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K11

這個季節的山風吹起來涼意十足,每天早晨醒來之後,就會感覺空氣的溫度又低了幾分。

三輪一言離開的那一天,倒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好天氣。

夜刀神狗朗端着餐盤送早餐去他的房間,之前還很高興地和鼬說“看到這樣明媚的陽光,一言大人的心情也會好一些吧”,沒多久鼬就聽到了他焦急呼喊的聲音。

葬禮有條不紊地舉行着,簡單而樸素。山下的很多居民都自發地過來幫忙,叔叔阿姨寬慰了鼬幾句,見他還算鎮定,也就放下了心。期間夜刀神狗朗一直精神不振,鼬讓他去休息,他卻不肯,堅持着一直到兩天的葬禮結束。

雖然只少了一個人,但是原本熟悉的庭院似乎顯得出奇的大,空空蕩蕩的,感覺即使出聲說話,也難以得到回應。鼬問夜刀神狗朗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離開,被他搖頭拒絕了。

“一言大人要求我憑借自己的力量拿到他藏在某處的‘理’,我還需要更多的修煉。”夜刀神狗朗勉強地打起精神,還是有些萎靡,“大人說要我親自去鑒定新的無色之王,如果是邪惡的王,就務必用它将其斬殺。”

這樣的要求出自三輪一言之口,要求的對象還是他最疼愛的夜刀神狗朗,乍一聽委實有些奇怪。鼬仔細一想,就琢磨出了其中的原委。

雖然夜刀神狗朗劍術頗為不凡,還有承自無色之王的力量,但他秉性善良,絕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讓他親自去了結一個人的性命,已經完全超出了他能力的界限。三輪一言明明很了解他,交給他這種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就着實耐人尋味了。

目的,大概是為了給夜刀神狗朗找出前進方向之類的吧。

一直以來,夜刀神狗朗的生活就是圍繞着三輪一言進行的。他不愛玩樂,沒有喜好,熱衷的事是練習三輪大人教導的劍術,每日研究的是三輪一言大人偏好的食物,最喜歡待的地方是三輪一言大人的身邊,眼睛裏能夠看得到裝得下的,只有最喜歡的三輪一言大人。

那麽如果三輪一言不在了,他又要何去何從呢?這個問題想必已經困擾了三輪一言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給出了這樣的一個要求,似乎是經過了足夠的深思熟慮。

又或者,他早已預知到了什麽,關于次代的無色之王和夜刀神狗朗。

明白了這一點,又看得出夜刀神狗朗的遲疑不解,只是鼬什麽都沒說。

這種事情,如果不是本人自己領悟的話,就完全失去意義了吧。

“如果你希望的話,當然可以。”夜刀神狗朗擡頭看他,鼬長而濃密的睫毛随着眼皮垂下,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我會拜托渡邊太太照顧你。東京我的地址,你是知道的,有什麽事随時可以過去。”

夜刀神狗朗低聲答應,但鼬想,他大概很難會等到這孩子主動上門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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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次是因為很重要的事,但鼬請了很長時間的假,這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回到東京後,很是被黑崎浩司狠狠地折騰了一番,并且被他布置了很多的任務。

大概是想借助這樣的忙碌讓我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不好的回憶吧。鼬想着,不過也不是沒有真的想要借此機會奴役自己的可能性。

拜他所賜,鼬很久都沒有時間再去關注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年末鼬借着假期回去和夜刀神狗朗一起過年,看到他被什麽事情困擾着的樣子,就連平日的劍術修行,都有種沉重的束縛感。

參加過初詣後,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低着頭走路的夜刀神狗朗突然問道:“我身上,到底有什麽不足的地方?”他的神情十分困惑,“為什麽,總是無法打倒那個敵人……”

“雖然不知道你所說的敵人是什麽。”鼬拎起剛從巫女那裏拿到的平安禦守放在眼前看着,然後俯身将它挂在夜刀神狗朗的腰上,“只要自己足夠強大的話,就沒有打不倒的敵人吧。”他比了比夜刀神狗朗的肩膀,“啊,今年長高不少啊。”

夜刀神狗朗有些窘迫的樣子:“因為正在成長期啊,最近骨頭一直很疼。不過我也稍微有點大人的樣子了吧。”

“是是。”鼬從身上拿出兩個紅包遞給他,“這是今年的份,給已經是大人的狗朗。”

夜刀神狗朗在路人善意的笑聲中接了過去,耳根都紅透了。

九月份中旬的一天,夜刀神狗朗突然打來了電話。

“我已經拿到了‘理’,最近就會出門了,請不用擔心。”他是這麽說的,似乎是想通了什麽事情的樣子,語氣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輕松。

鼬停下手中正在寫着病理報告的筆,說話時有了些稍微的笑意:“是嗎。那麽,沒有打算過來找我嗎?”

夜刀神狗朗在電話那端猶豫了一下,才說:“我想先在東京以及附近的城市四處看看,當做修行一樣,順便探聽一下無色之王的消息。”

鼬挂掉電話後倚着椅背出神,被進來的護士驚醒了。“醫生在想什麽呢?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大概是是相處的時間久了,她和鼬說起話倒是很随意。

“沒什麽,家裏的孩子長大了想出門,忍不住就為他擔心。”本來很正經的話卻換來護士小姐的一聲輕笑,鼬疑惑地看着她。

護士小姐擺擺手:“醫生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每次出外差黑崎院長都很擔心您,總是想和您一起去呢。”

黑崎浩司是這樣想的嗎?鼬不由想起曾經的三輪一言。大概在每個大人心中,我們都是孩子吧,沒有足夠的能力,沒有信賴的資本。即使嘴上說着放心,私底下卻仍然為離家的浪子擔驚受怕。所以什麽困難都不會分擔,什麽煩惱都不會傾訴,只想在孩子們看不到的地方解決所有問題。不然的話,作為大人就實在是太遜了。

真是讓人頭疼的感情。但奇怪的是,似乎每個人都是這樣子,重複,循環,不肯改變。自己被當做孩子看待時不滿,卻在長大後,又不自覺地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反反複複的,充滿了讓人為難,不甘,又不由自主的守護之情。

夜刀神狗朗來到東京後,好像比以前活潑了很多啊。有一天鼬早起看到報紙上刊登的新聞,關于隐藏很深的犯罪團夥在熱心市民的幫助下被逮捕的報告,旁邊是夜刀神狗朗正義凜然的一張臉。“這孩子,玩得很開心啊。”鼬邊用浴巾擦着自己半濕的頭發邊想。

嘛,不過也不是什麽壞事,就當做不知道吧。

只是沒過去幾天,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那天早上鼬一如往日去了醫院,急救大樓被很多不良少年圍着,庭院裏還有警車。醫院的秩序還算穩定,只是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病人,都因為這種不同尋常的氣氛有些惶然。

鼬去了自己的辦公室,聽路上聚在一起的人說,黑崎院長昨晚就來了醫院,現在正在陪同警局的人一起調查。

“出了什麽大事嗎?”鼬問端着一杯咖啡慢慢飲啜的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搖了搖頭:“聽昨晚值班的人說,是有人被槍傷了,還沒有等到救護車就已經不行了。似乎是不良集團的頭目,所以差點鬧起來呢。”

是這樣啊。

這本來只是醫院日常中的一個插曲,每一天都會有無數的人在這裏離開這個世界。無論是不良少年還是社會精英,無論是懵懂孩童還是耄耋老人,死亡從來不會心慈手軟。不管家裏的親人如何的痛苦,不管憤怒的同伴怎麽去發洩,已經離開的人,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所以當鼬接到那個陌生的電話時,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情緒了。

這些年,他和十束多多良之間雖然保持着非敵的關系,彼此的聯系卻少的幾乎不存在。畢竟不是身處在同一個世界的人,況且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和本性,點頭之交的位置剛好适合。

電話是草薙出雲打來的,問鼬要不要來看十束多多良一眼。

那個沒有等到救護車的人,那個深夜被人槍殺的人,那個引得赤之氏族暴動的人,原來就是十束多多良啊。

鼬站在河濱之畔的墓園裏,看着面前墓碑上笑容溫暖的青年,心情十分複雜。

一旁的草薙出雲整理了一下他帶來的花束,并不說什麽。他的臉上有些疲倦,身上的煙味濃重。

鼬半蹲着,将手中的香插在墓碑前,問道:“赤之王,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草薙出雲揉了揉額角,苦笑着說:“還能怎麽樣,力量幾次都暴走未遂,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那麽,你找我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麽。”鼬擦去手上殘留的香灰,“應該不僅是為了掃墓吧。”

草薙出雲拿出終端機給他:“看一下這個吧。”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視頻,畫面昏暗,聲音也很雜亂,播放結束的時候鼬的表情不是太好。草薙出雲看了他一眼,收起了結束播放視頻的終端機。

“是新任的無色之王,吠舞羅不會放過他的。”他的語氣并不重,但仍舊肅穆。“作為先代無色之王的臣子,可以請你不要插手這件事嗎?”

尊的憤怒,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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