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長寧公主站在春風樓的包間之上, 右手還維持着之前擲花的動作, 美得有些淩厲的臉上全是頗有興味的笑容。
那雙漂亮的鳳眼看似漫不經心,卻透着一股驕矜傲慢。
對面坐着的清平郡主适才剛剛向她提起謝菲菲的事, 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沒了下文,如今見她望着下面出神, 便走過去向下看了一眼。
這一看,清平郡主便了然了,長寧公主看人一向只看外表, 不管是之前的徐驸馬還是如今的虛昙和尚,都生的十分俊美。而底下的這位狀元郎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更在兩者之上,怨不得她目不轉睛的盯着下面看了良久。
沈默的目光卻是與長寧公主的眼睛一觸即回, 雖然只是一眼, 但他也看清了對方頭上簪的那支極為顯眼的鸾鳳步搖。即便是在這貴人紮堆的京城, 能夠有資格佩戴這鸾鳳步搖的人也沒有幾人。
沈默不想再深想下去,只希望對方是無心之舉。
長寧公主目送着沈默駕馬緩緩離開自己的視線,方才回頭對清平郡主道:“你剛才說什麽?”
清平郡主便把謝菲菲禁足的事又說了一遍, “我記得公主過幾天就要舉行榴花宴, 可否能賞我一個面子,給謝府送去一張請帖。有了這張帖子, 謝首輔不會不給公主面子,菲菲的禁足也就解了。”
秦王雖與李貴妃不太對付, 可是清平郡主與長寧公主的關系卻還算可以, 如今謝菲菲寫信給清平郡主, 要她幫忙想辦法解了她的禁足。清平郡主便求到了長寧公主跟前。為此特地約她在春風樓見面。
長寧公主一向對這些小事不太在乎, 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知道了,回頭我就讓人把請帖送到謝府。怎麽說謝姑娘也是我将來的弟媳,這點忙我自是要幫的。”
清平郡主見達到目的,便放下了心,正要把夥計叫來,整治一桌上好的席面,就見長寧公主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清平郡主還沒反應過來,長寧公主帶着幾個貼身侍從已經離開了。
長寧公主從春風樓裏出來以後,就直奔皇宮而去。
元洪帝喝了藥剛剛躺下,就聽太監們回禀,說是長寧公主來了。
沈默等人游街完畢,便在禮部的人引領下去了瓊林苑參加接下來的瓊林宴。
參加瓊林宴會的除了他們這些新晉進士外,還有上一科的狀元和榜眼,本來按照慣例,皇帝是會親自出席瓊林宴以示對他們這些新科進士的重視,只不過元洪帝身體欠安,便安排太子代替他主持這一次的瓊林宴。
這是沈默第二次見到太子,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太子好似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面上一直淡淡的,完全有別于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
不過沈默知道太子微服出巡一定是不想讓人知道,如今做出這個樣子,多半是想讓他忘記之前的會面。于是沈默默契的也沒提之前的事,表現得和從來沒見過太子一樣。
酒過三巡,趙忱覺得時候差不多到了,正想找個時機離開,就聽外面忽然響起了太監所獨有的尖音,“長寧公主駕到!”
在一片請安聲中,長寧公主慢慢走到趙忱身側,然後露出一個笑容,“原來皇兄也在啊!”
趙忱對長寧這個妹妹一向頭疼得很,直覺她來一定沒什麽好事,沉着臉道:“你來這做什麽?”
長寧公主笑道:“皇兄不會以為我是來玩的吧!我哪有那麽不知輕重,我是奉了父皇的口谕來的。”她說完輕輕一拍手,便有五六個宮女托着木盤走了進來。
“皇上有旨,朕身體微恙,不能親來,特賜果品點心六道。”
谕旨當前,太子也不能與長寧公主多計較,只好領着衆人上前謝過旨意。
長寧公主眼風掃過下面坐着的沈默,面上卻不動聲色,從容坐在趙忱身側,“好長時間不曾見皇嫂,她身子可好?”
趙忱不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面上卻不能不敷衍,“好多了。只是她身子一向弱得很,這次小産又差點要了她的命,所以我讓她在東宮好生将養一段時間。”
蘇氏小産的事,雖和李貴妃沒有直接關系,但對方也脫不了幹系,是以趙忱決定讓蘇氏稱病不出,好好養好身子再說。
長寧公主一向是只顧自己玩樂,從不打聽別人的閑事,李貴妃和六皇子知道她的性子,大事上從來不跟她商議,因此李貴妃與蘇氏小産脫不開關系的事,長寧公主一點也不知情。
如今聽趙忱提到蘇氏小産,長寧公主才回想起來,好像之前的确聽人說過此話,不過別人的事,她一向不怎麽放在心裏,聽過就忘了。
“我本來還想請皇嫂參加榴花宴的,沒想到這麽不巧。”長寧公主說到榴花宴的時候,便沒忍住望了一眼沈默。
趙忱就坐在她的身邊,又一直注意着她的動向,看見她朝沈默的方向看去,目光又流露着一股勢在必得的意味,由來就有了幾分明白。
“長寧。”
長寧公主聽得趙忱這一聲呼喚帶有些警告的含義,望向對方時,目光中便透出迷惑之色,“皇兄喚我做什麽?”
趙忱沉着臉道:“你跟我來!”
趙忱這話落下,便起身朝外走去。長寧公主知道這個皇兄的脾氣,無法,只好起身跟着他一起離開。
一直走到瓊林宴外的一片空地,趙忱方才停下步子轉過身:“長寧,你老實說,你今日來為的是什麽?”
長寧公主挑起眉梢笑道:“剛才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呀,我是奉了父皇的口谕來的。”
趙忱沉聲道:“你在自己府裏胡鬧我不管,可是這是瓊林宴,是朝廷宴請新科進士的地方,由不得你胡來。”
他這樣毫不留餘地的訓斥長寧公主,後者也忍不住冷了臉色,“皇兄這話是什麽意思,憑什麽你來得,我來不得。我又不是胡亂闖入,我是奉了父皇的口谕。”
“夠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麽主意。你分明是看這科的沈狀元生得好,心裏動了歪心思,才會向父皇請旨過來。”趙忱毫不留情面的戳穿了長寧公主的心思,“我勸你少打這位沈狀元的主意,他已經是有妻室的人。就算他沒有妻室,也做不得你的驸馬。”
長寧公主沒想到趙忱這麽快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由不得心裏一陣惱怒,“為什麽做不得我的驸馬?”
“就憑他是三元及第,我們大齊朝建朝這麽多年,也不過只有三人能夠獲得如此殊榮。這樣的人才絕對不能斷送到你的手中。”趙忱道,他甚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如今實在看不下去長寧公主的行為,方才說了這麽一番話。
長寧公主卻是氣極反笑:“好啊,做了我的驸馬,就是斷送他的前途。這話我要到父皇面前去分說。”
趙忱本想斥責長寧公主幾句,讓她熄了對沈默的那番念頭。哪知他不了解長寧公主的性子,一向喜歡跟人對着幹,這一番斥責下來,卻激起了長寧公主的脾氣,一定要拉着他到元洪帝面前分說。
趙忱此時卻有了幾分退意,父皇這兩年越發對他多疑,真要是到了父皇面前,該如何解釋他知道沈默有妻室的事。也是他一向沒把貪圖享樂的長寧公主放在心上,說話就沒留意,把沈默有妻室的事說了出來。
長寧公主卻不依不饒,她被元洪帝嬌慣壞了,養成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性子,要是什麽都順着她,她還收斂幾分,如今卻被趙忱幾句話激起了火氣,一定要拉着趙忱去元洪帝跟前分辨。
趙忱沒想到這個妹妹這樣難纏,有心想揚長而去,卻被長寧公主攔住了去路,還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最後趙忱硬是被她拉到了元洪帝跟前。
元洪帝小睡一覺,醒來正覺得身體舒服了一些,聞聽長寧公主求見,便宣她進來。
哪知長寧公主身後竟然還跟着太子趙忱,元洪帝看長寧公主臉上的怒容,心下猜到幾分,不由問道:“你們兄妹這是怎麽了,長寧你來說。”
長寧公主便一字不差的把和趙忱的對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末了還道:“父皇你來評評理,為什麽做了我的驸馬,就是斷送了他?”
元洪帝把剛才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不會略過其中關鍵的兩句話,當下便用一雙淩厲的雙眼看向趙忱,“太子是如何知道那沈默已有妻室的,莫非你們認識?”
沈默又不是京城人,太子怎麽會認得他,難道他是太子暗中培養的人才,元洪帝想到李貴妃平日裏吹得那些枕頭風,由不得不起疑心。
趙忱心下苦笑,父皇果真信不得他。不過這個問題,早在他擺脫不掉長寧公主時,已經想好了答案。
“回禀父皇,兒臣之前微服出巡的時候見過這沈狀元一面,不過當時兒臣并未吐露過身份,所以沈狀元從始至終不曾知道兒臣的身份。至于他已有妻室一事,是兒臣親眼見過他的夫人。父皇若是不信,可喚沈狀元前來相問。”
最後一句話,趙忱一語雙關,明面上是說若是不信沈默已有妻室,大可叫對方過來相問,可是暗地裏卻是在自證清白,若是不相信他與沈默只見過兩面,大可叫對方過來質問。
知子莫若父,元洪帝豈能聽不出趙忱話裏的含義,太子的為人,元洪帝還是信得過幾分的,他便去了幾分疑心,“不必了,既然你親眼見過他已有妻室,那麽此事也就不用再提。”
趙忱心中一松,父皇這麽說,看來是相信他的話了。
哪知長寧公主卻不依不饒,“父皇,有妻室算什麽,讓他休妻就是了。難道我堂堂一個公主還比不了一個尋常婦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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