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點十分,諾丁山站在程疊戈家門口,伸手,拿鑰匙,這将會是她最後一次用這把鑰匙打開這扇門,也不知道怎麽的諾丁山只覺得她今天身體好像比往常來得虛,這樣一來導致諾丁山在開門時費了一點的功夫。

門緩緩展開,露出了三分之一的門縫——

之前透過窗戶的兩片剪影輪廓變得清晰,一男一女背着她站着,女的正在接過男的手中的資料一疊疊的串好,即使沒有說話但是從動作上就可以判斷出屬于這兩個人的那種默契。

按在門板上的手在推,有點老舊門板一聲吱呀——

聽到聲音的兩個人不約而同臉轉向了她,目光從程疊戈的臉轉向女人的臉,約二十七、八歲的女人,面容白淨氣質極佳,她也在看她。

只一眼,諾丁山就知道那女人不是小狐貍,小狐貍今年二十四歲,程疊戈今年二十五歲,秦越二十六歲。

“諾諾?”程疊戈的聲音略帶訝異。

諾丁山站在門口,八月的風從門口灌進來,把她帆布布料外套吹得鼓鼓的,她就那樣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在心裏溫習着接下來将要和程疊戈說的話,要幹淨利索,要快刀斬亂麻。

“不進來嗎?”程疊戈朝着她走來,越過她關上了門。

八月的風被擋在身後,帆布布料外套瞬間像漏氣的氣球一樣塌了下來,服服帖帖的粘着她的身體,程疊戈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手勁一收,她被他攬進了懷裏,就這樣,諾丁山被晨疊戈強行帶到了面容白淨的女人面前。

“朱美寶,以前是我學姐,現在是我秘書。”攬着她的腰程疊戈如是介紹房間的兩個女人:“諾丁山,我女朋友。”

諾丁山,我女朋友,簡短的幾個發音讓她的心一抽,程疊戈很快的就不是了,假如若幹年能再遇見的話将會變成這樣,諾丁山,我前女友。

朱美寶朝着諾丁山笑,笑容裏釋放出了滿滿的善意朝着諾丁山伸出了手,遲疑了一下,諾丁山也朝着朱美寶伸出了手。

“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諾丁山很清楚的聽到自己在說這句時聲線帶着讨好。

那樣的讨好細想開來意思應該是這樣的:這位朱美寶是程疊戈的學姐,從程疊戈介紹時的口氣就可以看出他很尊重她。

Advertisement

真是沒得救了!她的沒得救不僅表現在對朱美寶的讨好中,還表現在心裏确認和程疊戈共同呆在這個屋子裏的是朱美寶而不是小狐貍時生出來的那種竊喜的心态中。

朱美寶在接了一通電話之後匆匆忙忙離開了程疊戈的家,關于為什麽朱美寶會出現在這裏程疊戈和諾丁山做了簡短的解釋,因為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再加上她不在所以他讓朱美寶來到這裏充當他的幫手。

諾丁山打量了程疊戈的房間,一切都有條不紊,有條不絮到讓諾丁山感覺到多出一個自己和少了一個自己對于程疊戈來說都無所謂。

這樣就好。

諾丁山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又在心裏溫習着即将和程疊戈說出的話。

“程疊戈,我們分手吧。”這是諾丁山準備和程疊戈說出了第一句話。

再深深呼出了一口氣,諾丁山臉轉向正在把一些樣本材料疊在一起的程疊戈,緩緩吐出:“程疊戈……”

程疊戈沒有讓諾丁山把開場白完全說全,疊在一起的樣本材料往着她懷裏推,他看着她,眉目愉悅,喚:“諾諾。”

仿佛,程疊戈身上具備着某種的魔力,他眉頭開了,世界便會在剎那間便亮堂了起來,就像是她曾經住在的地下室那個通風口一樣,看着她就不會害怕黑暗如影随形。

“嗯。”出神的看着他,心裏恍恍惚惚的。

他手掌撫上了她的臉頰,他手掌貼在她臉頰上,聲音溫柔:“我最近被朱美寶的廚藝折騰得夠嗆,還是諾諾好。”

心更恍惚了,只覺得如果這個瞬間能被定額住就好了,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得到他手掌的溫存,悄悄的把臉頰往着程疊戈的掌窩裏挪,這樣一來就能更貼近他了。

只可惜,程疊戈的手掌很快從她的臉頰上垂落,他把一疊資料往她懷裏塞,說:“把這些好好整理一下再存檔,我下個禮拜要用。”

程疊戈塞到她懷裏的那疊資料應該有不三磅的重量,這個混蛋常常幹這樣的事情,她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勞工。

很好,很好!諾丁山覺得自己可以一鼓作氣的把那番話說出來,她要把懷裏那些見鬼的資料往着程疊戈頭上砸,然後拿出張妙麗的那種嗓門朝着程疊戈吼:“你這樣的男人真是讓人到盡胃口,我已經受夠你了!”

之後,頭也不回,為了今天的分手諾丁山穿了高跟鞋,六寸高的鞋子可以讓她把脊梁挺得高高的,然後,頭也不回,永遠!

可!事實上,她真的按照程疊戈說的那樣,乖乖的整理起了那疊資料,按照序號把資料一一存檔。

十點,諾丁山做完了程疊戈交給她做的事情,宛如夢游般諾丁山靠在門框上,看着正在工作的程疊戈。

諾丁山不是木頭,充斥在她整個成長時代的除了患得患失還是患得患失,蘇珊娜的日子過得十分的艱難,她總是怕有一天蘇珊娜會因為窘困的生活而舍棄她,在患得患失的成長環境裏諾丁山的心比誰都敏感。

此時此刻,諾丁山知道她并沒有走進那個正在埋頭工作的男人心裏,不需要求證,她就是知道。

獨自一個人的程疊戈看着就像是只處在于他的世界裏,而她只是一名旁觀者。

走道的風形成了一串氣流使得諾丁山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收拾起心情,諾丁山緩緩朝着程疊戈走去。

她在他身邊站了約五分鐘時間,這五分鐘時間裏那個男人還沒有意識到她的到來。

在把鑰匙交還給程疊戈之前她很想問他兩個問題。

“程疊戈。”諾丁山淡淡叫出了他的名字。

程疊戈擡頭。

“從那個時候和你說我要到德國去之後你有給我打過電話嗎?”眼睛對着他的眼睛,諾丁山問程疊戈。

四目相對,她站着他坐着,短短幾分鐘之後,程疊戈避開了她的眼睛,于是,諾丁山知道答案了。

“你都不會擔心我一個人在外面會出什麽事情嗎?”諾丁山再問。

幾秒鐘之後程疊戈站了起來,似乎她剛剛的兩個問題才讓他想起其實他們是男女朋友關系。

“對不起。”他語氣愧疚:“那樣的問題我沒有想過,一方面是因為我最近忙,而另外一個方面是……”

程疊戈的手觸了觸諾丁山的頭發,聲線比之前小了一些:“我覺得你不會出事,起碼,我的直覺是這樣告訴我的,諾諾是那種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女孩,在生活上,在判斷上。”

對,對!諾丁山細想一下程疊戈的話,覺得他的話好像有一定的道理,她的名片上不是寫着嗎,她可以幹很多很多的事情,她還曾經和一大堆男人在農場工作過,伐木、馴馬、劈材,她一次也沒有出過事情。

這個問題就算了,接下來是另外一個問題。

“程疊戈,在這段時間裏你有想過克萊兒的事情嗎?”諾丁山再問。

回應諾丁山的是程疊戈背過去的身影,他背過身去和她說:“諾諾,最近這段時間我恐怕沒有精力去想克萊兒的事情,克萊兒的事情你給我一點時間。”

這個男人在避重就輕。

“我問的是在這段時間裏你有沒有想起克萊兒的事情?哪怕一次。”諾丁山木然問着。

沉默——

之後。

“沒有。”他回答。

即使諾丁山在心裏已經猜到了,可程疊戈的那句“沒有”還是讓她的一顆心不停往下墜落着。

這樣也好,不是嗎?

諾丁山拿出那把一直被她緊緊拽在手心中的鑰匙,那把鑰匙已然沾滿了從她手掌心裏冒出的汗漬。

那把鑰匙被放在桌上顯眼的所在,在放鑰匙時諾丁山沒有弄出一丁點的聲響,望着程疊戈的背影諾丁山從喉嚨艱難擠出“我走了。”

所有準備好的已經在她心裏溫習了很多很多遍的話最終就只變成了那個發音“我走了。”

終究,諾丁山還是舍不得對程疊戈說出那樣的話,因為那些話太狠太絕,她總是怕他聽完之後會難過。

叫做程疊戈的男人也和她一樣有着殘缺的童年時代,諾丁山得到的那些資料還紀錄着年幼時的程疊戈在親眼看到自己父母親遭遇意外之後有半年時間拒絕和外界交流。

她還想着和這個男人好聚好散,即使很短暫但也是有着一丁點的美好,比如那天晚上,她和他跳舞,什麽都不會的她腳好幾次踩在了他腳上,他并沒有因為這個嘲笑她,他輕而易舉就把她提起來,讓她的腳踩在他腳上,就這樣一直轉一直轉,他在她耳畔說話,聲線溫柔。

諾丁山轉過身去剛剛移動腳步手就被抓住,程疊戈擋在她面前。

“諾諾,對不起。”他又和她道歉了。

“我走了,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諾丁山低下頭,想掙脫程疊戈的手,可手牢牢被程疊戈掌握在手上。

程疊戈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出:“想休息的話可以在這裏休息。”

諾丁山擡起頭看着程疊戈,加重語氣強調:“不,我要回家休息。”

“諾諾……”

諾丁山直直盯着程疊戈。

“好吧,我送你回家。”程疊戈口氣無奈。

呵!這個工作狂終于想起了字典上還有“送你回家”這樣的字樣了。

“不用!”諾丁山繼續加重語氣。

她的堅持使得程疊戈微微斂起眉頭:“這麽晚一個女孩子回家會不安全。”

程疊戈這樣的話讓諾丁山想哈哈大笑,于是她提醒他:“你忘了,很多的時候我都是這樣回去的,更多的晚上比今晚時間更晚。”

“諾諾!”程疊戈也加重了語氣,很明顯,那個他眼裏那個逆來順受且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今晚就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所以,呈現在程疊戈臉上的表情是不習慣和排斥!

“你不是很忙嗎?你不是忙得連打電話給我的時間都沒有嗎?你不是忙到連想克萊兒的事情也沒有嗎?程先生,我得提醒你從這裏到我住的地方來回車程會花去你九十分鐘時間。”

“你在生氣嗎?”程疊戈眉頭皺得更緊了:“諾丁山,我有多忙你也是知道的。”

“所以,我剛剛是在用實際行動幫程先生節約寶貴的時間。”諾丁山朝着程疊戈笑。

程疊戈看着她,幾秒鐘之後他放開她的手,聲音冷淡:“諾丁山,很多男人讨厭那種揪住男人們一丁點由于疏忽造成的失誤就喋喋不休的女人,而我也是很多男人中之一。”

“受教了,程先生。”諾丁山朝着程疊戈點頭,然後回過身去繼續朝着那扇門走去,這次程疊戈沒有攔她。

手觸到門板,諾丁山聽到程疊戈問出這樣的話:“還記得艾米利亞嗎?”

諾丁山扭開了門板。

“我不希望你變成像艾米利亞那樣的女孩,如果那樣的話我想我會很遺憾。”程疊戈聲音又冷淡了幾分。

諾丁山打開了門,程疊戈被擋在門板之外。

這 一晚,諾丁山走得特別的慢,從程疊戈的公寓到公車站十分鐘的路程諾丁山走了整整半個鐘頭時間,然後她上了車,再然後她在倒數第二站時下了車,她就這樣一直 在路上走着,不時有男人和她搭讪,在去見程疊戈之前諾丁山做了一件傻氣的事情,她去弄頭發了,而且還是去那種貴得要死的發型屋。

諾丁山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麽要那麽做,也許是虛榮吧?想讓程疊戈看到其實她也是可以很有女人味的,為了讓自己顯女人味諾丁山還穿了高跟鞋。

從那些和她搭讪的男人眼中諾丁山知道她現在應該很有女人味,可是,程疊戈壓根沒有注意到。

諾丁山停下腳步,就這樣站在那裏任憑淚水爬滿了她的臉,然後再靜靜的等待着夜風風幹了她臉上的淚水,然後再繼續走。

停在她所熟悉的地方,諾丁山看到了程疊戈,他就站在了那扇大鐵門外,站在他第一次撞到她的地方。

在她看他時他也在看她,臨近午夜時分,空氣中有種短兵相接的意味。

然後,程疊戈手一揚。

伴随着一聲清脆的聲響,那把不久前她放在程疊戈家裏的鑰匙在經過一個抛物線之後靜靜躺在她腳邊。

作者有話要說:總裁大人的淡藍色襯衫要崩裂的節奏,小女傭居然敢解雇他!!!

造停在這裏不地道~~~巒哥哥這就跪鍵盤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