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靡不有初

薛洋見凡兵根本傷不了裴素,方覺心裏一陣慌亂,此時更拿捏不準裴素心思。

裴素那頭卻迅速地将方才放入石棺中的長笛撿起,置于唇邊吹奏出一支怪異的調子,薛洋頓時覺得在身體中蟄伏的東西被喚醒了,正自內而外地啃噬着自己的身體,又痛又癢的奇異感覺再次從每一根神經的末梢傳來,登時讓他無法站立,跪倒到地上,而他的四肢也完全不受控制,身體仿佛被另一樣東西操控着,他整個人開始緩慢移動,卻十分不協調,像是一只被操控着的傀儡。

真是可笑,現在的他,便如曾經被自己操控過的兇屍。

他今日嘗到了蠱毒的厲害,方知天外有天。

身體移動的速度開始加快,繼而變成小步跑動,裴素吹着異域的調子,操控着薛洋只是繞着石室中央的石棺不停跑動,仿佛故意逗弄他一般,四五十圈下來,薛洋額上早就沁出了汗水,腳也十分酸軟,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仍舊奮力跑動。

裴素見他面色變得十分難看了,方停了曲子淡淡說了聲:“爹素來覺得,凡事都講循序漸進,今日便到這裏,也好讓你有個适應的過成,來日方長,我兒覺得如何?”

調子一停,薛洋身體裏的蠱蟲便像是得了命令似得止住了動作,他的四肢頓時失去控制,硬生生摔到地上,聽到裴素問話,薛洋只是咬緊了嘴唇并不接話。

裴素見他不語,也不追問,回頭對一旁看了半天好戲的雲陽君吩咐道:“你好生看管他,等我明日再來管教。”

雲陽君點點頭,答了個是。

裴素便拿了笛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時偌大的石室裏,便只剩下雲陽君同薛洋兩人,雲陽君眼見癱坐在地上的薛洋嘴角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先開了口:“你被罰跑了這麽久,一定口渴了,我去弄些水來給你喝。”

“裴素讓你看緊我,你不怕我趁機逃跑?”薛洋皺着眉頭,勉力擡頭問他。

“本座敢放你一個人在這裏,自然不怕你逃,何況你如果還走得動,大可以試一試站起來,恐怕未及出地宮,這雙腿便廢了。”雲陽君一時換了一種口吻說話,仿佛确信他跑不了,邊說還邊往地上那堆珍寶裏尋出個罐子,揣進懷裏,大約準備拿那罐子汲了水來給薛洋喝。

薛洋心中一動,以雲陽君之能信手捏個決,便能招碗水來,何必親自跑去打水,這算是向自己示好?可他的立場究竟是什麽?他一時腦子裏很亂,理不出頭緒來。

片刻後雲陽君果真用那個随手撿得罐子裝滿了水,走了回來,薛洋确實也口渴得緊,不等他遞過罐子,便很不客氣地奪過來,舉起罐子仰起頭便往嘴裏澆。

雲陽君耐心等他喝完水,才對他說:“你心中有什麽疑問,不妨說出來,我或許能解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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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實在摸不透他心思,幹脆直接問道:“我看剛才的情形,想來你也并非受制于裴素,你既不全然與他一路,卻又不出手救我,那你在這件事上又有何利可圖?”

雲陽君道:“義城義莊之于你,便如這雲陽山十方宮之于本座。”

“你被困在這裏?”薛洋問他。

“本座受人之托,守護十方宮,可惜如今已是斷壁殘垣一片。”說到這,雲陽君金瞳裏露出一絲黯然。

“那與我何幹?”薛洋又問。

雲陽君道:“裴素與我心中各有執念,你自然也有你的心思,不過現下我們三人的處境,确如三個連環一環扣着一環。”

薛洋聽他這麽說忽覺心裏有些活絡,若真如此,裴素當不至于對他下狠手。

雲陽君見他并不說話,便接着道:“我須得提醒你,不要把裴素當成敵人,他始終不是一個壞人,何況他手上握着對你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他的心願不過就是以你的魂魄養着裴泫的身體罷了。”

“原來裴素留你下來是要勸服我任他擺布?”薛洋有些怒氣上來,“這件事從一開始便是你們布了局引我入甕,可有問過我的意見。”

“勸服你是我自己的想法,與他其實無幹。裴素一點也不在乎花多少時間來讓你乖乖聽話,畢竟他身上的蠱毒可令他重傷自愈,除非他自己想尋死,否則幾乎無人能動他。可本座看着十方宮現在的樣子卻沒有一日不心焦的。”他一雙有些令人炫目的金瞳直直盯着薛洋瞧,眼神裏滿是期待,“我的心願不過就是十方宮有朝一日能重現輝煌,這件事,你若肯合作,對我們三人都是有好處的。”

“既然說是合作,便該請我來商談,如今卻是強壓着我的頭,逼我就範了。”薛洋如此說着,只覺心頭一口惡氣憋得難受。

雲陽君說:“畢竟你有些前科,我們又拿捏不準你的心思,你說是不是?何況,我們都不想自己的事情有纰漏,再者我倆結盟在先,所以只得委屈你了。”

薛洋說:“算了,我不想再糾結你們算計我這件事,你剛才所言我們三人處境,我聽得不十分明白,裴素握有的東西對我十分重要,那究竟是什麽東西,而你所願是要複興十方宮,難不成想讓我出家做道士,不如再說得詳細些,我也好考慮要不要同你們合作。”

雲陽君道:“其一,你多年執念不過召回曉星塵魂魄,因他死時積怨過深導致魂飛魄散,輕易自然無法召回,但你可知魔族生而皆能驅使鬼族,所以在招魂上自然比人輕巧多了。裴素之妻曲鳴蛉既是上古魔族之後,又入苗疆異教浸染多年,自然既可為你招魂,又能替你重塑曉星塵的肉身。裴素之前與我說過,曲鳴蛉過世之後留有一樣法寶給他,當是聚魂之物,本座活得時間久了倒也略知一二,魔族都随身攜帶聚魂鈴,這本沒有什麽稀奇,但裴素手裏這個卻是經過曲鳴蛉改造,可以用苗疆蠱術替亡魂重塑肉身的寶物,這便是你需依仗裴素之處。”

“若是如此,到還真是解決了最讓我頭疼的一個難題。”薛洋聽他所言便覺有些心馳神往。

雲陽君接着道:“其二,裴素此生心願便是他與曲鳴蛉所生的二子皆能一生順遂,平安成長,如他剛才所言,裴泠倒是沒什麽,但裴泫數年之前就已現惡兆,他的生魂常莫名離開肉身,又因為他是魔族與人混血所以也是身死魂滅,情況便十分危急,裴素既知裴泫撐不下去,遂養了蠱蟲在裴泫身上方便操控他的身體,一邊急着尋一具強大的靈魂支撐住這個軀殼,好讓他繼續活下去。另一方面,他想留存曲鳴蛉的遺體,便要依仗這十方宮的靈氣,又因憑他一己之力難以誘你前來,所以才同我結盟。其三,本座多年來一直想要找到一個可以複興十方宮的人,奈何我身上禁制,不能離開雲陽山太遠。而裴素同我講了你與曉星塵的事情,我始覺這位心懷天下的曉星塵道長恐怕便是能幫我重振十方宮的人,所以我亦答應了他結盟的要求。”

“如今曉星塵不過同塵埃一般飄蕩于世間,你竟還打起了他的注意。”聽到雲陽君已經把道長也算計了進去,薛洋自然心裏十分不悅。

雲陽君道:曉星塵做了這十方宮的主人,對你才是有益無害的,依本座之見,你要召回他的魂其實不是最難的,如何在他重返人間之後以薛洋的名義得到他的原諒才是真正的難題,別忘了我曾經窺探過你的夢境,所謂夢由心生,所以我知道你心裏的想法。”

“其實我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近些日子我似乎越來越不在意能否得到他的原諒,反倒覺得他能結開心結,從此将過往遺忘也是極好的。我記得他确實曾經說過想要同宋岚一道建立自己的門派,那種只求志同道合,不論姻親血緣的門派,卻不知若能幫他達成未了的心願,他是否會願意回來?”

雲陽君道:“這個問題何不留到當面問他,如今我已經把我們三人的處境與你詳細說過,如果從前是算計你,那現在本座便以自己的名義問你,你是否願意與我們合作?”

薛洋卻沉默了。

雲陽君也不等他回話,複又變作小黑貓的模樣,自顧自地爬上薛洋的膝蓋盤坐到他腿上。

片刻後薛洋開口道:“為何幫我?”

雲陽君卻在他膝蓋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好,然後懶懶地回道:“倒也算不得幫你,不過各取所需。還有就是本座活了近千年,性子已經變得親合的很了,也不大願意為難晚輩後生。”

它說完這話,薛洋接着又是一陣沉默,等小黑貓已然有些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薛洋又問道:“尚有一件事,望你指點。”

雲陽君用爪子揉了揉眼睛道:“何事!不能明日再說?”

薛洋卻問得十分鄭重:“宋岚已經是個啞巴,待我尋到他時,卻該如何同他說話?”

以前自然直接用陰虎符操控,現在卻當真是一點辦法也無。

雲陽君想了想答道:“這卻要去問你那個便宜姐夫了,本座記得有個陣法喚作傳音陣,當是無需開口那陣裏頭的人便能直接在腦海中互相交流,也不是特別稀奇的玩意,他方家當不吝教給你。”

薛洋聽了點點頭,答了一聲好,便也經不住疲憊地合上了眼睛,這一晚,他心裏已然有了決斷。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更新了。小天使們快來留評,洋洋馬上去找宋道長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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