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夏目友人帳11
一個突然出現在深林中的孩子。
夏目貴志了然，那一定就是那個他曾經在夢裏多次見過的男孩子吧。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破解森林外圍的封印的。”鼬說，“那麽小的年紀，竟然敢一個人進到山林。”
那孩子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鼬有一瞬間的驚慌，随即就佯裝鎮定，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是什麽人，在這裏做什麽？”
鼬見他故作鎮定的樣子實在有趣，就笑着回答了：“我只是個在山間閑玩的游人而已。”
“這個時候在山林游蕩，實在是太危險了。”那孩子嚴肅地說，“為了避免意外，你還是和我一起下山吧。”
鼬搖了搖頭：“那可不行。”小孩疑惑地看着他，有點不知所措。鼬繼續說：“我的家就在這裏呢。”
小孩慌張地退後兩步，臉上有掩飾不了的驚訝：“你是住在森林裏的妖怪嗎？”
是不是經常被家裏的大人這樣吓唬呢？
鼬忍住笑意，矢口否認：“不是妖怪呢。”然後伸手去拉他：“我送你下山吧。”
那孩子掙紮了一下，但是鼬拉得更緊了，他緊張得滿臉通紅，就是掙脫不開。
“都迷路了，怎麽還這麽倔強。”鼬低笑起來。
似乎被他看破自己的處境有些羞惱，小孩氣急敗壞，卻又無計可施，就被鼬拉着往前走去。
山林裏的路崎岖不平，鼬一直默不作聲，注意着身邊的孩子。那小孩可能是覺得他不像是個壞人，就又開始和他說話了。
“喂。”他頓了頓，“你為什麽住在這種地方啊？”
“因為一直都住在這裏，所以就住在這裏，并沒有什麽原因。”鼬拉着他跨過一條不窄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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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小聲嘀咕着：“我可沒聽說過森林裏面居然還有人居住。”
鼬聽到了，但是沒有和他争辯什麽，只是問他：“會不會累？”
小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有餘力。
鼬看他在山林遮蔽的陰影裏有些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頭，說：“休息一下吧。”
那孩子像是沒有察覺一樣，仍然不肯放棄地問着：“那你住在這裏，會不會無聊啊？”
鼬倚在一邊的樹上想了想，反問道：“為什麽會無聊呢？”
“因為你是一個人啊。”小孩用着理所應當的口吻說着，“就算在我家裏有很多人，但是沒有人和我在一起的話，也會覺得很無聊的。”
鼬輕輕搖頭：“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陪伴。”他指着林子上掠過的鳥說：“你看，每天都能聽到鳥鳴，看到最純樸的風景，做着最悠閑的事情，又怎麽會無聊呢？”
“做什麽事情？”小孩饒有興致地問，“在這種地方有什麽有趣的事情要做啊？”
“別一口一個‘這種地方’啊，”鼬失笑，揉了揉他柔軟的短發，“真是太失禮了。”
那孩子眨眨眼睛，繼續盯着他看。
鼬斟酌着說：“大概就是小心看護，不讓人來破壞它之類的事情吧。”
小孩可能覺得這個答案太奇怪了，就好奇地問：“然後呢，沒有別的事情了？”
“沒有了。”
“什麽啊。”那孩子略微有些索然，“我還以為是更加有趣的事情呢。”
鼬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森林裏危險衆多，不要再往這邊來了。”
“你不是在這裏嗎？”小孩毫不在意地說，“雖然欠了你一個人情，那我姑且就和你保證一下吧，總有一天會報答你的。”
因為他的固執甚是頭疼，鼬無奈地說：“你安靜地待在自己家裏就夠了。”
“不要小看我啊，我好歹是…嗯，我父親的兒子。”那孩子不太自然地說着，“這樣吧，我也幫你保護你的家，這樣就行了吧。”
鼬挑起了眉：“我可看不出來，你能幫我做點什麽啊。”
“我會長大的！”似乎被小看了一般，小孩抗議着反駁：“一定能的！約定好了哦，我一定能保護好的。”
像是一個拼命地想在長輩面前證明自己的孩子一樣，着急卻不知道應該要做些什麽，只能一再地重複：“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感覺像是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鼬心裏想着，微微嘆息，卻彎下腰抱起他，戲谑地開口笑他：“明明自己都迷路了，居然還敢大放厥詞。”
……
“夏目君應該已經見過他了吧。”鼬笑着問走在一邊的夏目貴志，“是不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呢？”
夏目貴志握緊了手中的書包帶子，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還是接口說道：“事實上，我還見過他年紀更加大一些時候的樣子。”
鼬并不在意，只是回想着說：“他比較頑劣，總是想偷偷跑到山上來。”
夏目貴志想，那一定是一段還算輕松的陪伴。
因為在夢裏的鼬，即使大多數時候并不多言，但是對于少年的存在，也是相當縱容的。
大概，是能稱得上高興吧。
“夏目君，你說，人類和妖怪能不能好好相處呢？”鼬看着河堤上跑過一只獨眼的妖怪，表情平靜地問他。
“為什麽不能呢？”夏目貴志認真地說，“如果擁有同樣的想法的話，妖怪和人類，又有什麽差異呢？”
他低下頭，很是不好意思地說：“可能是太過自大的想法，但是這确實是我最近才認識到的。”
鼬并沒有對此多加評價：“大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
“夏目君可能已經知道了吧，那個孩子，是除妖世家的人。”
夏目貴志點點頭。
鼬是在送他下山的時候知道的，将要到達森林外圍的時候，那孩子因為看到了熟悉的景色，也露出了有些高興的表情，然後他們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喊：“少爺！少爺！”
小孩在鼬的懷裏僵硬了一下。
鼬疑惑地看着他：“是你家裏的人嗎？”
那孩子點點頭。
“不過去的話，他們會着急的。”鼬将他放在地上。
小孩似乎說了什麽，鼬沒有作聲，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父親，沒有過來。”
鼬只是把他往前推了推。
“喂，就算你不是妖怪，也一定很有實力吧。”那孩子笑得很天真，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無邪，“那你要不要來做我的式神啊？”
“哦？”鼬像是驚訝一樣，看着他。
“如果能收服強大的式神的話，就算是父親，也會對我刮目相看吧。”
鼬只是突然伸出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等到他下一秒睜開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那個瘦削的身影。
那孩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往前面人聲喧嘩的地方走過去了。
鼬站在他左手邊那棵高大的樹木的樹幹上，看着小孩被衣着統一的仆人們圍住，簇擁着往深林外圍的方向走去。
這樣看起來的話，應該就是妖怪們經常說的那個，住在這一片森林外圍的除妖家族了。
本來以為只是普通人家的一個早慧的孩子，沒想到竟然是除妖師。
雖然認真說起來的話，鼬的存在，和除妖師并沒有多大的聯系。
但是總有種事情會變得越來越麻煩的感覺。
況且那個除妖世家，對待異類的态度可稱不上友好。
因為處在了領頭羊這樣的位置，所以不管怎麽樣，都要想方設法地維護家族的榮譽。時代在發展着，普通人的觀念已經改變，妖怪們也更加善于隐藏自己。很多除妖師漸漸地失去了除妖的動力，而延續下來的那些人，就更加苛刻辛苦。
即使有些時候手段堪稱殘忍，但他們确實在貫徹着自己的信念。
森林裏居住的妖怪們都說外面的處境日益危險，有時候也會有陌生的妖怪倉皇地闖進來，尋求庇護。
少年在家族訓練的影響下，變得越來越冷冽。最開始他常常溜進森林時，妖怪們根本不會顧及他，甚至稍微有些實力的妖怪還會難為他。他往這裏來，也是冒着風險的。
森林不是誰的所有物，它的主人還沒有誕生。少年無所顧忌地出現，鼬沒有理由阻攔他，卻也不能讓他在這裏出事。
但是後來，已經沒有妖怪會在他的面前出現了。
“喂，你還是不願意做我的式神嗎？”少年坐在河中間的石頭上，無聊地踢着腳下清澈的河水，用着說不出是正經還是玩笑的口吻說着。
鼬安靜地坐在一邊，沒有說話。
“我父親啊，最近身體好像不太好了。”少年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說着，“對我的訓練也越來越嚴格了。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不會再來這裏找你了。”
可能他也知道鼬不會回答他，所以就只管說了下去：“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收服你，我應該算是很失敗吧，外星人？”
鼬瞄了他一眼，他卻笑了起來：“本來就是嘛，不肯告訴我名字，生活方式還這麽奇怪，不是妖怪，就只會是外星人了吧？”
“原本覺得找一個外星人做式神，一定挺有趣的，看來應該是不行了。”少年做出嘆息的樣子，“對了，以前約定了幫你保護森林的，至于那些妖怪，我會好好考慮的。”
鼬垂下眼睛，說了一句：“是嗎？”
“好像沒有什麽能說的了，那就這樣吧。”少年踏進水裏，走了過來，向鼬伸出了手，“都這個時候了，還是送我一點東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