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咀嚼着這詩一樣的語言來到了這裏。

到過這裏的人們常常會說出這樣的話:“在Notting Hill很容易光憑着一眼一個照面就愛上一個陌生人。”

一眼一個照面就愛上的情感叫做一見鐘情。

1999年有一部與Notting Hill同名的電影風靡世界,電影簡述了英國男人威廉和美國女人安娜在Notting Hill一見鐘情的故事。

電影中穿着淡藍色襯衫的威廉拿着柳橙汁拐過了那個街角撞上了了迎面而來的安娜成為電影中的經典鏡頭。

住在Notting Hill的人們說起這個鏡頭時都滿懷驕傲:藍色大門我知道,我常常從那裏經過。

這部電影也讓Notting Hill的一些男孩們男人們在家裏悄悄的藏了藍色襯衫,他們希望着,某天在某個街角穿上了淡藍色襯衫的他們能遇到像安娜一樣有着燦爛笑容的女人,彼此一見鐘情。

2010年,諾丁山鎖好了門,回頭和一個男人撞在了一起,把整杯咖啡往着她身上倒的男人穿着藍色襯衫,是那種會在陽光下發亮的淡藍色。

那麽的一撞直把諾丁山的眼眶撞出了淚光來。

許久不曾流過淚水的眼眶就像是幹枯的河田。

低頭,淚水掉落在了地上。

1999年的諾丁山十三歲艾瑪兒十五歲,她們沒有足夠的錢到電影院去,她們只能躲在家裏看從朋友那裏借來的《諾丁山》盜版光碟。

電影看完艾瑪兒說等她成年後一定也要買一間門朝北的房子,她也一定要把朝北的門廊漆成了海藍色,然後,她還要像威廉那樣開一家旅行書店。

彼時間,艾瑪兒問諾丁山說好不好,那時諾丁山悶聲不吭,她不敢告訴艾瑪兒電影的後半段她打瞌睡了,和一個街區一模一樣的名字已經讓她夠郁悶了,現在連電影也和她的名字搭上邊,這導致她懶得去欣賞大嘴美女的燦爛笑容了。

彼時間,大家都說艾瑪兒是淑女,諾丁山是假小子,艾瑪兒的力氣小諾丁山的力氣大。

可力氣比諾丁山小的艾瑪兒代替了她到南非去,知道蘇珊娜的決定之後諾丁山還是悶聲不吭,她害怕自己一說話就會讓蘇珊娜改變主意,諾丁山一點也不想到南非去,她的學習成績優異她的老師們說她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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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艾瑪兒在南非給諾丁山打電話,她問她威廉家的藍色門廊還有旅行書店還在嗎?穿着淡藍色襯衫的男孩們還在街上等待遇見他們的安娜嗎?隔着電話線艾瑪兒的聲音透露着濃濃的眷戀,那時諾丁山壓根不曉得熱愛陽光的艾瑪兒已經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工廠工作了整整五個年頭。

藍色大門還在嗎?旅行書店還在嗎?穿着淡藍色襯衫的男孩們還在街上等待遇見他們的安娜嗎?

不,親愛的艾瑪兒,威廉家藍色門廊的藍色油漆已經脫落,它的顏色現在看起來不像白也不像藍,旅行書店因為生意慘淡也已經進入了結業倒計時,一位皮鞋商人收購了它,很快的書櫃将變成了鞋櫃。

還有親愛的艾馬爾,Notting Hill的男孩們也早就遺忘了他們的淡藍色襯衫了。

不不,也許還有若幹人沒有,如眼前的這位,只是為什麽不是柳橙汁而是咖啡,确定自己眼眶裏沒有任何的淚水痕跡之後諾丁山擡頭。

這個混蛋不知道他的冒失行為耽誤了她多少的時間,諾丁山兇狠狠的擡頭,撞到她的男人站在距離她約三步之遙的所在看着她,那是一個亞洲男人。

四月的第一個晴天,陽光明媚如斯,男人的臉就像是最有天賦的導演所切出來的靜态鏡頭,不需要廣角流動,不需要語言,就讓人想一輩子烙印在心上。

即使是距離威廉撞到安娜對街十八碼距離的藍色大門油漆已經掉落,即使威廉和安娜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旅行書店将要消失不見,即使Notting Hill的男孩們已經遺忘了他們的藍色襯衫。

可!那一個瞬間類似奇跡,諾丁山就那麽的,怦然心動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擁有一張讓女孩女人們一見鐘情的臉,一眼一個照面就會忍不住愛上,連同落在他發梢上Notting Hill的日光。

那些罵人的話被硬生生的遏制在了口腔裏,一些情感說不清道不明,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伴随着“上帝偏愛Notting Hill,這裏的陽光都比隔街的燦爛”在心裏流淌着,有些的澀有些的酸。

一秒、兩秒、三秒!諾丁山目光狠狠的從男人臉上拉走,看了自己被咖啡染成抖黃色的毛衣,心裏狠狠的咒罵着回頭,該死的,這個男人可笑的表演讓她不得不花上一點時間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去換另外一件衣服,這樣一來鐵定讓她上班遲到。

腳步聲停在她的背後。

“對不起。”從撞到她之後男人第一次開腔,聲音和他的人一樣,讓人沉醉。

諾丁山打開了大門的鎖。

“我很抱歉弄髒了你的衣服。”男人在諾丁山背後說,标準的英式卷舌,一聽就知道男人應該在英國呆了很久的時間:“你不介意的話……”

男人很帥,起碼,迄今為止諾丁山還沒有見過比他更為好看的男人,可諾丁山沒有時間和任何男人共墜愛河。

諾丁山回頭,臉對上了男人的臉,目光一旦落在男人的臉上,那種窒息的感覺又來了,目光移開透過男人的肩膀落在對街,語氣帶着嘲諷:“怎麽?是不是你的家距離這裏就只有十八碼?是不是你的家也有着藍色大門?”

一番咄咄逼人的話讓男人斂起了眉頭:“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明白是吧?

“先生。”就像是在和自己較勁似的諾丁山目光再次回到男人臉上,嘲諷的笑開:“我覺得你不需要這樣做,你光憑着你的那張臉蛋就可以讓很多的女孩自動送上門。”

男人的眉頭斂得更緊了。

還在裝,諾丁山揪住了男人的衣領:“為什麽要穿藍色襯衫?”

這個混蛋為什麽要穿藍色襯衫,如果不穿藍色襯衫的話她就不會想起那部電影,如果不想起那部電影的話她就不會想起艾瑪兒,如果不想起艾瑪兒的話她的心就不會這麽脆弱,心一脆弱她被約束得死死的情感就會泛濫。

男人輕而易舉的拿開了揪住他衣領的手,說:“我的衣櫃裏大部分都是藍色襯衫,所以一個月我大約會有二十天左右時間都穿着藍色襯衫,請問,我的襯衫有問題嗎?”

男人的話那顆居然讓諾丁山啞口無言,目光移到他手上已經空空如也的一次性咖啡杯上:“咖啡!為什麽要在手裏拿着咖啡?”

“咖啡?”男人的表情呈現出來的是此時此刻才想起他手中還有咖啡的模樣:“我的咖啡也有問題嗎?”

見諾丁山沒有說話男人解釋:“咖啡是我朋友讓我幫他拿的,他接電話去了。”

諾丁山在男人說話間看到不遠處有一位中年男人正在接電話。

揉了揉臉諾丁山回頭,不管男人有心還是無意她都沒有時間和她耗,她當前最應該做的事情是換掉她身上的衣服。

一只手阻擋了她的開門。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告訴我你這件衣服的價格,又或者我可以給你洗衣費。”男人一本正經的說着。

要的,自然要的。

之後,諾丁山和男人要走了二十英鎊,那位中年男人接完了電話朝着他們走來。

四月初,在那個被陽光鋪滿的街角,他們相識,那時候她不知道他叫程疊戈,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她叫諾丁山。

如果沒有八個小時之後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諾丁山也有幽閉空間恐懼症。那麽那個叫做諾丁山的女人和那個叫做程疊戈的男人大約就是那種在街上,在茫茫人海中匆匆忙忙一個照面,一次擦身而過之後再無交集的典型男女。

八個小時之後,諾丁山再次見到今天下午撞到她的男人,在現場中有七男二女雖然他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可她第一眼就看見了他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他還穿着那件淡藍色襯衫。

白天的諾丁山和晚上的諾丁山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兩張臉,所以,諾丁山認為男人不可能認出她來,在領隊的示意下她挨着一位穿着格子襯衫的男人坐了下來,她奉送出了訓練有素的微笑,她為他們倒酒,在倒酒時掌握好的姿勢,讓那些男人們恰到好處看到她胸前部位,當然也不會是讓白看的,男人們看高興了會出手闊綽,到時候分到她們手上出場費會多一些。

小會時間過去,諾丁山心裏泛起了淡淡的失落,那種失落來自于下午撞到她的男人,他們叫他Jude,即使叫做“Jude”的男人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即使大多的時間他都在微笑傾聽同伴們的高談闊論,可從那些人的言行舉止中還是可以看出來他才是這裏最有發言權的人,而且可以确定的是他還是這所住宅的主人。

這所住宅說不上有多豪華,但住宅設計一看就知道來自名家之手,這裏的家具擺設更是價值不菲,而坐在男人身邊的女孩更是屬于“天之驕女”式的人物,大多時候驕橫拔酷的女孩服服帖帖的小鳥依人般坐在他身邊。

淡淡的失落伴随着諾丁山進入了塑料箱子裏。

張妙麗的那聲“諾丁山有幽閉空間恐懼症。”把她從混沌的世界拉回來,“嘭”的一聲,塑料箱子的門被打開。

他站在她的面前。

水晶吊燈的在他頭上晃動着,宛如一個華美的夢,讓諾丁山想起了今天下午經過那個集市,有人和她說了這麽一句話“諾丁山,總有一天王子會拿着水晶鞋找到你的。”

他站在那裏對她伸出了手。

諾丁山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手給他,在世界陷入黑暗時諾丁山想,如果知道那個在街角撞到她的男人來自于切爾西區,如果知道他在八個小時之後會出現在這裏,如果知道他是這所住宅的男主人的話,那麽那個時候她一定不會放任自己的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那個男子身上。

☆、諾丁山(04)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

似遠又近明明滅滅的是燈光,咖色混合着米色的窗簾垂落在地板上,單人沙發處于窗簾和落地臺燈之間,男人就坐在單人沙發上,他低着頭似乎在打盹,又似乎在看書。

躺在床上諾丁山凝神細看,男人既沒有打盹也沒有在看書,男人只是陷入了一場沉思中,淡藍色的襯衫已經被灰色的罩衫所取代。

周遭很安靜,房間有好聞的香氣,床很柔軟燈光也很暖和,一切一切使得諾丁山想伸一個懶腰,不計較時間好好的大睡一覺。

可是,不行,諾丁山撐起了身體,撐起身體細微的聲響打破了男人的沉思,他示意她不要動,然後朝着她走來。

“你還好嗎?現在感覺怎麽樣?”男人站停在床前,聲音和他表情一樣溫和。

諾丁山沒有說話,目光下意識去找她的鞋。

“一般患有幽閉空間恐懼症的人在經歷了昏厥之後需要八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才能擺脫那種頭暈耳鳴惡心的狀态。”他看着腕表:“現在是淩晨四點鐘。”

她是在午夜失去知覺的這一點諾丁山記得很清楚,也就是說她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裏睡了四個鐘頭。

“我朋友呢?”諾丁山這個時候才想起了張妙麗,真是粗神經的姑娘,居然讓她留在陌生男人家過夜。

“是說你有幽閉空間恐懼症的那位嗎?”他自問自答:“不久前她接了一通電話急匆匆的離開了,離開時她要走了我的手機號還狠狠警告過我。”

說完,男人微微笑了笑,諾丁山別開目光繼續找鞋。

“我在這裏是不是讓你覺得不自在?”男人問。

諾丁山沒有說話。

男人從鞋櫃裏找出她的的鞋,他把鞋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她腳剛剛夠得着的地方,聲音友好:“如果你想離開這裏也可以,但我還是建議你繼續留在這裏休息,在你休息期間我保證不會有人打擾到你,當然也包括我,明天早上我會讓管家為你準備早餐,早餐之後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為什麽……”諾丁山下意識的問,為什麽要對類似于她這樣身份的人這般的體貼入微。

大家都這麽說:從切爾西區來的人是素質最好的人也是最冷漠的人,階級觀念在他們的腦子裏根深蒂固。

男人好像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他徑直走向房間門,諾丁山的目光無意識跟随着他的背影,他的手落在門把上,停頓片刻他回頭臉對着她:“四個鐘頭之後我讓管家過來叫你。”

諾丁山垂下眼簾。

男人打開房間門,房間門打開一半又停住了。

“為什麽明知道自己有幽閉空間恐懼症還要接受那樣的……”男人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似乎在尋找合适的詞彙來表達對于她在明知道自己患有幽閉恐懼症還鑽進大塑料箱裏的行為的不解,盡量的不要傷到自尊的,盡量不要那麽難堪的。

為什麽?自然是因為那五千英鎊的魅力了,笨蛋!不過這也符合了那樣的說法,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人永遠看不到金字塔最低層的人是如何在苦苦掙紮着,因為距離太遠。

或許是找不到合适的詞彙男人放棄了他的問題,他離開了房間,諾丁山重新躺回床上,側身躺着手做拳頭狀老老實實的縮在自己的鎖骨上,不讓自己的手指去觸摸那些柔軟得就像雲絮的被褥,對一些沒有能力擁有的東西最好不要去關注。

就像男人所說的那樣,四個小時過去他的管家敲響了房間門,上午八點半左右時間她在采光極好的餐廳上用早餐,當看到餐桌上擺放的食物時諾丁山想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得到這家主人那般體貼入微的照顧。

餐桌上大多是開胃菜,餐桌一邊還擱放着安神類藥物。由此可見,男人身邊一定存在着這樣一個人,這個人也有和她一樣有着幽閉空間障礙,男人和這個人的關系一定很好,從某種意義上她只不過是托了那個人的福氣。

早餐過後諾丁山乘坐男人給她安排的車回到住所,黑色的賓利停在狹窄且老舊的街上頻頻惹來了過往行人的關注。

諾丁山禮貌的和送她回家的司機說再見,并且傳達了對于他主人的感謝之意,從醒來之後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再見到那個男人。

打開大門,腳剛剛邁進大門,諾丁山就看到了她的房東,她就站在大門的左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和諾丁山笑,一張布滿褶皺的臉上塗着色彩鮮豔的口紅,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假牙。

諾丁山站停在那裏,她在等待着老太太的嘲諷,這位讨厭年輕女孩,幾年前她的丈夫和年輕女孩一起走了。

“我猜,不久之後你就會從這裏搬出去,然後住進有花園的漂亮房子裏。”老太太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她:“諾丁山,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着這樣的機會,就像是最精明的獵人一樣在等待着最有價值的獵物。”

老太太有鷹一樣的眼睛,即使她已經老得快要走不動了,可她那種直勾勾的眼神還是帶有着一定程度的侵略性,直把諾丁山看得渾身不舒服,好像她又被裝進箱子裏了。

諾丁山和老太太淡淡的笑說了聲再見之後往着她的住處走,而那位好像不想放過她的樣子,她拄着拐杖跟在諾丁山後面,她一邊跟着一邊喋喋不休說一些類似“諾丁山你不要裝了,你騙了所有人可你騙不了我。”這樣的話。

真可笑!諾丁山回頭臉上保持着微笑提醒着老太太:“女士,我建議你應該多交一些朋友,這樣一來你就不會無聊了。”

說完話之後諾丁山打開房間門,關上門,還不到二十坪的地下室黑漆漆的,唯一的亮光來自于房間對面牆上的通風口,通風口連接着地下停車場,光從停車場入口灌進來的亮光形成了微微的光線。

Notting Hill的日光即使多麽的燦爛也到達不了這裏。

門外面,她的房東還在表達她的憤怒,諾丁山想下次她要偷偷溜到有陽光的那個陽臺上得更加小心才行。

諾丁山睜大眼睛和通風口倒灌進來的些許微光對視約三分鐘時間後這才開了燈,很好,她好像已經在漸漸的習慣黑暗,習慣較為狹小的空間了,也許,再過不久,她真的會完全克服她的幽閉空間障礙。

昨晚,差那麽一點就成功了,她就差一點就可以得到那五千英鎊了,回來的路上諾丁山和張妙麗通了電話,知道昨晚誰也沒有找到傑克藏起來的那只水晶鞋,諾丁山猜對了,水晶鞋就藏在土耳其陶制品裏。

日子還在千篇一律的繼續着,上班下班,再上班下班,離開地下室,集市的人們一如既往的把她當成辛德瑞拉為她加油打氣,她依然是那個看在別人眼裏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拿到小費的聰明姑娘。

再一個周末到來,周六是諾丁山休息時間,諾丁山會用周六空出來的時間在網上接一些活,活很雜碎,類似于幫助打掃房間,送東西,幫忙購物等等。

下午四點左右時間,諾丁山拿着洗好的衣服站在半新不舊的公寓門前,她在等待着主人給她開門,這一趟她是代替洗衣店老板把洗好的衣服送回到他們的顧客家中。

她現在所站着的區域位于Notting Hill較為中心的地帶,住在這裏的大多是一些上班族和部分大學生,五分鐘前她已經按響了公寓房間的門鈴,可是房間主人遲遲沒有回應,諾丁山再按響門鈴。

“門沒鎖。”男聲在房間裏應道。

諾丁山推開門,落入眼裏的是地板上擺放着的幾個紙箱,紙箱上已經空了,這應該是剛剛搬到這裏的住戶。

有細微的聲音從儲物用的閣樓傳過來,諾丁山擡頭,連接着客廳和閣樓的木質樓梯上面往下數的第四個臺階上,炭色的襪子被深藍色的牛仔褲褲管遮擋得只露出一丁點,目光沿着牛仔褲褲管往上,被深藍色牛仔褲包裹着的腿修長均勻。

諾丁山試探性的叫了一句“先生。”

穿着碳灰色襪子的腳踩着木質樓梯一節節往下,然後……諾丁山對上了一張臉,一張還算熟悉的臉。

“Jude”,上個禮拜撞到她的男人。

看清楚那個人之後諾丁山把戴在頭上的棒球帽往下壓了一點,低下頭,遞上衣服低聲說:“您的衣服洗好了。”

男人接過衣服在單子上簽名。

把單子放進兜裏諾丁山轉頭加快腳步往着房間門走去,在她扭動門把時男人叫住了她。

“能幫我一個忙嗎?就耽誤你一點的時間,天花板的燈壞掉了,我剛剛打了電話可這裏的物業告訴我得明天才會讓人來修,我想這個我應該可以自己解決,可架梯好像出了一點小毛病。”

低着頭諾丁山按住出了一點小毛病的梯架,一會時間過去“啪”的一聲,周遭一片亮堂,諾丁山擡頭,天花板的燈光是多年前她和蘇珊娜去游樂場時旋轉木馬的那種燈光,拖着長長的尾巴就像是一簾在流動的夢。

諾丁山呆呆的看着,直到……

“我是不是見過你?”站在架體上的男人問。

在諾丁山看着燈光時男人也在看她,諾丁山慌忙低下頭。

諾丁山沒有回答男人的話她打開房間門快步的離開,諾丁山往着走道走,下了樓梯目不斜視往着她停放自行車的方向,後面有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追來。

“幽閉空間恐懼症?對吧?”伴随着匆匆忙忙腳步聲的還有男人聲音,讓人沉醉的聲線,即使不附帶任何情感色彩。

諾丁山繼續走,她的自行車只距離她幾步之遙了。

“諾丁山。”

諾丁山停下腳步,也就那麽稍稍停頓的時間,男人就追上了她,然後他做出很唐突的舉動——拿掉她的帽子。

別在耳朵後面的頭發因為帽子的牽動些許滑落,遮住了她半邊臉和眼睛,透過遮擋住她眼睛的發絲,往着她臉上的手白皙漂亮,修長的手指撥開了遮擋在她臉上的頭發。

她清楚的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斜斜的,淡淡的,若隐若現。

“果然是你,那天你朋友這麽叫你來着,我記住了。”

諾丁山別開臉,想走,男人擋在她面前。

“我追上來不是為了求證,我是想再請你幫我一個忙。”男人語氣有點尴尬:“待會會有一位朋友來看我,她是一個女的。”

☆、諾丁山(05)

“我追上來不是為了求證,我是想再請你幫我一個忙。”男人語氣有點尴尬:“待會會有一位朋友來看我,她是一個女的。”

她的帽子被男人拿在手上,諾丁山看着帽子皺眉,男人把帽子交回到她手上,只是他的身體依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繼續着他剛剛的表達:“我工作很忙,我沒有時間和女孩子約會,要來看我的女孩叫做艾米利亞,就是那晚一直坐下我身邊的女孩,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她,就像那些雜志上所說的那樣她有時候讓有點煩,我已經和她說了很多次了,可她還是那樣,因為我們在商業上有合作所以我需要顧及到一些的事情,我這樣說你懂嗎?”

諾丁山把帽子重新戴回到頭上。

“我給你報酬雇用你當我幾個小時的女朋友。”男人直截了當表明。

周六不用上班時諾丁山從網上接到的活偶爾也會接到充當某個單身男人的女友這樣的小時工,很好賺一個小時五十英鎊外加車馬費,拿到錢之後她會被某個男人帶到同學聚會上去,如果是平時的話她會在裝模作樣中盡可能的把價錢擡高,因為眼前的這位男人很明顯的不知道那些。

可此時此刻聽完男人的話之後她第一時間想的是:騎着自行車離開這裏。

諾丁山推開男人快步往着她的自行車走,這次男人沒有追上來,諾丁山手觸到了自行車的把手。

“諾丁山。”這次不是純正的英式而是漢語。

字正腔圓。

Nuo,ding,shan!

諾丁山回頭。

兩層公寓,褐色的屋頂,紅色磚瓦切成的牆,牆上若幹垂落的蔓藤,枝桠上新葉萌芽,他站在紅瓦磚牆邊笑得很稔熟,宛若多年前他們就相識,在久遠到類似上輩子的某年某月某日,一樣光景裏頭,他們曾經交談,開懷大笑。

就這樣,在混沌的場景裏頭他向着她走來,身影修長,說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語言。

諾丁山也能說出一口字正腔圓的漢語,蘇珊娜每年給她交了不少的學費讓她學習漢語,蘇珊娜總是溫柔的和她說着諾諾說那是你的母語。

“我的直覺有時候很神奇,剛剛,直覺告訴我你也許是一名中國人,直覺還告訴我當我用中文叫出諾丁山你會回頭。”他停在了她面前,愉悅讓他的眼眸裏仿佛有光在流竄着,亮晶晶的:“果然,是那樣的。”

他和她伸出手:“我也來自中國,我叫程疊戈,直覺也告訴我你是一位聰明姑娘,你肯定可以讓艾米利亞後悔來這麽一趟。”

說完,他微微彎下腰,臉對着她的臉,亮晶晶的眼眸瞧着她:“那麽,現在,你願意幫我的忙嗎?”

跟在程疊戈身後諾丁山重新回到了他的公寓,她告訴自己只要她順利的完成一切,她會得到不錯的報酬。

回到公寓,程疊戈和諾丁山粗略的交代了幾句,門鈴就響了。

程疊戈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他拿掉了她的帽子之後把她的頭發整理好,呼出一口氣:“你先到我房間裏好好醞釀一下,我叫你的時候你就出來。”

也許是剛剛搬來的關系程疊戈的房間顯得有些亂,書和衣服胡亂擱在一起,諾丁山随手翻開了幾本書,都是一些市場投資以及酒店管理建築類的書籍,擱在書桌上的還有程疊戈和一位中年男人合影的照片,從相片的背景以及拍攝手法一看就是在類似于家族聚會的正規場面拍攝的,那時的程疊戈十七八歲的模樣,穿着寶藍色天鵝絨禮翻領禮服,梳着整齊的發型,臉上帶着訓練出來的那種笑容,親切中帶着疏離。

諾丁山多看了和程疊戈合照的中年男人幾眼,那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外面響起了女人的聲音,是那種刻意讨好男人嗲嗲的腔調。

諾丁山站在全身鏡前,看着自己,剛剛程疊戈看她時眉間輕微斂起,看來他是對她這身打扮有點不滿意了。

也對,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諾丁山白天在打扮上一律是大號襯衫配牛仔褲,這樣的打扮加上齊耳的短發就像是假小子。

艾米利亞是那種肉.彈式的甜姐兒,性格開朗自信,所以她這樣的狀态出去無疑是以卵擊石。

深深呼出一口氣,諾丁山覺得她需要速戰速決,用她的方式。

脫去自己的衣服諾丁山換上了程疊戈的衣服,寬大垂感極好的罩衫配牛仔褲,把牛仔褲卷到了剛好遮住腳腕的所在,然後走出房間來到廚房。

幾分鐘後,諾丁山端出冒着熱氣的咖啡走向客廳,停在客廳門口手輕輕的磕了磕敞開的客廳門門板上。

緊緊挨着程疊戈坐着的艾米利亞聽到響動之後側過臉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她之後,茫然,訝異,不知所措。

程疊戈也側過臉看她。

諾丁山朝着那兩個人莞爾。

咖啡擺在艾米利亞的面前,手握着托盤語氣抱歉:“剛剛搬家,一些東西都還沒有整理,所以只能讓你喝這個。”

擺在艾米利亞面前的是速溶咖啡,速溶咖啡還是諾丁山從她的兜裏找到的,她有時候需要咖啡來抵抗時不時入侵的睡意。

說完之後諾丁山看了程度疊戈一眼目光落在他和艾米利亞緊緊挨着的肩膀上,男人意領神會,開始調整他的位置,盡量拉開和艾米麗的距離。

而此時此刻懷着一腔愛意從倫敦驅車來到Notting Hill的艾米利亞顯然被眼前突發的情況弄得方寸大亂,出現在心儀男人家裏的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言談舉止昭然若揭。

艾米利亞上上下下的把諾丁山看了一遍,她在觀察她,或者可以說是想從她身上找出疑點。

諾丁山調整手裏托盤的拿捏手勢,不經意間罩衫領口從左邊肩膀上滑落了下來,露出了一邊內衣的肩帶,諾丁山尴尬的拉好罩衫領口,然後她聽到了程疊戈抑制不住的淺笑,他一邊笑着一邊看着她。

落在她身上目光灼灼,即使知道她和他都在演戲,可諾丁山還是覺得不自在。

往前幾步她站在程疊戈身邊,伸手,手遮擋住他的眼睛,嬌嗔:“混蛋,不許笑。”

他的手貼上了她的手背,握住,兩只看上如膠似漆的手一路從他臉上滑落,之後一直緊緊握着。

“我怎麽沒有?嗯?我也想喝速溶咖啡。”他挑了挑眉頭。

她壓低嗓音:“你都把我的衣服都弄壞了,所以,咖啡沒有你的份。”

諾丁山知道,艾米利亞聽清楚她說的話,此情此景任誰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或許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忽然了,以至于在外人眼中一直很強勢的天之驕女第一時間選擇落荒而逃,房間門剛剛關上程疊戈就松開了諾丁山的手。

房間很安靜很安靜,是那種略帶尴尬的安靜,諾丁山和程疊戈依然還維持着他們之前的姿勢,誰也沒有動,艾米利亞的包還有車鑰匙都還擱在一邊,沒有被喝掉的咖啡還冒着些許的熱氣。

之後,房間外傳來了女聲大哭的聲音,落荒而逃的女人走了離開房間之後發現她把車鑰匙和包忘了,折回,沒有按響心儀男人房間的門鈴就開始崩潰。

程疊戈拿着艾米利亞忘了的包和鑰匙站了起來,諾丁山回到了程疊戈的房間換回自己的衣服。

戴好帽子諾丁山離開了程疊戈的房間。

艾米利亞還在哭,只是聲音已經變小了,斷斷續續的,男聲低沉的嗓音自責且無奈的語氣應該是撫慰心靈的靈藥。

房間隔音不是很好,諾丁山斷斷續續聽到了“在沒有認識你之前我就認識她了。”“這也是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過我們不可能的原因。”“我一直和你說可你就是不信。”“我很抱歉。”

“那時,你和我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就是她?”艾米利亞停止了哭泣,問着。

具體是“是”還是“不是”諾丁山沒有聽到。

隔着一方牆一扇門的外面迎來了短暫的沉默,沉默之後諾丁山聽到不可一世的女人說出“Jude,我愛你,如果有一天你們分手的話,記住我現在說的,我永遠愛你。”

“我愛你,我将永遠愛你。”這話諾丁山并不陌生,在克萊兒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克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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