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K2
“如果是鼬君自己的選擇，我們當然不會有意見。”叔叔在鼬提出要上山的時候這樣說，“況且三輪大人向來為人尊敬，雖然年輕，但劍法高明，這也不失為鼬君的機會。”
只是阿姨和杏奈十分不舍，在鼬保證會時常下山看望她們後才肯松口。
其實上山并不是鼬的本意。那日從三輪一言那裏了解後鼬才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在這裏被稱為異能者，如果被發現的話會受到王權者嚴密的控制與管理；但讓鼬一直借居于叔叔家，又不免會給他們增添許多麻煩。因此三輪一言才會提議，讓鼬僞裝成他的族人，以免受到其他王權者的幹涉。
“雖然我只是個隐居山林的王，但庇護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這樣的能力還是有的。”三輪一言扶了扶帽子，笑得和煦。
鼬也沒有和他糾結自己只不過是外表年幼的問題，他考慮後接受了三輪一言的好意，但也和他說明要回去和叔叔解釋一下。
來到這裏沒有多長時間，但阿姨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給他置辦了許多東西。由于稱不上出遠門，所以鼬只收拾了換洗的衣物帶走。
叔叔阿姨本來想送他，被他婉拒了。一家三口站在家門口，看着這個柔韌的少年背着包，一步一步地向町外的山上走去。
三輪一言的住宅就位于山上，是傳統的日式建築，外面是刷着朱漆的木質圍牆。鼬剛準備敲門，就聽到門口的樹上有人懶洋洋地說道：“可算來了啊。”
一躍而下的人是禦芍神紫，他打着哈欠去推門：“大人讓我接你呢，在門口接也沒關系吧？”他似乎并不打算聽鼬的回答，徑直進了院子。
鼬随他走進去，入眼看到的就是院子裏姿态各異的樹木。因為沒有被打理過而顯得枝葉雜亂，但生機勃勃，綠意盎然；通往屋子的路上鋪着石板，縫隙中撒了細小的砂石；樹影婆娑，綠苔青石，還有那個坐在回廊下向他們揮手的男子，都讓鼬覺得分外的熟悉。
“因為怕你不知道路，所以就讓小紫去接你了。有沒有好好和人家告別？”三輪一言起身走過來，溫和地說道。
鼬并沒有拆穿禦芍神紫，倒是很認真地回答：“有勞您費心了。”
禦芍神紫揮揮手:“那麽你們兩人慢慢聊，我就先進去了。”
“小紫，還要拜托你帶鼬君到他的房間去。”三輪一言說完，轉頭面向鼬：“昨天就已經收拾好了，鼬君如果不滿意的話可以和小紫說哦。”
鼬點點頭，禦芍神紫“嗨嗨”地應着，帶着鼬進屋去了。
這種規模的純日式房屋鼬已經很久沒見到了。在玄關脫去鞋之後，禦芍神紫帶着鼬穿過走廊，從西面的側門出去，在回廊木制的地板上毫不停留地走過去，來到紙糊的推拉門前，示意他上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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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拉開門，聽禦芍神紫站在門口說：“被褥都在壁櫥裏，以後房間就由你自己整理。”他打量了一下鼬，“我說啊，看你年齡不大的樣子，我姑且先問一下，你會做飯吧？”
做飯這種事當然是沒問題的，鼬困惑地點頭，就見對面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禦芍神紫滿意地笑了：“很好，那麽以後三餐就由你負責了。”
禦芍神紫走了之後，鼬将自己的東西細細地收拾好。衣櫥裏已經放了一些衣服，有日常穿的，還有一些簡單的粗布衫。這個房間不算小，鋪着榻榻米，只放了矮桌臺燈之類的擺設，簡潔的很。
他沒有在房間停留很長的時間，很快就出來了。這裏住着的應該只有三輪一言和禦芍神紫，鼬并沒有在哪裏發現其他人的蹤跡。
鼬也沒有确定的方向，只是随便走着，順便看一看這棟建築的結構。腳踩在地板上的感覺有一種久違的安心，鼬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正廳的走廊，他大概估計了一下位置，敲了敲前面那扇門。
“進來吧。”裏面傳來的是三輪一言有些低沉的聲音。
鼬拉開門，就看見隔着屋子的那邊，三輪一言仍然坐在屋外的回廊處，不知道在看着什麽。就連鼬走進去，都沒有讓他轉過身來。
三輪一言的屋子裏擺設仍然簡單，靠牆放着木櫃，上面擺了一些零碎的東西；靠近門的榻榻米上有方桌和相對的兩個坐墊，後面支着一架繪着山水的屏風；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鼬繞過桌子，走到三輪一言的旁邊，在他的注視中緩緩坐下。
三輪一言看着這個舉止有度的少年，笑着問道：“怎麽樣，會不會不習慣？”
鼬搖了搖頭：“這裏很好，還要感謝一言大人的幫助。如果需要我做什麽，請盡管說。”
“我能讓一個孩子做什麽呢？”三輪一言反問道，“你只管住着，其他的不用擔心。你還小着呢。”
鼬沉默片刻，開口問道：“請容我失禮。不知禦芍神君和一言大人是什麽關系呢，他是一言大人真正的族人嗎？”
三輪一言倒是嘆了口氣：“他啊，雖然很有天分，但是仍然是個不成器的弟子啊。”
原來是師徒關系啊。三輪一言仿佛知道鼬在想什麽一樣，笑着說：“是劍術哦，鼬君如果對這個感興趣的話，也是可以學習的，不過很辛苦就是了。”
鼬點點頭，起身鄭重地行禮：“那就麻煩您了。”三輪一言沒有攔他，微笑着受了。
禦芍神紫雖然那麽說，但是當天下午的晚飯，仍然是由他準備的，并且考慮到鼬的年齡，做的都是一些很好消化的飯菜。鼬心領了他的好意，所以看到他系着家用圍裙從廚房出來時才沒有笑出聲來，只是微微抿了抿嘴角，若無其事地坐下吃飯了。
禦芍神紫将手中的小鍋端上來，三輪一言見了，有些高興地說：“快看，鼬君，是小紫專門做的紅豆飯呢。”
鼬擡頭看了看禦芍神紫，對方正自顧自地脫下圍裙，感覺到他的視線，挑眉望了過來：“怎麽？”鼬沒有在意，說了聲“謝謝”。禦芍神紫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別忘了，明天就交給你了。”
三輪一言給他們盛好飯遞過去：“鼬君還是小孩子，小紫可是哥哥啊。”他偏過頭對鼬說：”不用在意，你能來到這裏，小紫也是很高興的。來，吃飯吧。”
禦芍神紫似乎對三輪一言的說法很有意見，但他仍然聽話地開始用餐，并沒有反駁，直到三輪一言說要教鼬劍術，他才嗤笑道：“就他這種小身板，揮得動劍嗎？”
鼬依舊低頭用餐，沒有應他的話。禦芍神紫見他不回應，聳聳肩也不吭聲了。
用過餐後，鼬被三輪一言帶去房間，說要讓他給叔叔寫封信，明天送下山去。結果到最後不止是鼬，就連三輪一言也寫了封短信，一起封到了信封裏。
鼬從三輪一言的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禦芍神紫熄了外面的燈，到處都是漆黑的一片，和白天的樣子很不相同。鼬手中持了燈燭，往印象中的方向走去。
才過了側門的轉角，他就看到禦芍神紫坐在走廊上，倚着柱子仰望，左腿盤坐着，右腿垂下來，一下一下地踢着木屐。聽到鼬過來的動靜，他無意識地往這邊看了一眼，似乎楞了一下，然後就清醒了。
“喂，你啊。”他看着鼬的眼神有着意味不明的情緒，“十二歲的孩子不都應該更喜歡和同齡人在一起玩的嗎，你怎麽會願意到山上來呢？”
鼬想了想，回答道：“禦芍神君真的覺得我能和別人一起玩？”
禦芍神紫笑出聲來：“哈哈，那倒也是，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像個小老頭，和杏奈醬在一起，就像祖孫倆一樣。不過，”他湊過來仔細看着鼬，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你這張臉我倒是很喜歡呢。”
鼬不動聲色地回視他。禦芍神紫見他平淡的樣子，頗為掃興地坐了回去：“就是性格太無聊了。”
“你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嗎？”被他評價為無聊的鼬突然開口問道。禦芍神紫僵硬了一下，然後放松下來，無所謂地回答：“那又如何？”
鼬點着頭說：“不怎麽樣。你不過十七歲，不想被困在山裏很正常。”
禦芍神紫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可一點都不想被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小孩子這麽說呢。”他看起來似乎精神了很多，興致滿滿地問：“一言大人對劍術修行很嚴格的，你真的能堅持的了嗎？”
鼬靜默地思索片刻，才意味深長地回答道：“如果禦芍神君都可以堅持修行的話，沒道理我卻做不到吧。”
“哦？”禦芍神紫挑起眉頭，“你膽子很大嘛。”他站起身來，随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低頭看着少年那張在月光下格外精致的臉，笑得隐秘而得意。
“那我就安心期待了。希望有你在的這山上，不再那麽無聊。”禦芍神紫拍了拍鼬的肩膀，與他擦肩而過，走到鼬身後不遠的和室前拉開門來，堪堪進去的時候，又轉過身來：“忘了和你說了，這是我的房間，在你的隔壁哦。”還沒等鼬說些什麽，他就進屋去了。
鼬一個人在走廊上靜默地站着，忍不住皺眉——怎麽感覺遇上了一個很大的麻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