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從果園回來, 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很暧昧。

那天那個吻始終沒有落下去,KK半路揉着眼睛從船艙裏出來找爸爸,李昊也麽咋着小嘴醒了,他們同時選擇忽略那個短暫的暧昧。

誰也沒有明确的決定過他們之間的關系,只是偶爾一個眼神,和在手臂滑過的溫度,又讓對方觸電般心悸。

鄭紹禮沒有談過戀愛, 也沒有認認真真的愛上過一個人,李謙修算是他的……初戀。

據說初戀都是青澀的,如毛頭小夥般手忙腳亂。

他現在微微有些感同身受。

至少對上李謙修的眼睛, 他暗暗告誡自己的冷靜和穩重頃刻間轉換為局促,甚至還沒有KK表現的圓滑冷靜。

同時,他又有些不安。

從未有過的渴望讓自小缺乏關懷和愛的鄭紹禮有些惶恐。

他害怕靠近,同時又害怕失去, 甚至身體裏的黑暗因子蠢蠢欲動,想不顧一切的将男人緊緊抓牢。

鄭紹禮看着李謙修在吧臺後忙碌的身影, 有些焦躁的敲着手指。

他迫切的需要和李謙修确定關系,直至牢牢的将男人禁锢在他身邊。

可李謙修的态度又讓他揣摩不透。還有他的身份……

電話響起。

他有些不耐煩的扯了扯領帶,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的女人有些咳嗽, 聲音十分虛弱,“喂……你,你答應我的三十萬什麽時候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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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一頓,像無數黑暗因子被喚醒, 那個神情冷漠,眼神帶着一絲嘲意的鄭紹禮又回來了。

他看了一眼李謙修,巧合對視,對方依舊笑眼彎彎。

鄭紹禮移開目光。

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給你可以,不過,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市一醫院,VIP病房。

花姐有些惶恐的抓緊手裏的包,“你……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鄭紹禮沒有說話,走到窗前點燃一根煙,冷漠的看着眼前狼狽蒼白的女人,還有她即便狼狽,也同樣貌美的容貌,不得不說,她的确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聽說你要這三十萬全都為了你弟弟?”

“是……是又怎麽樣。”花姐咬了咬牙,強裝鎮定道,“我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不懂什麽是親情,你……你連你弟弟你爸爸都敢害,有錢又怎麽樣!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當然要幫他!我弟弟是我們那裏唯一的大學生,還是讀法律的!我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讓他受一點委屈!”

“夠了。”鄭紹禮抖了抖煙灰,“我不想知道你的經歷。”

他坐在沙發上,一只腿翹起,眼神帶着嘲意,“不過……我很好奇你所謂的親情,正如你所說,我們有錢人家沒有親情可言,那麽就讓我們看看,你的親情有多可貴。”

……

張曉軒被帶進醫院時腿都軟了,那個穿着黑西裝的家夥什麽也不肯說,偶爾透露一兩句都令他心驚不已。

他不止一次的在腦海中幻想各式各樣令人絕望的結局,發現不管哪一個,他都無法承受。

他出身貧寒,靠着姐姐打工掙來的錢才能讀到大學,雖然他或多或少知道姐姐這個錢來的不是那麽清白幹淨,所以他盡量不來找姐姐,免得被別人看到。

可這不代表他不知感恩,姐姐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他身上,他也用優異的成績回報了姐姐,也暗自下定決心,等他事業有成,姐姐年花不在,自己就在村裏給姐姐找戶老實人家嫁了,讓她晚年不再外面掙這些‘不幹淨’的錢,惹人背後戳脊梁骨了。

他自問十分對得起姐姐了。

可萬萬沒想到,偶然一次和同學聚會,竟然惹出了這種事來!

那個女人不過就是KTV的小姐,他看有錢同學們都熟練的抱着一個,作為男人,怎麽可能在這種事情上丢了面子呢?

不過一夜風流,誰知道,誰知道那女人竟然說她懷了孕!還要去他們學校鬧!

他一路履歷優秀,怎麽可能染上這種污點!

毫無辦法的他,只能來找姐姐,甚至不敢告訴姐姐那個女人是個小姐,只借口是女朋友懷了孕,求姐姐給他三十萬娶了她,實則是拿這三十萬給那女人堕胎買斷,以後再也不見。

他明知道自己被仙人跳了,可礙于名譽也毫無辦法,只能再過個一年……就告訴姐姐離婚了就是。

萬萬沒想到,姐姐歡天喜地的說借到錢了出去拿,他在家等了半天等不到,電話也打不通,等回來的,卻是幾個西裝革履的彪形大漢!

“陳總,人帶到了,這是張小花的家屬。”

大腹便便的男人只看了張曉軒一眼,滿頭大汗的握住他的手,悔恨道,“小兄弟啊,我對不起你啊!”

張曉軒一下就懵了。

肥頭大耳的男人還在那裏說,“你姐姐突然從馬路邊沖出來,我實在躲閃不及啊!”

“你……你是說……”

男人不忍心再說下去,只是垂着頭指了指面前的病房。

張曉軒打開門,病床上躺着一個女人,臉幾乎爛的看不清原型,散落的長發上還殘留着烏黑的血跡,只有身旁的儀器上還顯示着微弱的心跳。

張曉軒頓時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幾欲肝腸寸斷。

男人在身後道,“小兄弟,實在對不起。”

張曉軒雙目赤紅,哭的不能自己,恨不得撲上來狠狠揍這個男人,“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你能還我一個姐姐嗎!這是我唯一的姐姐啊!我還要讀書,誰來養活我爹媽,誰來照顧我!!你說啊!你說啊!你必須得賠償!必須得賠!”

他說的聲淚俱下,好似無法承受徹骨的喪親之痛。

男人垂着頭道,也是一臉不忍心,“哎,小兄弟,我……我也只是個小老板,沒有那麽多錢,這樣吧,醫生說你姐可能還有得救,就是不知道得花多少錢,我出三十萬,你拿着這錢看着辦,是救還是……多的我實在拿不出來了。”

“三十萬就像打發我!!我給你三十萬,你賠我姐姐的命行嗎!!”

張曉軒撲上來想要打他,卻被身旁的壯漢按住,男人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道,“實在對不住了兄弟,你……你好好想想吧。最後再陪陪你姐吧,我們就在門外。”

說罷,便帶上門出去了。

病房只剩下張曉軒守着張小花。

他嗚嗚哭了一會兒,又發了會愣。

過了半晌才坐在椅子上手撐着頭喏喏道,“姐,我,我實在沒辦法,沒這三十萬給那個女人我肯定得被學校開除,我要被開除了,爹媽怎麽辦,我怎麽辦,我,我不是不想救你,可萬一,萬一是個無底洞呢,我聽他們說做手術都要上百萬,我打哪兒找這些錢啊。”

“這事兒,真的沒法說,你,你怎麽就那麽不小心呢,但凡你心裏有空角想着我,想着爹媽都不可能會出這樣的意外。”

“我知道你養我不容易,我從來也沒抱怨過你活得不幹不淨的,做人家小三,姐,你再照顧照顧我,想想我的未來,你就……我一定好好兒跟爹媽說,雖說你生前不光彩,可一定讓你遷進祖墳。”

末了,還抹了把眼淚自言自語了一句,“你說你怎麽還留着一口氣呢,這事要你直接死透了,我也不怕受外頭那些人指點了。”

說完嘆了口氣,聳着肩膀轉身。

張小花站在他身後。

張曉軒真的吓得臉都灰白灰白了,腳一軟坐在地上,禿嚕着話,“姐……姐,你沒死?”

花姐呆呆的看着癱軟在地上的張曉軒,她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恐懼和慌張,一點兒沒看見因為她還活着的喜悅。

她很茫然,腦子不斷回放着以前他們一家人在村子裏的生活,弟弟在灰暗的燈光下讀書,她在一旁幫他縫穿破了的衣裳,偶爾弟弟會委屈的說,“為什麽別的同學都穿好看的運動衫,他只能穿爸爸埋汰下來的汗衫。”

把她心疼的不行,隔天愣是去工地上搬了三天的磚,攢夠了八十塊錢給弟弟在地攤上買了件嶄新嶄新的運動衫。

弟弟高興的不行,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感謝的話,還保證期末一定考雙百,不辜負父母姐姐對他的期望,聽得她心裏暖洋洋的。

她要得其實并不多,她出去打工,被人騙感情,做小三,被人打,被人看不起,她都不在乎,因為她以為,不管怎麽樣,外人怎麽看她,她還有個優秀的弟弟,愛她的家人,她甚至把自己置身于電視劇裏苦情卻溫暖的女主角身上,始終做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美夢。

她優秀的弟弟,愛她的家人因為三十萬,摧毀了她的夢。

把張曉軒帶來醫院的那個男人走進來,冷漠的朝張小花道,“鄭總要見你。”

花姐木然轉身,攤在地上的張曉軒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撲過來抱住花姐的腿,嚎啕大哭,“姐……姐……他們騙我!你沒死太好了!姐,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們家不能沒有你啊,姐!”

她死死的盯着淚涕橫流張曉軒,最後只吐出一個字,“滾。”

……

看KK和李昊大口大口吃着飯,李謙修目光停留在平時鄭紹禮的座位上。

剛才他接了個電話便離開了,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有些不得勁,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吃了兩口放下碗,正打算做些宵夜,等鄭紹禮來接KK時可以帶回去,陳女士就從外面走進來了。

她來麻煩李謙修去醫院幫她拿下藥,陳同志這幾天痛風的厲害,離不得人,沒辦法只能來麻煩李謙修。

李謙修笑着應了。

将KK和李昊托付給小柯,囑咐他關了店,将兩個小孩先帶回他家。

自己收拾好,開車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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