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秦國（一）

周文從醉酒中醒來, 頭痛欲裂。嗓子像是點了把火，幹得很。他環視四周, 低矮的床榻和案幾，灰撲撲的顏色, 又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他納悶悟空怎麽把他帶到這裏來了，而且悟空人也不知道跑到哪裏。于是周文只能輕喊了幾聲：“悟空~悟空！”沒有任何人回應。

嗓子實在幹渴的受不了了, 周文只能頂着暈乎乎的腦袋從床榻上下來, 想給自己倒杯水來喝。冰冷的水進入喉內, 是緩解了幹燥，可也凍得他腸胃冰涼, 這讓他稍稍清醒了一些。然而此時，他卻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這粗糙布滿老繭的手一看就是經常練字習武的雙手, 還有法力全無、高大沉重的身軀, 怎麽也和他以前不一樣啊。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周文立刻有了猜想, 難不成自己又穿越了？由于最大的恐慌困擾着他, 周文忍不住先掀開了衣擺。現在褲子設計的很奇特，就像是在腿上套了兩個大袖套, 又像是小兒的開裆褲, 所有的情況只要一掀起衣擺就一覽無餘。

“啊！——”周文再也無法保持淡定，他尖叫的聲音一點兒都沒有剛剛的虛弱, 繞梁經久不絕。

可是周文的慘烈并沒有被某人給接收到。另一件更為寬敞豪華的寝殿內，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孩兒正在用膳, 他聽到了周文的慘叫聲，吓得筷子都掉了。那小孩看着玉雪可愛，臉上還帶着嬰兒肥，可是此時卻面容兇惡，一身戾氣。

寝殿內的其他奴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個個噤若寒蟬。

“是誰大聲喧鬧？”小孩兒不爽地詢問。

一個小宦官機靈地跑出去，循聲過去，只在門口看了失魂落魄的周文一眼，就匆匆跑走了。周文還沉浸在自己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寶貝的悲痛之中，根本就沒注意到這些。

“禀公子，是趙高大人在房內驚叫，似是遇到了什麽悲痛之事。”小宦官小聲回複，口齒卻十分清楚。

小公子一拍案幾，罵道：“你們去兩個人，好好教導他一下規矩，若是父王來了也聽到這樣的聲音，成何體統？！”幾位宦官互相對視一眼，只能無奈應諾。

周文的魂兒丢了，每隔一會兒就會看一下自己的大腿間，似乎這樣，自己的寶貝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變回來。他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小學語文老師，之後穿越成了菩提老祖，算是由儉入奢，還能适應。可是現如今由奢入儉，連身為男人的資格都沒有了，周文無語凝噎，惟有淚千行。

“也許這只是一場夢呢？”周文這樣安慰自己，使勁兒掐了一下大腿，又是“嗷”的一聲，真疼。結果還沒等他堅強起來，就來了幾個和他的衣着打扮相似的人。

“這些個人也是太監吧？”周文暗暗想道，他還打算怎麽不露痕跡的和對方交流。結果那幾個人二話不說，将周文壓倒在地上，拿着粗木棍子行刑。十棍子下去，周文只覺得屁股肉都要爛掉了。

“趙家阿兄！”一個年輕面善的人見周文痛昏過去，吓了一跳，趕緊去嘆周文的鼻息。讓其他人幫着他把周文給擡到床榻上，才幽幽嘆氣罵道，“你說你染了寒疾好好養病就是了，幹嘛弄出來那麽大動靜惹得胡亥公子不高興呢。雖說你頗受大王的賞識，可……”年輕人不說了，若是被人聽到他背後說胡亥公子的壞話，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那人在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周文只覺有幾百只蚊子嗡嗡個不停。但是聽到了“胡亥”這個響亮的名字，他瞬間明白自己來到了秦國或者秦朝。可是戰國那麽多人，他為什麽要變成太監？！老天爺耍他嗎？陰暗晦澀的念頭在周文的腦海中轟炸。原本就不舒服的身體在挨了棍子之後，更加岌岌可危。

他仿佛在八卦爐裏被三昧真火燒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提到了死。他雜草般的意志就冒了頭，他不想死，蝼蟻尚且偷生，他不過是殘缺了一部分而已……因為挨了一頓打，周文反而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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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之前在西游世界三十四年，他一直清心寡欲，這東西除了小便都沒使用過，現在沒了，也不影響嘛。哈、哈、哈，周文腦海中苦笑兩聲，陷入更為深沉的睡眠之中。

周文生着病，倒是在屋子裏養了許久，幸好他的地位還算高，所以有人照顧起居，不至于讓他挨打之後自生自滅。好不容易等傷給養好了，周文也将自己目前的身份摸了個透。

他現在是歷史上有名的大奸臣趙高，母親是刑滿之後釋放的罪奴，因為臉上留有痕跡，就一直在隐官內做活，不曾出來。而父親則是隐官內的一名刀筆小吏，見趙母堅強果敢，便結為夫婦，生下不少子女，趙高便是那不上不下的中子。好在他聰明上進，又吃苦堅韌，經過一重重的選拔考試，成為了現任秦國國君嬴政身邊的秘書之一。

因為前幾日公子胡亥太過胡鬧，小小年紀就顯露出了暴戾的一面，弄得國君分外頭疼，就幹脆把穩重踏實的趙高送到了胡亥這裏，主要負責講講秦國的律法以及教導胡亥書法，養養性情。

沒錯，現在的趙高就是這麽“能幹”，名聲也好。秦王用人向來只講究能力，只要你有本事，秦王就會用你。至于對方的品性，那只是附加條件，霸氣側漏的始皇帝從來不擔心自己得不到屬下的忠心，也不擔心彈壓不住那些魑魅魍魉。周文嘆了口氣，事實也确實如此，始皇帝活着一天，那些人都得勤勤懇懇地為皇帝賣命幹活。

趙高出身不高，要想出頭，就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所以一直玩命地讀書習武，等他成親生子之後，也從地方縣令的秘書混到了國君的秘書。至于怎麽從秘書堕落成了太監……周文只能說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這孩子一見自己兒女也有了，老婆也過世了，就專心奔事業，自宮以明志，表明自己終身留侍在國君身邊的決心，只是最後害苦了周文。

別的先暫且不說，周文一想到自己要面對胡亥那個暴躁公子就忍不住心裏一陣煩躁。熊孩子怎麽這麽讨厭，一言不合就開打，不對，面都還沒見到呢，自己就因為大聲喧嘩的問題挨了一頓棍子，還有冤無處申。

周文終于可以行動自如了，他走出屋門，陽光燦爛地刺眼，周文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他重新活過來了。傷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國君那裏謝恩。

“你的傷可好全了？”大殿之上，嬴政一邊處理着事務，一邊頭也不擡地問道。周文拱手一禮：“托大王洪福。”

這時候，嬴政才擡頭看了一眼周文，那銳利如鷹眼的目光弄得周文一陣心慌，還以為自己暴露了。

“幾日不見，你倒是沉穩了不少，把胡亥交給你寡人也放心。”

周文有幸見到千古一帝，忍不住多打量了兩眼，嬴政對方雖然只是比趙高年長了一歲，卻沉穩的仿佛三四十歲的人，眉宇間透着自信和驕矜，現如今滅六國的計劃已經進行了一半，他每日都要處理幾車子的竹簡，可他依舊精神奕奕，沒有絲毫疲憊。周文想起來似乎偉人大都有睡眠少精神足的特點。

“在寡人面前也敢走神？”嬴政不緊不慢的話卻猶如雷鳴，周文一想起那頓棍子，頭皮發麻，趕緊請罪。好在嬴政不是嗜殺之人，擺擺手就放他下去了。

雖然趙高被派任為胡亥公子的老師，可是他的本職工作也不能丢，他就跟個家教一樣，還只拿一份工資。處理了一些事務，吃了飯，周文才不怎麽甘願地往公子公主的住所挪去。

這裏就要介紹一下秦王宮的分布。前朝是國君辦公上朝的地方，後半部分則是未成年的王室成員居住的地方，嬴政在不同的寝殿內居住，沒有人能摸到規律，而他的兒女們一共二十二人，都住在一起，一人一座小院子。至于嬴政的後宮，早就成了擺設，在嬴政滅六國計劃開始之後，就再也沒有一位王族誕生。

胡亥是嬴政第十八子，前面還有十二個哥哥、十個姐姐活了下來。他們的年紀都相差不大，嬴政的長子扶蘇也才只有十七歲，比胡亥大十一歲。嬴政因為母後趙姬的關系，對女人有戒心，所以孩子一出生就抱到了此處養着，弄得人們都不知道公子公主們的生母是誰。

看着始皇帝的一群兒女們，周文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這都能組倆足球隊了！而且始皇帝的公主都不是等閑之輩，一個個彎弓射箭，投壺蹴鞠，一點兒也沒有後世公主的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