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見的人

神煚趕回昭明神宮,才換了衣裳,大祭司裔湯就在外邊求見,她蹙眉,知道大祭司糾纏起來的功夫,只好召見這個老巫女。

“主上體察民情,是愛民之舉,無可厚非。只是,微服私出,有個好歹,不但伺候的人難辭其咎,就是衆位大臣,亦無法面對先代諸神,還請主上三思。”

大祭司裔湯正襟危坐,娓娓道來,是規勸的模樣。神煚打了個哈欠,揉揉太陽穴,漫不經心道:“知道了,本尊玉體欠安,正要好好休息。大祭司要沒別的事,就請回吧。”

得了逐客令的裔湯卻拿出一直文書,呈送到神煚面前,道:“主上,神女人選,應當早日定下,方不虛此行。這是老臣與衆位大人千挑萬選,方才定下,請主上過目。”

要說呢,這次回洵都祭祀的真實目的就是這個,大祭司比誰都着急。

神煚看了一眼名單,有六個女孩,年紀都在十歲上下,家裏都是有爵位的,正經的聖母後裔,神族子弟,可算是精挑細選。

“大祭司,費心了。”神煚将名單輕輕放在一旁,有意無意地用指尖劃着,“找個時間,帶進宮來,看看吧。”

裔湯得了承諾,這才退下。神煚心裏不是滋味,用手指點着幾案,出了神。

“主上,義成王派人送來新鮮荔枝,請您品嘗。”

女官穆采兒進來禀報,她把送荔枝的宮人也帶進來了。宮人手裏拎着藤編籃子,十分精致,籃子裏放着碩大的荔枝,連着枝葉,是新采的模樣。

神煚遠遠地瞧了一眼,以手扶額,笑道:“不會是臨川侯夫人吃剩下的吧?”

那送荔枝的宮人吓得不輕,忙辯解道:“回主上,這是義成王親自采摘的荔枝,都不曾經他人之手。”

“既如此,就留下吧。”神煚笑笑,換了個姿勢,“回去禀告義成王,就說他的心意,本尊心領了。”

宮人恭恭敬敬地退下,穆采兒面露不平之色。那義成王藍奉鹹,是神煚名正言順的丈夫,從萬千俊才中挑選出來的。可這位王爺不愛比他小兩歲的神煚,偏偏喜歡長他十歲的臨川侯夫人,鬧出不大不小的動靜。

神煚顧及顏面,本該使些手段,可她竟然對此采取默許态度,使之成為公開的秘密。不僅如此,神煚自己也去沾染不少桃花,據說男女不忌,愈發離奇。

一衆神官、文臣、武将都在着急,又不能怪在神煚頭上,一時也奈何不了義成王,只好把氣撒在臨川侯夫人身上,說她是紅顏禍水。義成王惱了,把臨川侯夫人接到身邊,衆大臣只好拿臨川侯出氣,鬧了不少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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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在穆采兒看來,是不能理解的,她是神煚的女官,自然向着神煚,生出不平之意。只是,家事國事混為一談,也不知從何說起。

那一籃子新鮮荔枝讓神煚想起了康闵陶,今日看到的那位大小姐,可真是與衆不同。她又瞧了一眼,只覺得沒胃口,便吩咐道:“采兒,這荔枝賞給你了。”

“義成王的東西,采兒可不敢要。”穆采兒仗着身份,也常使性子,正借此機會發洩不滿。

“好好,你不要,就賞給外邊伺候的人。”

“采兒代她們謝恩。”

穆采兒拜了拜,将那礙眼物帶了出去。

神煚用了晚膳,又想起康闵陶,連帶着想起一些往事,便命人将洵都舊族的譜牒拿來,在燈下慢慢翻閱着,直到夜深人靜才睡下。

次日,神煚處理了數日堆積的政務,又見了幾個大巫,費了一個上午,下午還得召見鎮南大将軍,完全不得空閑。

“采兒,你代本尊向那位姑娘致歉吧。”神煚還記得答應的事,心裏有一絲愧疚。

“主上今日不去,往後可還去,是否要另約個時日?”

穆采兒這話提醒了神煚,神煚想想,便道:“那就明日吧,還是那個地方。”

穆采兒便去了,她回來時,說那位名叫康闵陶的姑娘并無怨言,神煚反倒因此多了分愧疚。

第三日,卻是一次要緊的祭祀,去了半日,已不宜出行。神煚心中不樂,舉行儀式時頗為恍惚,再派穆采兒致歉。

第四日,大祭司裔湯領着那六個小姑娘入宮觐見,少不得考察一番,又設宴款待了女孩們的父母,讓衆人沐浴沐浴神恩。

對那六個女孩,神煚只是皺眉。雖然都是血統純正、出身高貴的姑娘,也還聰明伶俐,不曾有失儀之處,可她就是覺得不滿意。這些小姑娘身上,總是差了點什麽。

“大祭司,這事不急,再看看。”神煚是這樣答複一臉期待的裔湯,她是準備再留一段時日。

裔湯見神煚頗為焦慮,也不敢在此時出頭,只好作罷。

帶着遺憾的心理,神煚再次派穆采兒向康闵陶致歉,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理了。身為神尊,自然要信守諾言,可國事相對于康闵陶而言,不是更要緊嗎?康闵陶作為勳舊子弟,總該明白這個道理。

我是個庸主啊——神煚拍着腦袋,向自己作了一番強調,恣意妄為的她,如何需要在意臣下的看法。既然那麽想見康闵陶,就去吧,有什麽好內疚的?

當晚,神煚看公文看到很晚。她想,明日一定不會爽約。

到了第五日的清晨,神煚自然醒來,天剛亮。她急急地梳洗一番,只帶着平阖、穆采兒二人離開昭明神宮。

這是第一次,她那麽想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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