鈕祜祿氏?你就是當年進宮為我額娘侍疾的那個丫頭?”

瑾姮點頭道:“回王爺,正是妾身。”

十阿哥勃然大怒,指着瑾姮罵道:“好你個鈕祜祿氏,當年進宮十四弟那樣照看你,掏心掏肺的哄你開心,你倒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一旁的寶齋早已看不下去,沖着十阿哥喊道:“你憑什麽罵我額娘?”

“雲霜,帶她倆下去!”瑾姮趕忙道。

雲霜急急拖着兩個寶丫頭走開了。

“十阿哥怕是誤會了,當年照顧我的是……”瑾姮心中迷惑,頭低得更深。

“誤會什麽誤會,”十阿哥怒氣更勝,吼道:“你個黑心肝的,十四弟對你真心真意,等了你十年,選秀的時候特意去求德妃娘娘把你許給他,可你呢?你卻跑去和老四勾結在一起。我就是早些年見不着你,不然我早就罵你一頓了。現在好了,連皇位也是他的了。”他上前一步,抓起瑾姮的衣領将她提起來,“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這樣對得起十四弟麽?!”

十福晉連忙上前讓十阿哥把瑾姮放開,連聲道:“我的爺,您要罵也看看地方,這是在宮裏,萬一叫人聽見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說着便向左右看去。

“十爺說的……可是真的?”

“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自己做過的事自己都不記得。十四弟現在就在德妃娘娘的寝宮裏,你可敢親自去見他?”

瑾姮不等他說完,扭頭便向永和宮的方向跑去。

卻說那廂雲霜回去安置好丫頭們後,連忙跑出去尋商安公公,讓他傳話給皇上。可這一來一去總是耽誤不少功夫,商安還沒見到皇上,瑾姮卻是先見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