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三、海墓03
時過正午,太陽直曬之下,氣溫已經超過了三十七度,衆人在泡在淺灘裏的幾艘破船模型裏鑽出鑽進了許久,衣服鞋襪全都濕透了,又被烈日生生烤幹,全身上下一層白花花的鹽粒,活像一條條腌曬的鹹魚,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八人提着搜集來的“物資”,跟随主持人來到給他們劃分好的營地區域。
所謂的“營地”,其實就是山崗上一塊平整寬闊的空地,正面臨近灘塗,後面是大片的竹子和熱帶植物組成的森林,兩組劃出的區域相距不過十數米,紅組靠近東側,藍組則在西側。
大清早折騰到現在,幾個大小夥兒都又餓又渴又累的,誰都顧不得去整頓住處,紛紛在自家隊伍的區域裏找了處陰涼的地方,席地而坐,撬開物資箱,從裏頭掏出礦泉水和罐頭餅幹,埋頭苦吃起來。
幹硬的壓縮餅幹和沒有加熱過的午餐肉罐頭都十分難吃,只是大家都餓得慘了,一邊往嘴裏塞着餅幹,一邊用勺子挖罐頭。
阮暮燈撇頭看了看他們箱子裏的罐頭、餅幹、能量棒一類的即食食品,立刻判斷出,這些不需要烹饪的東西最多只夠每一組人吃上兩頓,瓶裝礦泉水的量,照他們在這種高溫高濕環境下的消耗,也不過只夠喝到明天,如果節目組不給他們補充的話,最遲在第二天,他們就必須自己去找飲水和食物了。
幾人在樹蔭下休息了二十分鐘,導演估摸着這群人約莫都是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動手能力令人擔心,而他們要做的事情還堆積如山,怕是幾個小時都忙不出個所以然來,連忙催促主持将他們喊起來,趕緊去搭棚子、拾柴禾、搭爐竈以及生火做飯。
萬幸竹林就在他們的營地背後,搭竈臺用的大塊石頭也在不到百米外的一條小溪邊上就能找到。
賽前幾人已經收到節目組的資料,上頭羅列了一些比賽中會用得上的技能,包括怎麽用竹子和芭蕉葉搭棚子,如何用石頭搭竈臺,還有怎麽生火怎麽做飯等等。
只是資料派是派了,參賽者記住了多少,實踐起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說了。
不過杜大腕兒經驗豐富,自問不管這些少爺們作出什麽狀況,他都有辦法圓過去。
比如他偷偷準備了火柴,如果這些人鑽木取火怎麽都鑽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就差人把火柴藏在營地的犄角旮旯裏,再讓參賽者假裝驚喜地翻出來,“呲啦”一聲就解決煩惱了。
到了實戰階段,兩個參賽組就明顯看出了差距,準确的說,是一個人帶來的差距。
兩個小時後,在藍組已經搭好可以容納四個人的竹制棚子時,紅組還在研究如何将幾根竹子固定在地上。
看着第n次倒下的支架,舒耀趁着跟拍鏡頭沒有拍到自己的時候,飛快地朝腳邊那堆劈廢了的斷竹啐了一口。
他看向藍組那搭好的竹棚,還有站在竹棚前猛拍的攝影師,以及旁邊歡欣鼓舞的四個人,越看越恨,心中已是郁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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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看仍然在試圖撐起支架的奧運冠軍、在旁邊瞎轉悠的cp隊友以及蹲在邊上不知道在搗鼓什麽的高知教授,他忍不住壓低聲音罵了一句,“一群廢物。”
“不行不行,固定不住,這樣還得倒。”
那邊傳來林帥的聲音,這位體育明星雖然體能很好,但做木工活卻當真不懂要領。
舒耀朝天翻了個白眼,又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他飛快地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盯着攝影機轉向自己的時候,朝着藍隊的四人走過去。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筆直地朝着阮暮燈走去。
到了青年面前,舒耀眨了眨眼,露出他從出道前就開始鍛煉的,小白兔一般純真而迷茫的眼神,語氣非常自來熟,“咱們那邊不知道為什麽棚子就是立不起來,暮燈,你能幫我們看看問題到底在哪裏嗎?”
藍組四個人對視了一眼,皆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确實,比賽規則要求組內合作,但并沒有明确說過,不能朝隔壁組求助。
幾人都下意識将目光投向周遭的工作人員,但看了一圈,似乎都沒人有要阻止的意思,頓時更加茫然了。
“這個,不太好吧?”
諧星出身的謝志興本來就是個能言善道的性格,尤其看不上舒耀這種連外景都要畫眼線塗腮紅的娘炮款,“我們現在都準備要去拾柴和搭竈臺了。”
“但是,現在已經三點多了……”
舒耀咬着嘴唇,委屈地擡眼去瞅阮暮燈,“要是再搞不定住處,我們就真的來不及了……”
“嗯。”
青年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回頭朝其他三人笑笑,“我去隔壁看看,很快就來。”
“那行。”
周涵拍了拍阮暮燈的肩膀,又朝舒耀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他和阮暮燈相處了這幾小時下來,覺得自己已經相當了解青年的性情——安靜話少不愛出風頭,年紀最小經驗最淺,但事實卻有着超出他年齡的聰敏和成熟,做事又有擔當,而且身手不凡,一看就是真練過點兒拳腳功夫的。
這樣的性格實在相當對他的胃口,讓他忍不住就想多關照一些。
“我們先去搬點兒石頭回來,你在隔壁忙完了就過來教我們怎麽壘竈臺好了。”
“這裏不要用釘子,兩端各削一個傾斜的豁口出來,互相卡住……”
阮暮燈一邊說着,一邊示範怎麽做出最重要的底座部分的三角支撐,“再這樣将頂梁卡上去,就不會倒下了。”
“哦哦,原來如此!”
頭頂奧運明星光環的林帥性格倒是十分坦率,被人指出錯誤之後,絲毫不覺得落了面子,立刻就欣然接受,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比劃着自己動手了。
“想要将支架對齊的話,只要在細繩上面抹上點石膏粉。”
阮暮燈讓林帥将繩子一頭固定在第一個三角支架的正中,拉直繩子一彈,立刻在平整的泥灰地上留下了一條白色的線。
“然後再在兩端重複一次這個步驟,竹棚只要按照這三條線搭下去,就會很穩當了。”
舒耀擡起手,用防曬服的袖子擋住臉上鄙夷的表情,看到攝影機跟拍着正在忙碌的兩人,連忙湊到阮暮燈身邊,“你真是太厲害了,是不是以前當過童子軍啊?”
阮暮燈誠實地搖頭,“沒有。”
“哇,那你在哪個學校學的啊?”
舒耀語氣純然,但垂下的眉目裏閃動着明顯的惡意。
“我沒怎麽上過學。”
阮暮燈朝他笑笑,輕聲回答:“以前在家裏學了一點木工活兒。”
——啧,剛才教這教那的時候不是很能說嗎?這會兒倒是壓低聲音了!
舒耀看了眼距離他們挺遠的收音馬克風,恨恨地咬牙。
照他的經驗,像這樣的真人秀,七八臺攝影機跟拍一天的信息量,最終只剪出來個把小時,沒有臺本的臨時發揮的閑聊,如果收錄不清的話,那九成九就是直接被剪掉的。
正在他想要繼續追問好多套套話的時候,藍組三個人已經拖了一箱子石頭回來了,周涵遠遠看了看紅組已經成型的竹棚骨架,立刻大聲叫道,“hey,guys,你們那忙完了嗎?該把咱們暮燈還回來啦!”
阮暮燈被周涵召回了藍組,在紅組終于搞定了他們的竹制棚屋的時候,他們已經壘好了竈臺,并且成功用木板、繩子、棍子以及一小撮幹草木屑生起了篝火。
杜大腕兒在監視器前簡直都想要鼓掌了,原本以為生火是第一天裏最難的一個挑戰,他都已經做好了藏火柴的備案了,沒想到藍組四人聚在一起搗鼓了一陣,小火苗兒就稀裏嘩啦蹿起來了。
于是幾人便圍着篝火煮了一天之中第一頓熱騰騰的飯菜。
雖然不過是燒了一鍋米飯,再用午餐肉、軍糧丸子加上一大包什錦脫水蔬菜,煮了一鍋香氣撲鼻的濃湯,然後連湯帶菜舀了滿滿的幾大勺,澆在熱騰騰的米飯上。
四個年輕人端着小面盆大小的海碗,埋頭大吃特吃,簡直恨不得将臉都埋進碗裏,邊吃邊抽空對鏡頭豎起拇指,紛紛評價味道堪比高盧國大餐。
期間紅組檸檬男孩組合的兩人攜手而來,舒耀一邊打着哈哈,一邊直接就從竈臺裏抽走了一根燒得正旺的木柴,于是隔壁組幹脆跳過了生火的步驟,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杜大腕兒預設的難點。
晚飯以後,太陽完全下山,便是第一天最具懸念的時候了。
八個參賽者仿照《幸○者》的經典設定,點燃了代表自己的火把,插在正對主攝影機位的區域,然後圍坐在原木長椅上,等待四位土著“長老”對他們這些外來者進行審判。
幾位大神先有理有據地點評了一下兩組今天的表現,由于差距實在太過明顯,無論怎麽剪輯,都毫無疑問的強弱對比鮮明,所以反而沒有詳說的必要了。
老将軍着重稱贊了一下兩隊“友愛互助”的精神,又隐晦的提醒幫忙歸幫忙,不要忘記彼此是競争關系。
然後幾人按照導演早給了他們的臺本,商量讨論了一番,一致認為應該淘汰掉紅隊那位因為貌似中暑,一整個下午都蔫了吧唧縮在樹蔭下,幾乎對隊伍毫無建樹的大學副教授。
副教授董灼似乎也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心知肚明。
經過一天的折騰,他深深明白自己這走文化人路線的文弱書生,實在不合适繼續呆在這考驗體能和求生技能的游戲裏丢人現眼,連辯解都不多說幾句,便取了他的火把站到主持人面前。
主持人表情肅穆地宣布“部落已經決定”,然後用一柄木勺,将這剛剛點起來不到半小時的火苗給蓋滅了。
董灼甚至不能在他們剛剛完工的竹棚裏留宿一宿,直接就用直升機送回最近的一處度假酒店去了。
其他人摸黑回了營地。
雖然出了一身臭汗,人人都覺得自己全身都是馊的,但第一天沒有洗澡的條件,只能用溪水将就着洗漱了一下,換了身幹爽的衣服,便仿若一個個發條走到底的錫制士兵娃娃,精疲力竭地爬進各隊的竹棚裏,鑽入睡袋,倒頭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