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五、銅錢索命
從溫泉山莊回來之後,阮暮燈就開始忙他的新片子去了。
《喋血警戒》已經正式進入開機前的宣傳期,幾個主要演員都進了組,整日裏配合媒體的采訪和宣傳活動,拍定妝、錄花絮,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萬幸他們這片子是民國背景題材,需要的舊時代風格的建築和場景都在a市的影視城裏,除了少數幾場外景戲,他們就在影視城裏待上四個月了。蕭潇的住處裏影視城很近,沒有他的戲的時候,弎子都可以載他回家。
長假過後,《喋血警戒》的導演領着一衆主創,挑了個良辰吉日,供了關二爺,擺了烤乳豬,上了高香掀了紅布,正式宣布開機。
阮暮燈拍的第一場戲,是與男主角的初見。
他演的國軍軍官将遭遇暗殺腹部中槍的司令官送進聖瑪麗醫院,車床碌碌聲與士兵的呼喝聲中,阮暮燈邁開大長腿,快步小跑在靠近鏡頭的一側,一路追到手術室門口。
這時男主角扮演的外科醫生從斜裏出來,伸手擋住鬧哄哄的一群人,厲聲呵斥道:“吵什麽,這裏是手術室,閑人免進!”
說完,指揮身後兩個護士,接手車床上捂着肚子哀嚎的傷患。
阮暮燈演的軍官還要上前,被男主角摁住肩膀,往外一搡,兩人對視,視線相觸,化成鋒利的眼刀,沉默地在半空中無聲交鋒,似乎都想用目光從對方臉上剜下幾塊肉來。
最終,他們什麽都沒說,青年軍官盯着外科醫生轉過身,那扇厚重的手術室木門,咣當一聲在他面前合上。
“卡!”
導演大聲喊道:“剛才那一條不錯,這回氣勢出來了,小阮你瞪人的眼神再兇一點,不要被阿煜氣場壓了!還有後面幾個兵臉上的表情也注意點,都打起精神來!”
他一口氣吼完,頓了頓,“再來一次,全體歸位!”
男主角的演員名叫唐煜,比白意鳴白影帝還年長上兩歲,快四十了,但保養得不錯,人高高瘦瘦,五官長相算不得非常英俊,但有種聰明和柔和的氣質,過去一直演那些智商擔當型的人物,雖從未大紅大紫,但觀衆緣很好,擔綱過不少熱門劇的重要角色,也拿過一些有點兒分量的獎項。
“加油!”
唐煜拍了拍青年的胳膊,朝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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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性格不錯,和他的熒幕形象一樣,沒什麽架子,人也好說話。
阮暮燈這種第一次出演重要角色的新手,難免會出些這樣那樣的差錯,導演又是個較真的性格,一幕下來ng個十次八次,簡直再正常不過。唐煜也沒有露出半點兒不耐煩的樣子,一遍遍陪着重來,還時不時開口鼓勵提點兩句。
“嗯!”
阮暮燈用力點頭,轉身跟着擔架車床跑回到攝影滑軌的起點區域,準備第七次挑戰這宿敵見面的一幕。
他們這一拍就是整整一天,從早上七點一直折騰到晚上十點,等到導演大喊“收工”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快要累散架了。
“辛苦了,不過現在跟我去一個地方,蕭潇有急事找你。”
弎子塞給阮暮燈一杯熱茶,又給他套上一件薄風衣,“明天沒有你的戲,我已經幫你跟導演組說過了,不用擔心。”
“蕭潇急着找我到底是什麽事?”
阮暮燈一聽是自家師傅有急事找他,立刻從外套裏掏出手機,翻了一下,卻沒有看到對方給他的只字片語。
他已經有快一周沒見過自家師傅了。
這些天來他忙着拍戲,而蕭潇似乎也不在家,不知忙什麽事兒去了,平時只在空閑時間交換些短信,閑扯幾句,但今天到現在,阮暮燈發給蕭潇的短信,卻還沒收到回音,沒想到弎子卻忽然告訴他,他家師傅有急事找他。
“我也不大清楚,蕭潇在電話裏就沒跟我細說。”
弎子領着人坐上他的蓮花,發動車子,“不過那地方距離這兒不遠,個把小時就到了,等見面之後,你自個兒問他吧。”
車子繞出影視城,直接上了高速,開了約莫六七十公裏,從“科學島”的出口出去,在寂靜的工業園區裏又走了一陣,最後駛進一棟三十多層高的大樓地下停車場。
此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普通的辦公大樓早就黑燈瞎火、人去樓空了,但這棟樓的前臺卻還坐着一男一女兩個身穿制服的年輕人,姑娘看到他們來了,立刻站起身,和弎子簡單交流幾句,确定兩人身份後,就替他們刷開電梯,“十九樓,他們人都在那兒等着呢。”
“啧,驗屍房啊!”
弎子聽了樓層號,低聲啧了個舌,“看樣子肯定又是個很棘手的事兒了!”
阮暮燈從來沒來過這棟大樓,自然也不知道哪層樓是幹啥用的。
但他這一路行來,看得出來這地方防衛森嚴,到處都裝着攝像頭,停車場本身就是個八卦陣,前臺姑娘用的筆其實是把雕工細致的桃木劍,電梯頂部鑲着陰刻咒符的淺金色擋板,只要細心觀察,處處都是術法的痕跡,怕是給蕭潇他們“那類人”辦公幹活的地方。
電梯很快停在了十九樓,兩人走出電梯,整條走廊燈火通明,蕭潇斜倚在牆角,朝他倆招招手。
“弎子你到樓下等着我們,這事兒你們白家人比較忌諱,就不要插手了。”
蕭潇将弎子重新打發進電梯,又轉頭對自家徒弟勾了勾手指,“阿阮,你跟我來。”
“到底是什麽事?這又是哪裏?”
阮暮燈跟随自家師傅穿過走廊,邊走邊問道。
然而蕭潇只是沉着臉色,一言不發,拉開左手邊一扇門,示意徒弟進去。
房間裏照明很足,布置得仿佛醫院裏的檢查室,牆邊一鋪高腳窄床,旁邊是一個操作臺,左邊立着幾個櫃子,裏頭擺放着大大小小的消毒包和瓶瓶罐罐,牆上一扇百葉窗,窗簾嚴嚴實實地拉上了,房間安靜到能聽到換氣裝置嗡嗡的低鳴。
診療床旁一張圓形轉椅,坐着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女人,一頭長發束成馬尾,戴着口罩,露出的上半張臉,看上去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眉眼形狀很是漂亮,看得出是個知性美人,但表情嚴肅,不茍言笑,神态有些冷漠。
看到兩人進來,淡然朝他們點了點頭,翻開手裏一個鐵皮病歷夾,說話的語調冷冰冰的,“阮暮燈,是吧?”
“就是他。”
蕭潇關上檢查室的門,朝女醫生說道。
“那行,把全身衣服都脫掉。”
女醫生頭也不擡,只埋頭在病歷夾上飛快地寫着什麽。
“……什麽?”
阮暮燈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
女醫生從口罩間擡起眼,眼神銳利,“快點。”
阮暮燈的臉“騰”一下漲得通紅——他萬萬沒有想到,蕭潇深更半夜将他叫到這裏,居然是要他把衣服全都脫了,而且還是在一個陌生的年輕漂亮的姐姐面前!
“阿阮,聽話。”
蕭潇安撫似地拍了拍青年的後腰,“相信我,等會兒一定跟你解釋清楚。”
“嗯,沒有任何外部寄生的痕跡。”
在阮暮燈渾身汗毛倒豎,快要忍到極限的時候,那女醫生終于檢查完畢,冷漠地給他們下了結論。
“我就說,他絕對沒問題的。”
蕭潇彎腰拾起青年擱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遞給自家徒弟,示意他重新穿回去。
“不止你,那晚上進過郗家村的每一個人,都做過一模一樣的檢查,包括我,還有弎子和白意鳴,你是最後一個人。”
蕭潇伸手替青年理了理沒翻好的領子,“還好,每個人都沒發現什麽問題。”
“到底怎麽了?”
阮暮燈皺起眉,幾乎只是瞬間,便在腦海中回憶起他在郗家村裏的遭遇——滿祠堂的村民遺體,吸人腦髓的八腳怪蟲,還有會動的劇組衆人的屍體,“那個村子,又出了什麽事嗎?”
“那個叫沈蕊的女演員,和你們一起從村子裏逃出來的,你還記得嗎?”
蕭潇打開門,示意青年跟上來,“我們前兩日發現了她的屍體。”
“什麽!?”
阮暮燈大吃一驚,失聲叫了起來,“她死了?怎麽會……”
“是真的。”
蕭潇蹙起眉,“她的屍體現在就躺在隔壁,你要看看嗎?”
阮暮燈下意識咬住嘴唇,用力點了點頭。
“等等,你要帶他去看?”
檢查室裏的女醫生跟了出來,語調中透出清晰的質疑和不贊成。
“沒關系,他可是我的關門弟子,今後要繼承我衣缽的。”
蕭潇伸出手,親昵地搭上阮暮燈的肩膀,“不趁現在多鍛煉鍛煉,以後遇着事兒可不就要抓瞎了?”
“……随便你吧。”
女醫生眉心擰成個麻花結,不情不願地給他們打開了隔壁一個房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