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六分甜

陸眠星不是不信薄桢言的話,只是這樣的話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對她說過了。

以至于, 陸眠星聽見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想哭。

然後她真的哭了, 哭得歇斯底裏,哭得天昏地暗。

自從知道母親的病之後, 她就沒有家了。父親和母親之間本來就沒有感情。母親的病讓那個家更搖搖欲墜。因為母親的病,父親沒給過自己好臉色, 對父親來說,她只是一個拖累, 一個和她母親一樣的瘋子。

而她每天害怕的是, 以後她會連這樣一個家都沒有。

只能更小心翼翼, 更乖。

可這并不會改變父親的想法,他還是在母親自殺之後把她送進了孤兒院。

孤兒院裏的孩子都跟她不一樣, 孤兒院的孩子裏沒有一個是被父親生生抛棄的,她是。

孤兒院時常會有人來□□。陸眠星發現, 大多數領養的孩子都開朗乖巧, 沒有人喜歡陰沉和叛逆。作為一個拖累, 作為一個棄子, 她需要更乖,才能和他們相處, 才能成為那類大多數被領養的孩子,利用那一點點可憐的同情心,讓人給她一個家。

她很乖,長得也很好看,想領養她的人很多。最後都因為她的遺傳病史望而卻步。他們不要她, 還跟她說你是一個很乖很可愛的女孩子。

真殘忍。

她只是想要一個家。沒有人給她。

後來她被一對老夫婦領養,她以為這是重新開始。其實,從一開始結局已經擺在面前。

所有的愧疚,彌補并不能趕走所有的陰霾。別有用心才是最真實的人心。

等待不一定有用。

所以她不要任何人等她。她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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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面前這個人是薄桢言啊。她怎麽放手啊。

她的愛是想把他拖進自己所在的地獄,然後還希望他救自己。可這同時也可能會是毀滅他的一生,破壞他的一切,并使他陷于不幸的行為。

她的陰暗面,她藏在玻璃器具下的歇斯底裏,她所有的不堪,只要有這個機會,就會昭然若揭,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然後,所有人會讓他離開自己。

理由顯而易見得甚至不用言明。

這不是他能承受的事。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無法忍受。

他說,想帶她回家。

那個家也會有這種‘所有人’嗎?

陸眠星害怕了,很害怕。

她哭得像個孩子,希望事情變得簡單起來,希望很多。但剩到最後只有一個想法。

她希望薄桢言等她。

等她好起來。

她會好起來。

然後跟他回家。

她從來沒有,這樣勇敢地做過決定。

陸眠星說話的那個瞬間,一個安靜的擁抱向她湧來,将她淹沒。

溫柔的擁抱融化了所有冰冷的不安,被深海底冰冷刺骨不見天日的不安包裹着的心像遇春日暖陽在慢慢融化,露出更真摯更虔誠的感情。

那個人輕輕擦幹她的眼淚,平日清冷的聲音中好像隔着玻璃器具,聽不真切,安撫的意味很分明,但并不讓人反感。

他說,就算不好起來也要跟他回家。

他說,陸眠星,你不能不和我回家。

陸眠星笑,笑得也像個孩子,很簡單很澄澈。

幸好她語文學的還可以,知道雙重否定表肯定。

不像抱着她的這個人,連她以前那句話都沒聽懂——

我不能不離開你,也不能不喜歡你。

許知淮知道薄桢言轉進醫學院還是剛剛的事。

在他成全薄桢言和陸眠星談談之後。

許知淮從餐廳出來,時間還早。擡手看了一眼時間,看向餐廳的方向,笑意很輕。但終究和其他人的态度不太一樣。

所有人都覺得薄桢言這種行為讓人覺得瘋狂。

但他不覺得薄桢言做的這個決定很沖動。這是在沖動下,理智占上風才做的決定。他太知道,什麽選擇是對的。他失去了一次,在上天給他第二次機會時,他幾乎沒有猶豫地,選擇了陸眠星。

很少人知道,薄桢言是被收養的,從八歲開始。這件事薄家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幾乎沒人知道。薄桢言被領養之後接受過心理輔導,他的哥哥是薄桢言的心理醫生,所以許知淮知道。

知道那個時候薄桢言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個時候的薄桢言性子也比現在冷千百倍,眸子裏總是淬着冰,拒人千裏。他拒絕跟人溝通,跟人交流。什麽也不說,像個機器人,不會笑也不會哭,行屍走肉般地活着。

這樣的人心裏多半是扭曲的,固執的。

他們不聽人安慰,不聽人解釋。

認定的怎麽也不會變。

薄桢言就這樣持續這個狀态,長達兩年。

誰說都不聽。但是後來,他妥協了。他有着更多的責任,更多不得不去完成的事。

在薄家的薄桢言憑着出色的容貌和令人心驚的智商被所有人視為天之驕子,衆星捧月般,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都把他當寶貝。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一個天生就該站在象牙塔尖上生活的人,盡管他依舊孤僻冷淡,漠然,什麽都不當回事。就像他天生就享受這種孤獨和冷淡。

大家都忘了,他真實的樣子。或者說,也沒人在意。

直到有一個人打破了,薄桢言第一次去許知淮哥哥那的時候是慌張無措的,那份孤僻冷淡就像是保護色一樣,一層一層被那個人剝落下來,鮮血淋漓地露出一個真實的人,會受傷,像只困獸一樣低低嗥叫。

那個人許知淮後來認識了。如薄桢言所說,她真的像顆星星一樣,即使光是那樣微弱,她正在照亮薄桢言。但她沒有照亮她自己。

這也是許知淮看見的,後來薄桢言再次失控的原因。

陸眠星是他的星星,他的那顆星星逃走了。

許知淮猜,薄桢言七年裏都是這樣想的。陸眠星是逃走的。

在聽見生母病逝之後,在陸眠星拒絕他之後。

越是孤僻的人,活得越是通透,也就越痛苦。

尤其再一次把自己那顆傷痕累累的心毫無防備地放在一個人面前,那個人卻嫌棄這顆心傷痕累累,害怕得想逃,逃到一個連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怪所有人,那個人也包括自己。

他曾經固執的想法會讓他失去一個人,徹徹底底的。

現在有重來的機會,許知淮想,如果是他,也不會這樣再徹徹底底地失去一個人。不是所有的事,都會有這樣第二次的機會。

他知道,薄桢言也知道,但陸眠星不知道。

陸眠星把自己關在玻璃容器裏,不許任何人靠近。她懷疑一切,讨厭被抛棄。

薄桢言的方式剛好是,陸眠星最無法接受的方式。

所以兩個人總在原地打轉,愛對方愛到遍體鱗傷。一遍又一遍地重蹈覆轍。

許知淮輕輕吐了口氣,臉上淡淡的笑意未散,眼底那份羨慕未露出分毫。

他們還來得及。

·

無處可去的許知淮兜兜轉轉還是回了研究室,在研究室呆了一夜,正是周末,研究室裏并沒有人,許知淮醒來的時候,研究室也靜悄悄的。

他嘆了口氣,終究是笑着起身,看着窗外凋零的樹葉難得出了一小會的神,試圖讓那根緊繃太久的神經松下來,可精神緊繃着太久,又豈是這樣就能放松下來的。

門外響起敲門的聲音,很急促。

許知淮緩過神來,沉聲說請進,進來的身影沒開口,許知淮就問。

“是來找薄桢言的嗎?”

來人一怔,沒想到許知淮知道自己的來意,慢步走過來,點了點頭,走近的時候許知淮聞到一股濃郁的香水味。

出聲的是,女人。

許知淮擡眸,視線瞥向來人,神色淡淡,眼裏沒有什麽情緒,一如平日的淡漠。

許琳自然認得眼前的人是誰,醫學院鮮有的天才,S大沒人不知道許知淮,比起薄桢言,許知淮是更受歡迎的對象,但許琳卻覺得眼前的許知淮更捉摸不透些。

被許知淮盯着,總歸有些局促。薄桢言轉系的事不容其他人幹涉,許琳上次在陸眠星面前多嘴害得陸眠星差些自殺,之後也收斂了許多,也知道有些事雖然心知肚明,但不能說。

薄桢言轉系後,她一直小心翼翼。即使對陸眠星不服氣也沒表現出來,報複也只是偷摸摸讓父親施加壓力讓陸眠星退出國賽而已。

但許琳沒想到,薄桢言會連國賽訓練都不來。

“他手機沒人接,今天是最後一次國賽訓練,有些流程沒有他沒有辦法繼續。”許琳問的小心翼翼,因為眼前這個善于窺探人心的天才看着就捉摸不透,對她的态度更是冷淡,說着許琳的語氣有些不确定起來,“你能找得到他嗎?”

許知淮手指輕輕搭在桌面上,不疾不徐有節奏地敲着,聲音溫潤而深沉,像玉珠掉落在地發出的悶響,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你很急嗎?”

許知淮慢悠悠的語氣吓住了許琳,許琳站在原地被許知淮這樣問着,被許知淮高高在上的氣質壓着,平時嚣張跋扈那樣子消失的不影無蹤,只會磕磕絆絆地回答:“不是很……很急。但……”

後面的話被許知淮打斷了。

許知淮淡然起身,連再看一眼許琳的心情都沒有,聲音飄飄忽忽的:“我也不知道薄桢言在哪。”

但他一定會在一個人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說我不能不離開你,也不能不喜歡你。

言言這狗男人只聽前半句是不是也挺可惡的感謝在2020-03-08 21:15:22~2020-03-09 23:26: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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