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西游記（四十四）

之後祖龍便恢複成原本浮雕的模樣, 再也不肯吐出一個字。東海龍王面對着祖龍浮雕，只能嘆了口氣, 從地上站起來，離開了龍族的密室。

書房內, 其餘三海龍王等候已久，一見大哥進來, 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自己的座位, 上前來将大哥團團圍住。

北海龍王率先問道：“大哥, 祖龍大人可是有什麽指示？竟讓你把最後一滴，保存了千萬年之久的祖龍之血都給舍了出去？”

“是啊是啊, 咱們三人分別保管的鎖子黃金甲、鳳翅紫金冠和藕絲步雲履雖然也是一等一的寶貝，可是這祖龍血可是咱們的傳承啊。”西海龍王補充道。

南海龍王也是一頭霧水：“我來時聽侄兒說你連那鎮海神鐵都送人了, 好家夥, 可是法力高強的來打劫了？”

“滾滾滾, 我也正煩着呢, 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且聽我細細道來。”東海龍王三腳将幾個弟弟踹開去, 自己沒好氣地坐在主位上，還未開口, 就先嘆了口氣。

“大哥, 你倒是快說啊，有什麽難處咱們一起擔着。”北海龍王催促道。

“想當年咱們龍族與鳳族雖說有些龃龉, 可也是天下之大，橫行無阻, 誰見到不退避三舍。可現在呢？龍族分裂，被迫蝸居在小小的龍宮之中，咱們這掌管四海的也就罷了，其他可憐的侄兒們還有縮在河裏、小溪裏，甚至井裏的。可是我們卻無力改變現狀，只能認命。”東海龍王一想到那一口口小井裏還住着不少龍子，就忍不住老淚縱橫，龍族族人分散，連個串門的都沒有，想變回原形舒展一下身體都得想想會不會把井給弄塌了。

“好好的說起那些來幹什麽？比起鳳族和麒麟一族咱們已經算是子孫繁盛了。”南海龍王皺起眉頭，他最不耐煩提起這些陳年舊事了，好漢還不提當年勇呢。

四龍想起來子孫凋零，甚至于淪落與普通走獸無異的鳳凰、麒麟，不禁一陣唏噓。

“我提起這些，主要是因為當年我龍族被天道厭棄，尚且不自知，與鳳族連番争鬥。多虧祖龍大人壯士斷腕，化為死物浮雕，龍族子孫鎮守四方海域，實力一代不如一代，才能茍延殘喘。這一次，準提聖人和他的愛徒孫悟空來到了東海龍宮……”

北海龍王吃驚：“你說什麽？準提聖人？萬佛之母？怎麽她長得是不是很端莊慈祥。大哥你應該早說啊，我等都應該拜見佛母一番的。”

“……”東海龍王一個眼刀飛過去。

南海龍王趕緊抓住自己兄弟的犄角，一頓棒揍，嘴裏念叨着：“大哥說話你插嘴什麽，佛母是你随便能拜見的嗎？！就你嘴欠……”

東海龍王輕咳了兩聲，算是把這頁給掀過去了。他繼續醞釀感情，深沉地說道：“以後還是莫要提佛母的稱號為好，這次祖龍大人提醒我去接待準提聖人，他确實如傳聞中溫和可親，可是外表卻是青年男子的模樣。相傳他是混沌生靈，沒有性別，可是既然他現在以男子形象在外行走，恐怕是心性變了，不愛紅裝愛男裝了吧。”

“啊，好可惜啊。”北海龍王感嘆，然後趕緊捂着嘴，省得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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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在處理那條海蛇的時候，按照祖龍大人的吩咐，将龍血酒準備好。這龍血乃是極熱之物，海蛇毒又是極寒之物，兩者在短時間內碰撞……”東海龍王不說話了。

西海龍王皺眉說道：“這龍血本就是只有我族最強的血脈才能繼承，放了這麽久咱們都沒有找到繼承人。這祖龍血，聖人恐怕也承受不了吧？”

“我也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但是既然天道降下了暗示，咱們就只能接着。”東海龍王無奈笑道，“龍族謀算聖人，雖說不用償還聖人的因果，可也是毀了孫悟空的師徒之緣，所以我才讓你們将那副行頭趕緊送來，算作補償，以後若是遇到孫悟空，咱們都客氣點兒。”

“這因果不好了結啊。”南海龍王嘆了口氣。

東海龍王繼續說道：“還有這東西方氣運轉移之事，咱們龍族也必須貢獻出一份力量，但是也不要太冒頭。”

“大哥說的可是西天取經之事？”西海龍王自嘲道，“既要參與，又不能太出風頭，那就只能給取經人當個腳力，連人形、龍形都不要保持就妥了。至于人選，看咱們的龍太子哪個犯了錯，咱們當父王的直接上天庭告他個‘忤逆’，也就是了。”西海龍王卻不知道自己今日戲言，竟然一語成谶，父子之情也徹底斷送。

四海龍王都是極為寵愛兒女的主，這才弄得龍太子一個個驕橫霸道，龍公主刁蠻任性，讓他們舍一個孩子出去，無異于鈍刀子割肉。談到這個話題，四人都默然不語了。

“算了，都散了吧。記住出了這個門之後，一句話都不能外露，別喝了兩杯黃湯就把不住自己的門。尤其是你。”東海龍王瞪了一眼北海龍王。

北海龍王噴了個鼻息，表示不滿：“我雖然魯莽了點兒，難道還不知道輕重嗎？咱們借天道的漏洞為自己謀劃，還嚷嚷的天下皆知，龍族可不得完蛋嘛。”

四海龍王散了夥，孫悟空還在勤勤懇懇地抱着周文回家。師父半躺在他的懷裏，竟然似乎比金箍棒還要重上幾分。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越來越灼熱，孫悟空忍不住呼出一口氣，感慨道：“這老龍王家的酒後勁兒還挺足，俺都有些醉了。不過師父酒量這樣淺，以後再出來，俺還是把酒都替師父喝了的好。”

孫悟空把周文往上提了提，無意間竟然看到周文烏黑的發梢變得雪白，而且一寸一寸往上蔓延。這可讓悟空吓壞了，連忙想把師父叫醒。可是師父依舊昏沉沉地睡着。不僅如此，在師父的額心，還浮現出了一枚黑紅色的小珠子。

那顆小珠子只有綠豆大小，那冰火兩重天的氣勢卻不斷外滲，弄得孫悟空身上的毛一會兒結冰，一會兒被燎着。可是孫悟空不敢離開，也不願放手。他突然覺得自己太無能了，如今師父的身體出了問題，他卻連個法子都想不出來。悟空眨眨眼睛，将淚珠給逼回去。

悟空本以為這顆血珠子是之前的蛇毒化成，師父在自行逼毒。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顆血珠子竟然在改造師父的身體，原本他只知道師父的實力深不可測，可是覺得師父和多寶、龍王等人也沒多大差距。可是現如今再看，師父仿佛變成了高聳入雲的不周山，而他卻在深淵之底徘徊，這難道就是聖人和普通修仙者的差別嗎？就算他練成了大品天仙訣也填不平的溝壑？

一時間，孫悟空的自信心有些動搖，但是想到還處在困境中的師父，他立刻重拾信心。這會兒他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孫悟空他這會兒只剩下了野獸思維，既然他覺得那顆血珠子詭異，他又沒辦法，那就只要咬掉好了。

一束金光直射藍黑色的海底，籠罩住了昏睡中的周文。這股金光具有極大的排斥力，要将孫悟空從周文身上剝離開來。悟空死命地抱着周文，窩在他耳朵裏的金箍棒也心随意動，竄了出來，變成金繩将兩人緊緊綁在一起。

那金光無法把孫悟空給扔出去，就只能帶着他二人一起飛升，恍惚間，孫悟空仿佛看到了一個陌生而落魄的世界，那裏沒有山河草木，鳥語花香，透着死氣沉沉的味道。恍然間，一個人首蛇身的女子發現了他二人即将到來，竟然眸光大盛，使出全力擊打兩界的壁壘，像是想從那裏逃出來。

金光只想送人進去，可不像放人出來。好不容易把準提聖人的身體給重新提升到了聖人的程度，才能借助規則之力渡他飛升，怎能功虧一篑？孫悟空當機立斷，狠狠地吻上了周文的額頭，他鋒銳的牙齒咬合在一起，卻不像是咬住了皮肉，而是咬住了一塊鐵疙瘩。可是就算是鐵疙瘩他孫悟空也能啃下一塊來，如今面對周文的新身軀，他卻無可奈何。

正在這時，沉睡中的周文睜開了眼睛，神色冷漠，對着孫悟空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柔。他和孫悟空二人合力，将龍蛇血珠逼了出去，龍蛇血珠有意識，為了不和消散在汪洋大海之中，竟然直接飛進了孫悟空的喉嚨中。

孫悟空大吼一聲，那一聲長嘯，竟然比龍吟還要清越。他渾身爆發出萬道金光，似要将他整個人撕裂一般。龍蛇血珠不斷改造着孫悟空的軀體，他原本停滞不前的境界也急速飛升。

孫悟空是個能忍耐的主，他咬緊牙關，嘴角盡是鮮血，卻忍不住去瞅師父的身影。師父的從聖人之境跌落到了普通的大羅金仙之境，卻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視他為蝼蟻。

由于受不了這個刺激，孫悟空心神大亂，吐出一塊血肉，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黑白無常蹦跳着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下子你們明白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