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吹着中央空調吃海底撈就和在家裏睡覺裹着被子還吹冷風一樣,梁璇也曾經在冬天吃過冰淇淋,可在夏天吃火鍋還是頭一次。
店裏免費做指甲、免費擦鞋、戴眼鏡得給眼鏡布、披着長發的給皮筋,剛才排隊的時候都有,可是這些梁璇都用不着。她不愛做指甲,穿的是涼鞋,沒有近視,清爽的短發,萌萌的蘑菇頭,一句話不說的乖乖呆在他旁邊。
梁璇的飲食總是很不規律。冬天天氣冷,南方基本靠抖,叫醒她的不是鬧鐘也不是夢想,饑餓挺挺就過去了。
每天她都是被尿憋下床的……
然後到了夏天,她又想勤奮一點,彌補冬天對粉絲的虧待,總是乘六點的早班車去工作室,想着太早不到飯點,最後拖着走不開,錄得一直不滿意就在不斷重錄中忘記了。
今天比平常還要特殊,先是和粉絲聊天就花了一個多小時,又等字幕組就位才試唱新歌,後來齊業騰一來她就更沒辦法脫身了。
沒能吃上早餐的梁璇可謂饑腸辘辘,從扁平的肚子裏發出奇怪的聲響,和鍋裏煮的咕嚕冒泡的聲音組合成Demo,惹得齊業騰忍俊不禁,把水果拼盤端起來放到她面前,說:“就像在家一樣,不要覺得難為情。”
梁璇聞言斯斯文文的用筷子夾了一塊西瓜,咬前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只是有點口渴......”
齊業騰笑了一下沒說什麽,緊随其後用骨節分明、血管清晰有力的手直接伸到盤子裏,捏住了西瓜皮,然後将前端遞進嘴裏,吃完才說:“如果我也像你那麽生分今天中午就要餓肚子了。”
梁璇舒了口氣,也用手去拿,氣氛頓時松了下來。
她像只松鼠一樣雙手拿着,目不轉睛盯着他的臉看——趁他端杯子喝水的時候。
過了一會,服務員給他們揭開鍋蓋,梁璇聞着味道咽了幾道口水,齊業騰用幹淨的筷子穩穩夾了一個不太好夾的豬蹄給她,柔聲問:“你這麽早就想着把錢先付了不怕吃不夠嗎?”
是被她口中生津眼裏冒綠光的氣勢吓到了嗎?梁璇玩着筷子滿面羞赧地說:“應該不會吧,菜都是整份整份要的……”海底撈主要服務好,菜可以只點半份。“其實我雖然是個吃貨但是飯量不多……你不夠嗎?”
齊業騰在鍋裏撈了毛肚,瞅了她一眼說:“你這麽誠實,弄得我想黑你一下都會覺得沒意思。”梁璇正尴尬,可他旋即話鋒一轉又說,“誠實的人都非常可愛,就像你這樣。”
這算是誇她嗎……梁璇不明就裏,只覺得怪難為情的,耷拉着頭說:“你這樣說我會驕傲……”
他笑了笑,看她呆萌的樣子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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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開始吃西瓜的輕松随意,梁璇也沒有那麽拘謹了,古靈精怪的性格暴露出來,小心翼翼地撕咬着豬蹄,惬意地眯眼,突然想起曾經錄着玩順便背下來的鈴聲餍足地表演。
“我的志願是做一個校長!每天收集了學生的學費之後就去吃火鍋,今天吃麻辣火鍋,明天吃酸菜魚火鍋,後天吃豬骨頭火鍋,程老師直誇我:麥兜你終于找到生命的真谛啦!”
齊業騰也不詫異,配合地搭話,沉沉笑出聲來,“麥兜的生活安逸甜美。”他說話就是他平常講話的真聲,卻因為他的笑多了模糊的美感。
梁璇笑眯眯的吮了吮手指,繼續歡快地肯豬蹄。
麥兜說,“拿着包子,我忽然明白,原來有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不行就是不行,沒有魚丸,沒有粗面,沒去馬爾代夫,沒有獎牌,沒有張保仔的寶藏,而張保仔也沒吃過那包子,原來愚蠢,并不那麽好笑,愚蠢會失敗,失望并不那麽好笑,胖并不一定好笑,胖不一定有力,有力氣也不一定行,拿着包子,我忽然想到,長大了,到我該面對這硬繃繃,未必可以做夢、未必那麽好笑的世界的時候,我會怎樣呢?”
沒有年輕的張牙舞爪,沒有盛氣淩人的張揚輕狂……這個世界有很多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陰暗面,但她始終相信,無論世事再怎樣無常,胖子是上不了吊的,她就是那個胖子。
梁璇被他哄得得意忘形,啃完整只豬蹄放進盤子裏的時候心裏一抖,連忙怯怯地看他,眼看着他低頭手勢優雅的将雞翅大的那頭從中間掰開,因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多了幾分氣質。
要是桌上什麽也沒有的話,她這半張臉肯定要砸在上面的......
完了完了......面子都丢完了。
就在她自我哀悼的同時,齊業騰的聲音悠悠的從地面傳來,他像長了眼睛一樣,擡起頭道,“我聽朋友說要想了解一個女生的性格就帶她去吃東西,雖然沒有故意試探,但很高興認識你這麽好的姑娘。”
梁璇驚詫地擡眼,他目光溫柔,被那樣好看的瞳孔注視着,她心跳一下就漏了半拍。
......
吃東西的時候感覺總能再吃一點,梁璇又舍不得浪費,看他停了筷子就一個勁往自己肚子裏塞,結果吃完想要站起來,又栽到了柔軟的沙發上,狠狠打了一個飽嗝,好大的聲音。
估計齊業騰聽到了,眼帶笑意地說:“坐一會吧,現在走就算扶着牆也會把肚皮撐破的。”
被嘲笑了.......連她自己都覺得丢人,可她真的起不來,只好挪了挪位置坐好。
齊業騰擦幹淨手和她聊起天來,打聽道:“你是怎麽進圈子的?”
怎麽進的……
一時半會好像想不起來了,梁璇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說:“還是我上小學的時候我的音樂老師說我的音色好聽,讓我學音樂。其實是她自己在外面開設了一個輔導班。當時我的課業成績很差,也沒有什麽一技之長,我爸就攢錢讓我學了。可是一年到頭都在練特別基礎的東西,像肺活量什麽的,聲音的處理都很少。後來,才知道被騙了。過了不久我爸就因為車禍去世了。我覺得這是他留給我的遺産……”
她說得聲音都在顫,不看他憐惜的目光繼續說:“在報大學的時候我就報了音樂學院,在那裏認識了一群朋友,也學到了很多東西,編曲也是那時候會的。有天有個朋友突然拉我跑龍套錄幹音,忘記過了多久我被社團收留了,後來在現場對戲的時候被晏晏姐看中,然後走上了商配的道路,又繼續認識圈裏的人,參加他們的歌會,得到了一些機會,被熱情地介紹在網上發翻唱,也被越來越多人喜歡。”
齊業騰中肯評價:“不錯,相對走得很順了。”
“可能是我爸爸在天上保佑我……所以我從來不敢仗着自己才華或者愛我的人的寵愛做大家都不喜歡的事,害怕會被收走。別人走得那麽艱難才遇到一個伯樂,我一不小心就擁有了她們或許還得不到的,這樣很不好。”梁璇小心翼翼地說。
她把得到的都當作不該,把失去的都當作應得。
齊業騰凝視了她一陣,語重心長地說:“屬于你的永遠不會失去,那些随時準備走的才應該離開。你的唱功擺在這裏,怎麽會是別人能收走的?”
這個話題有點沉重,梁璇避而不談,反過來問他:“你呢?是怎麽進圈子的?”
等聽了齊業騰的回答她就知道他為什麽說上句話了,簡直惹人嫉妒……開口就是:“入圈之前沒有人教我音樂。”他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暖融融的笑出來,“真的沒有。後來經濟條件好了,就買設備回來錄,傳到網上。入圈以後才受人指點越唱越好,被樂團看上。我肯定是他們中最懶的勞工,畢業以後在醫術上繼續修煉,也沒功夫管這些,就暫時放到一邊,沒想到收獲的卻意料之外的多。”他看着她崇拜的小眼神問道,“羨慕嗎?”
梁璇搖搖頭:“不羨慕。唱的比我好的歌手肯定有很多,如果一個個比,我一定會自我貶低,但喜歡我的也不少,我不可以推翻他們的欣賞水平。而且……”她擡眼眼神真摯地看着他:“你是我想成為的那種人,我不嫉妒我的目标,就像不希望別人嫉妒我那樣。這些心裏話我也只敢私底下偷偷說,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歡太熱情太大度的人……”
齊業騰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眼神看她了,每次調侃她的話都能被她認真對待,明明是些很值得稱道的話也被形勢逼得左右難堪,他也很正經地問她:“你覺得什麽樣的人能被很多人喜歡?”
“紅了的人有很多。紅了的就是對的,怎麽努力都紅不了的就是錯的。”梁璇呆呆地說。
他笑,然後念她的名字:“梁璇。你還年輕,怎麽也說這種喪氣話?”他舒了口氣侃侃而談,“能被很多人喜歡是需要機會的。這些機會都是偶然的。如果一個人被喜歡,而且人數不斷增長就說明她足夠好,好到不經意的舉動都能被捕捉到。雖然你沒有大紅大紫,但你粉了這幾年,難道不知道喜歡這種感情多脆弱嗎?尤其在二次元稍微不順眼就會消失不見。但你有沒有找到那些,假如有一天你退出這個圈子真的會哭的人?真正能對你這樣的人是寧缺毋濫的,他們的舍不得全部都是因為你的好。”
……他說完梁璇占線了幾秒,然後忽然開口道:“你說這麽多我只聽懂了一點。”她懵懂卻擲地有聲地說,“你是一個一舉一動都值得被喜歡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