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夏目友人帳10
持續幾天的考試終于結束了，大家都松懈了下來，商量着要去哪裏出游。
夏目貴志是在難得輕松的時候被妖怪帶走的。
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妖怪，他甚至在早些的時候幫它解開了陷阱。
束縛身體的繩子很緊，夏目貴志完全無法掙開。
糟糕了。他心裏想着，只能怪自己太過放松警惕。
還沒考慮好怎麽脫身，夏目貴志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號稱“夏目組”的兩只妖怪，小胡子，河童，丙，當然還少不了那只肥貓。
得意洋洋地宣布開始八原的妖怪游戲。
夏目貴志哭笑不得，原來還是前幾日談論的事情惹的禍。
因為提到了人類的少年們常玩的游戲，妖怪們都有些興致勃勃。夏目貴志是沒有多少這種經驗的，因此就想繞開話題。
沒想到還是被它們想方設法捉過來了。夏目貴志暗暗決定，這樣的話，不好好贏到最後就太不像話了。
這場在妖怪們之間進行的游戲一直持續到傍晚，大家都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上。
夏目貴志也是氣喘籲籲。
從來不知道玩游戲是一件這麽辛苦的事情啊。
在不停的被各種親戚收養的過程中，不是沒有遇到主動接近，邀請自己參加游戲的人。但是他們最後都會漸漸離開。
“夏目真的很奇怪啊。”
Advertisement
“說謊！哪裏有什麽長着一只眼的怪物！”
“啊，這孩子怎麽又是搞得髒兮兮的。”
“新來的那個小孩很怪，你們不要和他玩。”
……
然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西村悟遠遠地喊道：“夏目！該走了。”
夏目貴志從地上站了起來，和他揮揮手示意，然後猶豫不決地回頭看那群圍坐在一起的妖怪們。
“納茲咩，你和他們一起去吧。”貓咪老師整只窩在地上，“我還要在這裏和他們在一起多待一會兒。”
夏目貴志楞了一下，然後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這樣啊。
他總是在猶豫，不知道是否應該遠離妖怪們，選擇自己向往的平靜生活；但是一想到這樣做的後果，就無法輕易下定決心。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它們就很自然地成為了夏目貴志生命的一部分。
為什麽一定要在它們之間選擇其一呢？人類和妖怪，是同等的不可取代。
“每次看到這種情形，都會覺得很有趣啊。”夏目貴志驚訝地回過神來，就看到走在最後的鼬站在原地，打量着不遠處的妖怪們感嘆。
鼬在夏目貴志開口前轉身向西村悟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夏目君，真的很喜歡妖怪們吧。”
夏目貴志不知所以地點點頭。
鼬笑了起來：“還真的是個奇怪的孩子呢。”
大概因為在夢裏知道鼬并不像他如今的面貌一樣是同齡的少年人，被他稱為孩子，夏目貴志一點都沒感覺到突兀。
“啊，不要在意。”鼬解釋道，“因為很難得見到對妖怪們親近的人。”
夏目貴志倒是不怎麽覺得：“朝倉同學對妖怪們也沒有惡意的吧。”
鼬想了想，說：“怎麽說呢，最開始得知他們的存在時，确實有些手足無措的慌張呢。”
他這種平淡的語氣根本讓人無法相信。
“夏目君，最近在被我的事情困擾着吧，為什麽不說呢？”
夏目貴志漲紅了臉，支吾了起來：“因為似乎會給朝倉同學增添麻煩。”
鼬認真地看着他眉目間的不安：“不需要這麽緊張，我并沒有責怪夏目君的意思。”
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被你接觸而已。
“我可不是妖怪啊，夏目君。”鼬勾起嘴角，“但是，好像也不能稱為是人類。”
夏目貴志驚訝地看過來。
是的啊，最開始的時候，我和你一樣，也被這樣的事實驚訝到了。
那個時候，鼬剛剛來到這個世界。與以往的情況不一樣的是，周圍什麽人也沒有，能發現的事情，就只有這裏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森林了。
然後就是在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觸碰到任何東西時，那種迷茫的感覺。
樹木，動物，伸手過去，就會像空氣一樣，無法在手心裏留下任何觸感。
就算是鼬，就算他已經經歷了不知多少個輪回，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了。
難道在這個世界，我要做的就是作為一個幽靈，成為空氣的一部分嗎？鼬哭笑不得。
“夏目君知道神明的存在嗎？”
夏目貴志還沉浸在鼬講述的事情中無法回神，只是下意識地想到了露神。
還有那段無法挽留的錯過。
高天原上八百萬神明。
大多數神明都是源于人類的信仰而生，依賴人類的信仰存活，一旦被人類遺忘，就會消散于天地之間。
而人類，又總是會因為自己的需求改變信仰，有時候甚至會寄希望于力量強大的妖怪。
所以，很多情況下，神明和妖怪無異。
“非同尋常的神明的确存在着，與積累着人類淡薄的信仰之力的神明有着本質的差異。”鼬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感慨。
不知道在森林裏度過了多少時間，鼬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身形模糊了不少，身體像是消耗了力量一樣，變得虛弱不堪。
一開始見到森林的妖怪時，确實是極為驚訝的，但是見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況且，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看不見的存在。
然後某一天，正坐在樹底休息的時候，就聽到有陌生的人說話：“你這個樣子，是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一個穿着黑色狩衣的年輕男子，踩着落葉走到他身旁。
“好像是這樣呢。”鼬自己反而不怎麽在意，倒是對突然出現的這個人有些興趣。
在這樣的深林裏出現，怎麽會是一般的人呢。
“你似乎不是這個森林的主人。”年輕的男子說，“我沒有感覺到這個森林裏有主人的氣息。”
鼬撐着下巴，勉強打起精神：“我只是個過客。”
“但是森林卻在支撐着你，這很不一般。”男子彎下腰，将手貼在鼬的額頭，“如果這是森林的意志，你不妨借助一下，等到必要的時候再離開吧。”
“到時候，你可以來我這裏，我倒是挺中意你的。”
“所以說。”鼬無奈地嘆了口氣，“就這樣被強行規定了未來。”
夏目貴志已經目瞪口呆了。
然後？然後就是漫長的歲月。
一邊因為森林的緣故漸漸變得像個正常的人類，一邊做着類似保護者的事情，維護着這裏的穩定。
那個突然出現的神明是這樣說的：“你既然需要森林繼續的力量，那就必須保護它的存在，直到它的主人出現。因果循環，往來相報，否則終究是虧欠。”
妖怪們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類不是沒有敵意的，但是它們信奉自古流傳的信條與規則——強者為尊。
簡單地說，就是把它們打趴了就行。
夏目貴志忍不住黑線，鼬笑得含蓄：“那個時候，真是熱鬧了很長一段時間啊。”
于是就這樣生活着。面目可憎的妖怪們相處起來，倒是不那麽可怕了。有些小妖怪，會好奇地湊上來。也有一些生性殘忍的妖怪，不是被其他妖怪驅逐了出去，就是被除妖師消滅了。
妖怪的可怕，似乎是人類的共識。
所以有一些天生靈力的人，掌握着除妖滅怪的術法，以鏟除異類為己任，站在了與妖怪們對立的那一面。
除妖師就是這樣的存在。他們和妖怪們相克相生，認為妖怪們是必須被消滅的怪物，并且代代相傳。
萬物的生存都遵循着自然的規律，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因此不管除妖師們再怎麽痛恨，妖怪們總有一席之地生存；不管妖怪們再怎麽狂妄，除妖師依舊把持着克制它們的手段，不死不休。
那個時候的除妖世家，以的場和名取最為出衆。
不管是獨自行動的除妖人，還是形成規模的組織，都難以和這兩個家族對抗。
因為有些妖怪的力量實在是過于強大，有時就算集合所有除妖師都難以制服。所以除妖師們改變了一種新的方式對待和妖怪們的關系。他們不再一味的斬殺封印，而是收複強大的妖怪為己所用，以對付更加強大的妖怪。
也有一些妖怪，出于自己的意願，主動成為了除妖師的式神。
不過這一切都和鼬沒有多大的聯系。
他是從別的妖怪那裏知道這些事情的。本身就不是喜歡關注別的東西的人，再加上那種遙遠的陌生的距離感，他就更加不會在意。
山間不知日月。
因為和這片森林之間特別的聯系，鼬從不踏出這裏一步。有時候他甚至會因為一時的興趣徒步走到山的另一邊，然後折返回來。
這種悠閑的時間，長到讓鼬差點忘記了自己曾經身為人類。
他甚少能見到人類活動的痕跡。偶爾在重疊的樹木中看到人的身影，也會感到驚訝，然後發現那只是妖怪幻化的人形。
他本來以為，一直持續到離開為止，都再也難以見到自己曾經的同類。
直到十幾年前的一個秋天，在樹林裏聽到不遠處的草叢發出一陣聲響，接着就有一個人類的孩子從裏面跌跌撞撞地鑽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