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善有善報

康闵陶的侍女小鵲前去問了那對老夫妻,那老漢便細細地問了玉佩的形制、顏色之類,小鵲都說得上來,那老漢便拿出一塊玉佩,果然是康闵陶丢的那塊。

“小鵲代我家小姐謝過二位。”說罷,小鵲又拿出一包銀子來,“這是二十兩碎銀,是我家小姐的謝禮,請二位收下。”

這老夫妻連連推卻,并不肯收下,說沒這個道理。

“二位老人家,看你們面帶愁容,可是遇到什麽事?”康闵陶見狀,便上前一問,她有心幫個忙。況神煚就在身旁,不該坐視不理。

那老夫妻面面相觑,又是擺手,又是嘆氣,愁雲慘淡,卻不說話。

小鵲道:“二位有什麽難事,盡管說來,這兒有兩位大人,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大人”一稱,僅僅限于神族和十八勳舊,尋常人就是當上長老,也只能稱呼職位,決不可成為“大人”。故而,“大人”是用來區分/身份的好法子。

那老漢問言,眼睛一亮,他剛才撿到玉佩,只覺得是貴重之物,擔心失主着急,所以才守在這兒,看有沒有失主尋回來。如今見了失主,又聽了這樣的話,猜測是善有善報,遇上貴人了。

“當真?”

“只要不是自作孽,盡管說來聽聽。”這話是神煚說的。

那老漢也見過體面的人,剛才就瞧着神煚儀态不凡,如今聽了這話,又是與衆不同,便打定了主意,把自己的遭遇說了說。

原來,這老漢姓劉,妻子姓張,都是洵都鄉下的佃農,租種了幾畝水田,勉強度日。老夫妻倆只養了一個兒子,名叫劉大,因為家裏實在窮,到現在也沒娶妻。就是這樣的日子,也過不安生。

今年春天,劉老漢為了給妻子治病,借了一筆債,當時就還不上,如今成了高利貸,利滾利的,更還不起。家裏沒值錢的東西,債主來讨債時,見劉大身強體壯,便抓了去做奴隸抵債。劉老漢夫妻倆老了,就靠着兒子過活,這樣無異于斷了他們的活路,所以哭鬧着過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老漢也沒什麽好說的。就是日子呀,實在過不下去了。”

劉老漢垂足頓胸,涕淚縱橫,滿是無奈,一旁的老妻也輕輕啜泣。

“你們的債主,姓甚名誰,住在哪兒?你們夫妻倆,欠人家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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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康闵陶不是頭一回聽說,鬧得家破人亡,本是極無奈的。就憑那一句“欠債還錢”,她就該幫個忙。

“主人家姓康,是勳舊老爺,住在城裏,老漢欠他三兩銀子,如今本息加起來,五十六兩了。”

聽到“康”字時,康闵陶面上閃過尴尬,神煚特別看了她一眼,周遭氣氛微妙。

“這樣吧,五十六兩銀子,我替你還了,再加二十兩,給你們過日子。”

劉老漢夫妻一齊跪在康闵陶面前,說着感謝的話,磕着頭。康闵陶吩咐小鳶拿着銀子,帶着兩個家丁送劉老漢夫妻進城。

“作惡之人,是你們家的?”待那些人走遠了,神煚笑着問康闵陶。

“這世上,姓康的人多了去,那個康家,不過是個遠親。”

神煚看着康闵陶又氣又急的樣子,覺得好笑,她又問:“本尊聽說,有些百姓自願到勳舊之族,賣身為奴,可有這事?”

康闵陶道:“有這樣的事,可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賣身為奴,有人圖的是飽餐一頓,還可以仗勢欺人。可做了家奴,能贖出的極少,不止如此,子子孫孫都要為奴。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

神煚默然。

回到莊院後,康闵陶道:“朝中那些人,常說教化百姓,總是雷聲大雨點小。真要教化什麽,不過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把這兩件辦好了,也就沒那麽多事了。”

“闵陶,想要參與政務嗎?”

這幾日來回猶豫的事情,說不定就是這個呢。康闵陶笑了笑,回答道:“康氏一族,本就是為主上拿刀的,只要主上需要,我們随時奉命。”

神煚盯着康闵陶,許久不語,屋子裏出奇地安靜,令人害怕。

“總覺得,之前太心急了。”良久,神煚才說了這句話,語氣裏夾雜着淡淡的失落。

康闵陶被吓到了,正當她思量如何回答的時候,侍女小鳶回來了,禀報了路上的見聞。

原來,小鳶送劉老漢夫妻倆進城,到了城外,正好看見有人掉進護城河裏,還不止一個人,幾顆腦袋在那兒起起伏伏,周圍的人都在觀望。劉老漢見了,說人命要緊,便将那二十兩銀子拿出來,懸賞救人。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二十兩銀子招來好幾個會水的人,他們跳下去,将落水之人就上來。劉老漢遵守承諾,将二十兩銀子給了救人的勇夫。這時候,劉老漢發現濕噠噠的落水者裏,竟然有他的兒子劉大。

劉大是逃出來的,一路閃躲,慌慌張張到了護城河邊上,結果被人擠落水中,若不是及時救了上來,只怕性命難保。這劉老漢若是不舍銀兩,只怕又要丢了唯一的兒子。當下,一家人抱頭痛哭。

小鳶見狀,安撫了這一家人,并處理了善後事宜,這才回來禀報。

“這結果,可不是一切如故嗎?”神煚輕輕感嘆。

小鳶道:“奴婢以為,這終究是善有善報。”

康闵陶看着神煚,眼珠子亂轉,最後蹦出一句:“這是神恩浩蕩。”

神煚笑笑,道:“有道理。”

眼看太陽偏西,微服出宮的神煚,又該回到昭明神宮,等待她的,會是永遠處理不盡的瑣事。

“主上,”康闵陶咬着下唇,看着即将離去的神煚,眸子裏除了不舍,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嗯?”已經上了馬車的神煚回過頭來,微笑着看着康闵陶。

不長的靜默,卻是如此令人難熬,康闵陶唇瓣幾番動搖,也沒發出個聲音。神煚見狀,從馬車上下來,走近康闵陶,四目相對,“想說什麽,想好了再說。”

神煚就這樣回去了,一同送別的,還有夕陽。

康闵陶立在夕陽下,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對于夏日而言,離天黑還有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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