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程疊戈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讨厭那個一次次提醒他起床的機械聲音,他知道六點已經到了,他知道必須要起床了。

他承認,這種懶惰心态大多數來源于窩在他懷裏的那具身體,手摸到了遙控器在智能管家再一次提醒他到了起床時間時關掉智能鬧鐘。

淺淺的笑聲來自于他懷裏,溫溫的,柔柔的。

“不許笑。”他警告她。

“哦。”她應答。

她真的沒有再笑,只是改換成了推他:“你不怕被那些比你大出一倍年紀的叔叔們逮到小辮子嗎?”

“怕——”

“怕就快起床!”

“好——”

“程疊戈,五分鐘過去了。”

“就起床——”

“混蛋,把手拿開。”

“摸夠了就起床——”

“十分鐘過去了!!!”咬牙切齒的聲音。

“嗯——”

“程疊戈十五分鐘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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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這個禮拜三早上,程疊戈比他常規時間整整晚了半個小時起床,離開時那個女人眼巴巴的跟着他,一副有話要和他說的樣子。

他親吻她額頭:“在家裏等我,我保證晚上會早回來。”

“要我做晚餐嗎?”

做晚餐?聽起來不錯,自從他搬到這裏來還從來沒有在這裏用過晚餐。

“好。”

臨離開時她扯住他的手,細心的為他整理領帶,輕聲叮囑:“早點回來,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好!”嘴裏應答着眼睛忍不住落在她的鎖骨上,上面有着他昨晚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跡,看着觸目驚心的樣子。

于心不忍,程疊戈唇輕觸她的鬓角,壓低嗓音:“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一點。”

程 疊戈走了,諾丁山來到了浴室,站在全身鏡前她的腿還有點抖,昨晚本來前半段他很溫柔來着,只是中途手機響起了,是他說的為數不多知道號碼的那支私人手機, 淩晨一點多時間手機震動聲很突兀,那時他還埋在她的身體裏,那一瞬間她清楚的看到他看着手機眼神裏的掙紮,她還清楚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所有柔情蜜意在持 續響起的手機震蕩聲波中消失不見。

伸手,他關掉了手機。

之後,溫柔不複存在。

他在她的身體開始瘋狂的沖撞了起來。

不過還好,在極致的時候他沒有叫錯名字,諾丁山朝着鏡子裏的自己笑,笑容蒼白且毫無說服力。

諾丁山拿着程疊戈給她的卡來到商場,那時程疊戈說在卡裏放了一點錢,他口中的那一點錢為數為一百萬英鎊。

作為一位男友給自己女友的一百萬英鎊已經夠多了,何況他和她才認識也不過短短的幾個月。

可一百萬英鎊對于諾丁山來說遠遠不夠,諾丁山需要兩千萬英鎊還有一張五位德國議員的共同簽名。

兩千英鎊要作為那家德國醫研所的開發資金一次性付清,五位德國議員的簽名是屬于醫研所的機密,她沒有過問的權利她只需要拿到就可以了。

諾丁山拿着程疊戈給她的卡買布料很少的睡衣,她比誰都清楚在什麽樣的氣氛下做什麽樣的事情會事半功倍。

除了睡衣之外她還買了浪漫燭光晚餐一切必備的,中午,算準時間點她給程疊戈打電話:“回來時記得買花。”

對于心愛的男人女人們的心裏總是會藏着小小的心思,總是會在心裏偷偷猜測着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這種猜測往往會催生出小小的心機。

晚上七點,程疊戈準時回來,他也按照諾丁山說的帶回來了花,諾丁山接過程疊戈遞給她的花,那是粉色的英格蘭玫瑰。

把花放到了花瓶裏,諾丁山心裏黯然。

粉色英格蘭玫瑰的花語:特別的關懷。

這個男人心裏明白得很,或許他也瞧出了她的那點小心思,所以他用屬于他的方式在表面着他的立場:我們只是來到了這樣的一個階段。

他 攬着她的肩一起到酒窖挑酒,酒窖面積不大是那種仿隧道屋頂呈現尖形的設計,和外界唯一通風的就只是幾個拇指大小的圓孔,一般當有重度幽閉空間恐懼症患者處 在這樣空間裏會有呼吸困難反應,程疊戈似乎早有準備,酒窖感應門升起時他讓她先進去,之後他用了一個鋼墊墊在感應門下面保留出了一點空間,程疊戈做這些手 法娴熟,娴熟到讓諾丁山心裏難過。

遠在大洋彼岸的那只小狐貍所留給程疊戈的生活是那種發自骨子裏的習慣,這習慣無處不在。

他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粉色的英格蘭玫瑰以及即将和程疊戈說的那些話使得諾丁山在約半個鐘頭的晚餐中出現了好幾次心不在焉。

老老的法語歌響起時,她和他脫掉了鞋子,赤腳踩在地毯上頭擱在他肩膀上跟随着旋律,由着他帶動着慢悠悠的旋轉着,從這一邊來到了那一邊。

酒精、鮮花、燭光把氣氛襯托得如此的恰到好處,他很自然的低頭親吻了她的唇,她踮起腳尖,他們一路糾纏着來到了卧室。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她輕聲和他說着。

布料很少的睡衣派上了用場,睡衣為紫羅蘭色,低胸,垂感極好。

穿着睡衣,她站在他面前,他半靠在床上,目光從她一打開浴室門時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

“好看麽?”她問他。

“嗯。”他從鼻腔裏哼出這麽一個發音。

拍了拍腿他眼神所傳達出來的意圖很明顯,諾丁山小心翼翼跨坐在他腿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手指去觸摸她肩膀上睡衣的肩帶,一點點的細細的肩帶被他往外帶,掉落至她的臂彎。

半邊胸脯呈現在了他面前,她有還算不錯的胸型這一點諾丁山一直知道,球型是那種梨狀的,飽滿,挺翹,屬于她頂端所在是那種淡淡的水紅顏色。

手指輕輕的撚動着那抹水紅,等到他的唇想去取代手指時諾丁山阻擋了他,他的唇改成了含住她耳垂,就那樣逗着,弄着,怎麽了?輕聲:嗯?

“我今天早上不是說有話和你說嗎?”她嬌嗔着。

“我想起來了,你今天早上是說過那樣的話。”

“程疊戈。”

“說吧。”他牙齒輕輕刮擦着她耳廓的軟組織部位.

氣喘籲籲的頻頻的嚷嚷着“癢,癢,”一邊避開着他,在糾纏中她另外一邊肩帶也随着脫落。

連竄的“癢”變成了驚呼,驚呼中她的睡衣已經脫落至她的腰間,驚呼中他放開了她。只見,

紫羅蘭色的睡衣滑落至她腰間,她跨坐在他的身上,胸前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掙紮一顫一顫的,再往下時均勻的身段,腰肢不盈一握,黑色的蕾絲混合在紫羅蘭色的睡裙之下若隐若現。

這光景……

瞬間的變化使得程疊戈在心裏倒抽一口冷氣。

進入她,這感覺如此的瘋狂。

“程疊戈。”她的聲音怯怯的:“我給克萊兒在柏林找到了一家更好的醫院,只是在轉院的過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煩,我想讓你幫我,可以嗎?”

說完這話之後,諾丁山屏住呼吸。

程疊戈在看她。

他這是在懷疑她嗎?諾丁山沒有來由的覺得心慌,不能慌,她回望着他,他臉朝着她貼近過來,唇觸了她的唇,與此同時他的雙掌掌控住了她腰兩側。

“當然。”

諾丁山心裏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她側過了臉讓程疊戈的唇順利的落在她頸部上,她一邊回應着一邊狀若不經意的告訴他一些的細節。

他的唇來到她的鎖骨上,輕輕的一啃:諾諾,你不專心。

“我沒有不專心。”她狡辯。

他再啃了她一下,為了懲罰她,她吃疼的叫了起來。

“那些等做完之後再說,嗯?”他後面的那聲可是加大了聲音力度,可他的手更為威懾力。

“說完再做。”她強調着。

聲音,口氣怎麽聽都像是在耍性子,你要我往西我就往東。

“笨!”他嗟嘆着:“忘了那天我和你說的那些話了,諾丁山的克萊兒也是程疊戈的克萊兒。”

把頭擱在了他的肩窩上,她含住他的耳垂以此來表達着親密之情。

當他進入她時,她滿心滿意的用屬于女性的柔美去迎合他,去取悅他,那個時候的諾丁山以為她的目的會很容易達到。

程疊戈住的是五千萬英鎊的房子,榮慕明在訪問德國之後外傳他和德國高官們保持着良好的互動關系,克萊兒的事情于程疊戈來說應該是幾個電話簽下一張支票的小事情。

酣暢淋漓之後,淩晨時間,諾丁山趴在程疊戈懷裏,她和他說起一些關于那家德國醫研中心開出的條件,她選擇去淡化那些條件更着重講述克萊兒在接受治療後所帶來的樂觀情況。

諾丁山把所有應該說的說完之後等來的是程疊戈大段的沉默。

“怎 麽了?”諾丁山擡頭看程疊戈,從她的角度她就只看到程疊戈的下巴弧度,這個時候的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幾分鐘之後迎來了絕望的時刻,她甚至還在想着張妙麗的 話,她說程疊戈有着和英倫情人“Jude.Lew”一模一樣的下巴弧度,完美迷人,巧的是這兩個男人都叫“Jude”。

“諾諾。”程跌的忽然開口打斷了諾丁山的思路。

“嗯。”

“我想我幫不了你。”

諾丁山腦子一轟,然後思想一片空白。

“起碼,近階段我是幫不了你。”程疊戈繼續說着。

起 碼近階段他是幫不了她,這怎麽行?不不,不行,葉光中說了克萊兒現在是接受治療的最佳時期,葉光中說了克萊兒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機會,不不,不行,克萊兒現 在已經十四歲,距離醫生給她的時間也就只有四年的時間,她和克萊兒約好了二十歲時要去北京,不僅去北京還會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可她都聽到些什麽,諾丁山開 始在腦子裏回想着程疊戈說的話。

會不會是他聽錯了,這個人的爸爸是榮慕明,諾丁山的耳朵也不知道怎麽的開始嗡嗡的叫開,在一片嗡嗡聲音中她聽到他叫“諾諾。”

緩緩的,諾丁山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她不敢讓他看到她的臉,此時此刻,她想她的那張臉一定充斥着驚慌失措和不可置信。

諾丁山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低聲說着:“程疊戈,你不用擔心,不管我們以後會不會在一起那兩千萬我都會想辦法還給你。”

“不 是你想的那樣。”他的手落在她背上:“諾諾,我沒有那麽多錢,我去年才拿到一筆一百萬英鎊的年終獎金,那一百萬英鎊就放在我給你的卡裏。我每個月的工資因 為要分出一部分還銀行助學貸款所以所剩不多,所以我現在拿不出那麽多的錢,即使我能籌到兩千萬可我也沒有辦法拿到五位德國議員的共同簽名。”

諾丁山死死的把臉埋在程疊戈懷裏,她知道她現在的那張臉一定很難看,難看得就像是一張破碎掉的龜殼。

諾丁山在心裏拼命想着,到底是哪裏出錯的呢?她委托的征信所給出的答案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程疊戈是榮慕明的私生子,而且被寄予厚望。

諾丁山(26)

等到身邊的男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時諾丁山這才睜開了眼睛,她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程 疊戈告訴她這房子是他阿姨買給她兒子住的,程疊戈口中的那位阿姨叫做榮林佩蘭,榮林佩蘭是榮慕明太太,榮林佩蘭和榮慕明有一對龍鳳胎,榮駿和榮甑,本因住 進海德花園的人是榮駿,本來想來倫敦住的榮駿臨時改變行程去了另外的地方,之後又因為這裏距離程疊戈上班公司比較近所以在榮林佩蘭的一再要求下他就住進了 這裏。

關于程疊戈和榮家的關系他只是輕描淡寫用這樣的“我只是寄養在他們家的一個孩子”語言帶過,一副不願意再做深談的樣子。

“諾諾,我再想想別的辦法。”臨睡前,他如是安慰着她。

智能管家機械化聲音響起之後程疊戈手往身邊一撈,在做這個動作時他腦子裏想起的是,他的這個動作做得好像挺自然的。

然而卻是一手空空如也,她沒有像之前的早上一樣,軟軟的窩在他懷裏。

程疊戈在餐廳上看到做好的早餐,餐桌的一邊留着諾丁山給他的紙條,紙條上寫着:我有點事情先回去了。

周遭很安靜很安靜,那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安靜,程疊戈拿起被擱在餐桌上諾丁山留下來的紙條,細看。

他努力想在這張紙條的字體上找出一點主人的心情,但簡單的字體所呈現出來的是和它主人一樣的狀态:淡淡的。

為什麽會去想找出諾丁山的心情大約和程疊戈發現他的煙少了若幹支有關,他在卧室門口聞到了淡淡的煙味,在程疊戈的記憶裏諾丁山是不抽煙的,屬于她的氣息總是清爽的,就像是Notting Hill街頭的日光一樣,充滿着韌勁和張力。

後來的後來,程疊戈發現一切更像是一場荒誕劇,他是被愚弄的那一方,諾丁山比誰都能裝。

幾個月前站在倫敦的街頭諾丁山觀看了很受倫敦人歡迎的“約翰遜時間”之後做了一個決定。

幾 個月後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七月的日光垂直,諾丁山直挺挺站在那裏,她在這裏已經站了一段時間了,無數的人從她身邊,她手裏緊緊握着一份報紙,這是一份 一個禮拜前的報紙,報紙不起眼的角落裏記載着這樣的一則消息:倫敦警方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裏以涉嫌詐騙的罪名逮捕了一位叫做丹尼爾的英國男人,這位叫做丹 尼爾的男人為倫敦某征信所的社長,丹尼爾憑借着一張真誠的臉還有巧舌如簧讓他的征信所在倫敦得到了不錯的口碑,殊不知這個人是一位賭鬼,他的雇員們更是一 群地痞,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交給他顧客們的資料多數為從網上那些是是非非的報道截取外加他的一點想象力所杜撰出來的。

這還是諾丁山迄今為止遇到最為荒誕的事情,她勾引錯人了,這事要是讓她的房東知道肯定會笑壞她大牙。

站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諾丁山開始笑得不能自己。

程疊戈往她手機裏打電話時她還在笑,她笑着接起了電話。

“回去了嗎?”

“是的。”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嗯,張妙麗受傷了。”

“嚴重嗎?”

“不嚴重,休息一天就可以上班。”

“在笑什麽?”

“我在笑什麽啊?我剛剛聽說了一件事情,一件特別好笑的事情。”

“什麽事情。”

“有一個女人勾引錯人了。”

“……”

“程疊戈。”

“說。”

“我想我得去德國一趟,這個禮拜我都會住在德國。”

“好。”

“挂了。”

“再見。”

各自幹脆利索挂斷了電話,這個混蛋,連一句小心一點也吝啬給,諾丁山收起笑容,她擡頭望着天空。

甘心嗎?不,不甘心!

因為不甘心諾丁山再次找到另外一家征信所,這一次她不再吝啬自己的錢,她和他們說她要在三天內知道結果。

傍晚,諾丁山買了前往柏林的車票。

整整一個禮拜,諾丁山都呆在柏林的一家旅館裏,這一個禮拜裏她關掉了電話,她在旅館房間裏喝着白開水配面包,這一個禮拜裏諾丁山還收到了一份郵件,征信所在她來到德國的第四天給她發來了電子郵件,郵件所透露出來的訊息讓諾丁山感到絕望。

周 四,諾丁山在葉光中朋友的安排下終于見到那家醫研中心負責人,兩千萬英鎊不能分期付款,因為他們急需要這筆錢投入新的醫研項目,那位負責人提前五分鐘離 開,他甚至連關于得到德國議員簽名的事情也沒有和她提起過,諾丁山知道在那位負責人以有事情要忙為借口提前離開時克萊兒已經失去了那四分之一的機會。

回到旅館裏諾丁山睡了一天一夜。

周六一早,諾丁山離開柏林。

回到HillNotting 等待諾丁山的是她被餐廳解雇了,一直對她信任有加的餐廳經理親自把解雇信交到諾丁山手裏,對于她連招呼都不打無緣無故曠工一個禮拜餐廳經理的失望溢于言表。

手裏的解雇信沉甸甸的,感覺到她獨自一人站在曠野上,周遭楚歌四面。

周日一大早,諾丁山來到倫敦,昨晚克萊兒和她打電話了,這是克萊兒第一次有份參演舞臺劇表演,克萊兒在電話裏表達她希望她能來,而且還希望諾諾也帶着程疊戈來。

程疊戈?諾丁山覺得她幾乎快要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也許這個人也和她一樣差不多要把她忘了,也對,維持他們關系的好像光靠性了。

昨天,諾丁山在被餐廳解雇的五分鐘後開了手機,她的手機有兩通留言,一通是張妙麗留給她,另外一通是她房東留下的,然後沒有了。

沒有留言了,昨天諾丁山嘴裏重複着那樣的一句話,漸漸的“沒有留言了,沒有”這樣的喃喃自語變成了低低的抽泣聲。

連張妙麗也會因為一個禮拜聯系不到她而表示出擔心,而作為她男友她男人的程疊戈一通留言也沒有。

悄悄離開排練現場在沒有人的角落裏諾丁山拿出了煙,這煙是她在德國帶回來的,諾丁山和自己說就只抽一支。

就像是之前那樣諾丁山抽完了一支煙之後又點燃了下一支煙,第二根煙抽完她又想或許她可以再來一支,手剛剛觸碰到煙盒諾丁山就聽到往着她這裏走來的腳步聲,背後是舞臺劇的布幕,諾丁山往後退一步躲進布幕之後。

聽腳步聲應該是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諾丁山所隐藏的所在停了下來,然後諾丁山聽到克萊兒的聲音,那麽怯怯的帶着讨好的意味:“老師,求您了。”

“克萊兒。”這是極為不耐煩的聲音,這個聲音如果諾丁山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位負責編排舞臺劇叫做瑪麗的女人。

果然。

“瑪麗老師,我求您了,讓我當一次深林裏的小蘑菇,你之前說要讓我當蘑菇的,這件事情我已經和諾諾說了,如果諾諾知道我從蘑菇變成了松果的話她心裏會很難過的,因為蘑菇可以移動一次,而松果一次移動機會也沒有。”

“不行!”叫做瑪麗的女人并沒有因為滿是哀求的聲音有半分的憐憫。

“之前你答應讓我扮演蘑菇來着。”克萊兒固執的說着。

極為嘲諷的笑聲響起,邊笑着邊說着:“克萊兒,如果你的諾諾也像凱蒂的媽媽一樣捐一萬英鎊的話可以自然可以讓你扮演穿着彩色衣服的小蘑菇,如果你的諾諾也像艾斯卡家那樣捐五萬英鎊話我還可以讓你扮演公主的角色。”

沉默——

躲在布幕後面的諾丁山感覺到了來自于克萊兒如山般的沉默。

“克萊兒,現在你還想當會移動的小蘑菇嗎?”

“不了。”

腳步各自遠去,一串是往着舞臺,一串是往着招待一些特殊的家長們的貴賓室,諾丁山從布幕後面走出來,她把沒有抽完的煙連着打火機一起丢進垃圾桶裏。

再次回到家長座位上,這一次諾丁山沒有任何的心不在焉,她安靜的坐在那裏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了不起眼角落的那顆松果身上,每當那張被塗成黑褐色的臉往着她這裏看時,她和她微笑,她做着“克萊兒好棒”的口語。

漸漸的那張被塗成黑褐色的臉笑開了,可笑容總是掌握在只露出四顆牙齒的的弧度,那個孩子知道,如果笑容弧度扯得太厲害的話,就會露出另外牙齒脫落光禿禿的牙床,這樣諾諾看了會難過。

四十分鐘排練時間那刻松果自始至終都安靜的站在那裏,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都來得認真。

排練結束,諾丁山趕緊讓克萊兒來到她身邊,她把從中餐館帶來的點心一樣一樣攤開在克萊兒面前,紅的,綠的,橙色的。

制作精美色彩缤紛的點心使得克萊兒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樣,她手裏拿着嘴裏嚼目光頻頻投向舞臺,新一輪的排演開始了,舞臺場景從之前的冬天變成了春天,冬天的那顆松果已經腐爛在泥土裏了,呈現在舞臺上的是春天萬紫千紅的模樣,穿着豔麗服裝的孩子們在春天裏嬉鬧着。

手把克萊兒的臉轉過來,諾丁山讓克萊兒和她面對着面,問:“克萊兒,你也想像她們一樣嗎?”

“我一點也不想。”她搖頭。

“克萊兒。”諾丁山學着蘇珊娜的口氣:“在諾諾的面前,克萊兒可以要求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諾丁山。”曾經,蘇珊娜也這般捧着她的臉告訴年幼的她:“在蘇珊娜面前,諾諾可以要求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克萊兒看着她,就像那個時候年幼的她看着蘇珊娜一樣。

緩緩的克萊兒伸出手抱住諾丁山。

“諾諾,我想,我想極了,我想穿着七彩的服裝當挂在天空中的彩虹仙子。”

“好!”諾丁山回抱着克萊兒,用力的,緊緊的。

終有一天,她要做到即使不捐一分錢也會讓類似于瑪麗這樣的人來到她面前,低聲下氣和她說出“我能榮幸的邀請到克萊兒嗎?”這樣的話。

終有一天,她要讓克萊兒穿着七彩的服裝出現在很多很多人面前,即使她表演得有多麽的不好那些人也要笑容滿面的為克萊兒鼓掌。

這一天為八月中旬的一個周日。

是夜,遠遠的諾丁山就看到從程疊戈公寓窗戶透露出來的燈光,她在那裏站了一會了,透過窗簾從窗戶裏折射出兩個人的身影,一抹修長一抹苗條纖細,那兩個身影所呈現出來的是極為忙碌的狀态,嗯,頭再一次差不多粘在一起了。

整七點,諾丁山站在程疊戈公寓門口,她來時沒有給程疊戈打電話,程疊戈也一直沒有給她打電話。

他們通話時間為十天前,在他們通話前一晚,她和他還在床上抵死纏綿,當時他恨不得吃掉她的模樣,而她也恨不得被他吃掉。

現在,諾丁山之所以站在這裏是為了一件事情,一件勢在必行的事情:和程疊戈分手,或許,更确切一點來說是攤牌。

諾丁山第二次委托的征信所清楚給出了程疊戈的資料,這些資料一應俱全,出生日期出生地點,父母訊息。

程 疊戈出生于北京,他的父母是普通公務員,程疊戈四歲時他父母親在一次事故中喪生,程家祖輩和榮家祖輩為莫逆之交,榮慕明受父親的囑托把四歲的程疊戈從北京 帶到澳門,外界對于忽然出現在榮家的那個孩子表現出了極大興趣,也許是怕傷害到程疊戈榮家一直對于外界各種猜測一律保持了緘默的态度,久而久之“那個孩子 細看長得挺像榮慕明”這樣的言論在上流社會變成了一種定論。

根據調查顯示,程疊戈和榮慕明的關系并不是很好,榮慕明對程疊戈采取的是那種典型的商人做派,提供若幹物質上的資助不落人口實。

和程疊戈關系更好的反而是榮慕明的妻子,而據說程疊戈也沒有打算在榮家呆下去,他十八歲時就拒絕榮家對他的支援,他半工半讀完成學業,這舉動被外界理解為榮慕明有意讓他私生子得到鍛煉機會,以便于日後繼承家族的龐大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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