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戀
七年的時間，沒改變什麽。
薄桢言沒說話，眸光漸深，握着三腳架的指節收緊，抵擋住外露的情緒，聲音依舊清冷平直，已然聽不出情緒，“不教。”
薄桢言答案顯而易見，自己只是有點不甘心，也沒多少被拒絕的失落。
陸眠星松開拉着薄桢言的衣角，嘟嘟囔囔，置氣地推了推薄桢言，“讓開，不教就不教，我自己來。”
薄桢言就這樣站着，看着獨自擺弄儀器的陸眠星，眼眸裏的光明明滅滅，終是深深淺淺地沉了下去。他開口，“陸眠星。”
“啊？”陸眠星停下手裏的動作，沒想到薄桢言還會叫她，扭頭的眉眼裏有些驚詫，“又怎麽了？”
七年前的陸眠星喜歡他，可他卻确不确定，眼前這個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的陸眠星還喜不喜歡他。
可心告訴他，他想說一個和七年前的不一樣的答案。
長眸挑着，薄桢言松了口氣，恍然勾笑，“我教你。”
薄桢言眉眼雖然冷淡，不經意間卻是覆了些清疏月朗的溫柔氣，像現在這般笑起來的時候，最為招人。
這個世界上她最喜歡的少年，如果朝她笑一笑，她一定淪陷。陸眠星心虛地移開視線沒敢再看下去。她怕，再看一眼，她會舍不得。
這樣，又會讓他讨厭了吧。
陸眠星情緒有些失控，頭有些發暈，閉眼如臨深淵，卻在絕望之際感覺到好像有一團聲音把她喚回來，把她從無盡深淵裏拉回來。
“陸眠星。”
見陸眠星沒回答，薄桢言又叫一聲，走近垂眸終于看見臉色煞白的陸眠星，一下子慌了，攬住陸眠星的肩，聲音壓得更加低沉，帶着隐隐不知所措的警告，“陸眠星。”
熟悉又清冷的聲音讓陸眠星更深得陷進七年前的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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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願望……好好活着。
——我比誰都想要活着。
襲來的情緒，讓陸眠星抓緊了身邊的救命稻草，淡淡的薄荷味莫名讓躁動的情緒冷靜下來。
懷抱間，獨屬于陸眠星的清香萦繞，讓薄桢言後背一滞，蹙了蹙眉，“陸眠星，你……”
陸眠星眼眸緩緩睜開，重回世界，第一眼是薄桢言清隽的眉眼，為她擔心的樣子。
薄桢言沒松開，眼底漩渦漸深，冷淡的眸子像是要看進陸眠星眼底裏去。
壓了壓心底的情緒，陸眠星強撐着，故作輕松開口，“你擔心了嗎？薄桢言。”
發現陸眠星眼底的笑意，薄桢言終于意識到這就像是一個陸眠星的陷阱，大概陸眠星就是想看他慌張不知所措的樣子，一定滑稽又搞笑。
薄桢言攬着陸眠星的手立刻松開退了幾步，眼底乍現的情緒也盡數收起，冷意漸生，背在後頭的手卻慢慢握緊，攥得生疼。
“沒有。”
陸眠星被突然放開踉跄了幾步，站穩後，擡眸看薄桢言，眼角揚着笑意，盡量讓自己的語速平緩，“沒有就好，我還以為你被我騙到了呢？”
“就這點把戲，你以為能騙過誰？”極其平緩的語氣，唇齒相觸，薄桢言喉尖微滾，氣息間卻亂了節奏，眸色陷得更深。
陸眠星松了口氣，明麗的眉眼在笑。
你看，我還是騙過了你。
陸眠星走近突然抱住薄桢言，踮着腳低聲說，“下次要是許琳這樣抱住你，你一定要推開。”
薄桢言皺着眉，還是沉着聲，話裏有些別扭，“你先放開。”
陸眠星沒在意，抱得更緊，靠在薄桢言身邊，低聲細語，“她不喜歡我。當然我也不喜歡她。”
就算你要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可不可以不是她。
薄桢言身後的手一頓，終是沒觸到陸眠星的背，猶豫了下，“你不喜歡許琳？”
陸眠星放開薄桢言，那淡淡的薄荷味也遠了些，搖了搖頭，鄭重道：“不喜歡。”
讨厭一個人是沒有什麽理由的。就像，喜歡一個人也沒有什麽理由。
但讨厭能坦坦蕩蕩，喜歡卻得小心翼翼。
陸眠星搶過話，杏眸潋滟生姿，看向薄桢言眼底，“對不起，沒有下次啦。今天就到這裏吧。”
陸眠星沒等薄桢言反應，姜黃色的身影跑進火紅的楓葉林中裏。陸眠星回過頭，系着的馬尾散開，連同發絲都混着盎盎生機，看向薄桢言，眼底笑意粲然。
“但如果有下次……”我還抱你。
·
害怕許成因為國賽遷怒自己，許琳格外努力，像是發了狠一樣，一刻也不停歇，而薄桢言對她來說就像是救命稻草。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薄桢言讨厭陸眠星，一切卻因為不知從何而來的謠言亂了陣腳。
也許是去找薄桢言被告知薄桢言不在，卻在儀器室看見，借儀器的名單上，薄桢言和陸眠星俨然在一起，這樣刺眼。
薄桢言高中是從S市轉到Z市，所有人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性子孤僻，冷漠，事不關己，好像整個世界對他來說，都似有若無。
可現在一切看起來，好像不是這麽回事。陸眠星對薄桢言終歸是不一樣，無論是喜歡還是讨厭。
陸眠星不一樣。
而她這樣昭然若揭的喜歡，自己只要不說，薄桢言就不屑去戳穿。
她有些嫉妒陸眠星，能讓薄桢言的情緒波動。陸眠星好像什麽東西得到的都比她輕易一些，無論是名額還是薄桢言。
她不能讓陸眠星如願。她該怎麽做才能……
按理說即便是回國的留學生也不能獨占一個宿舍，這特權卻唯獨陸眠星有，這說起來未免有些怪異。
“藥？”許琳突然想到陸眠星在衛生間的臉色不太對勁，第一次在比賽後臺看見陸眠星背後藏了什麽東西，突然一喜，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秘密，“對，藥。”
·
落荒而逃的陸眠星感到一陣輕松，甚至有一種快意。
像薄桢言這樣的天之驕子，即使生性清冷，就連這紛雜熱烈的世界對他來說都似有若無，但他仍舊有能力讓這個瘋狂的世界為他趨之若鹜。
而她也願意熱愛他，像熱愛這個世界一樣。
趁着清醒，陸眠星出了S大，游蕩了許久，視線範圍不覺撞進一家酒吧，腳步終于停了下來。
酒吧門口五光十色的燈牌亮着，為了隐藏裏頭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世界，名字明顯文藝得多——難忘今宵。
讓人念着就忍不住唱出來。
陸眠星笑了，扶着周旁的石柱，像被戳中笑點一樣笑得直不起身，聲音裏透着肆意的快樂，未名的快樂。
其實陸眠星尤其愛酒吧裏頭的煙火氣，熱烈，沒意義的快樂。比這不知道何時湧上來的失落要快活得多。
可她一次也沒試過，也許今天她得進去試一試。
陸眠星膽子不小，也沒明面看着這麽無害，只身一人就這麽坦坦蕩蕩走了進去。
越往裏走越熱鬧，就像一個縮小版光怪陸離的世界，昏暗環境裏，肆意變換的霓虹燈光照得人影迷離，喧鬧得不分白晝黑夜。
卻沒有一個人，是形單影只。
忽然而來的失落像個怪物，想要把她吞噬進去，外面的世界這麽美好，她卻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進心底的深淵裏。
陸眠星點開薄桢言的電話界面看了又看。備注着【不能給他打電話】的名字提醒了她一遍又一遍，大腦終究像停止工作一樣，故意放縱自己給薄桢言打了電話。
撥通了。
“陸眠星？”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冷得讓人熟悉，讓人喜歡得發瘋。
壓着情緒，陸眠星哽咽了下，試圖讓自己說的話更有合理性，“薄桢言，你別說話。你聽我說。”
對面聲音一頓，順着陸眠星的意思應了一聲，“好，我不說話。”
情緒洶湧而來，要把她吞噬。不，她不能。陸眠星掐了掐手心，沒說出話來。
忘掉Mr.King什麽要面對的建議，陸眠星又強行把情緒壓了回去。陸眠星想，她這樣一個俗人，就算偷回來的一點時間，也會躲起來快樂好多天。
至于面對這樣勇敢的事，她做不來。那就晚點去做。而有一天她也會把她的秘密告訴薄桢言。
她輕輕叫了一聲，這聲音幾乎被喧鬧的音樂聲淹沒，尋不到痕跡，“薄桢言。”
手機許久沒有聲音，陸眠星都懷疑薄桢言早就挂了電話，手慢慢失落地垂下來，卻倏然聽見清冷平直的聲音溫柔又缱绻地應了一聲。
“我在。”
剎那間溫柔的聲音戰勝了那失落的怪物，裏頭藏進了陸眠星全部的安全感。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別看酒吧那麽“難忘今宵”，其實是有含義的啦。
不要哭唧唧啊，超愛黑塞寫詩的意境，分享給你們下（其實是在瘋狂暗示下面的劇情？）
——在整個今宵，只有你還能
迷住我的不安的心竅
這個今宵一定難忘(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