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年關之中, 京城人員來往比着往日更頻繁些,所以大街之上小偷小摸之事便也不少, 管事的刑部與京兆尹愈發忙得不可開交。
便是平時最清閑不過的禮部, 也要在年節裏頭接待不少屬國使臣。謝淮事務纏身, 一時連着幾日沒有進宮, 在家中待着的時間也不長,除了偶爾回去換身衣裳, 旁的時候大多忙得腳不沾地。
這裏好不容易空閑些,才回到家中,便聽見趙叔趙嬸眼巴巴地湊上來問, “郎君,今兒過年, 怎麽不見那蘇娘子來府上拜訪?”
謝淮母親已逝世多年, 又同族裏斷了關系,平素往來的親朋極其有限,老人家愛熱鬧, 又操心謝淮的婚姻大事, 因此愈發記挂久久為曾見到的蘇凝綠。
謝淮愣了一會兒,随口搪塞道:“她近來只怕同旁人玩耍, 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我來。”先帝留下的子女裏頭, 也有同她年紀相仿的,先頭就是一群混世魔王,如今有了伴兒,哪裏還想的起來他這個嚴謹刻板的太傅。
“郎君這話就不對了, ”趙嬸教訓他,說,“小娘子貪玩,可郎君你幾歲了,小娘子不來尋你,你就不能去尋她嗎?”
謝淮:尋她幹什麽,叫她大過年的給我背書嗎?
他臉上的表情實在太明顯,趙嬸恨鐵不成鋼,說,“這逢年過節的,郎君也該去她府上走動走動,認認長輩,婚姻大事嘛,總歸還是要長輩點了頭才行的……”
謝淮原想反駁我哪裏來的婚姻大事,但是看着趙嬸絮絮叨叨,又不好打破她的美夢,只好含糊說,“她同家裏的關系不好。”
“那郎君就更該去尋她了!”趙嬸又說,“她小小年紀,孤苦無依的,瞧着郎君你的時候滿眼都只你一個,你竟還這樣不将她放在心上!”
謝淮被那句“瞧着郎君你的時候滿眼都只你一個”給說得怔了怔,還要解釋些什麽的時候,就被趙嬸揮舞着掃把趕出了家門。
趙嬸在裏頭中氣十足:“不把小娘子帶回家來吃飯,你也別回來了!”
謝淮站在門外,無語凝噎:“……”
他思來想去,也覺得卻是許多日子沒見過蘇凝綠,這小沒良心的沒人玩的時候還會念着他,如今幼時玩伴回京來了,只怕是樂不思蜀。
燕王、代王僅比女帝略年長些,去封地晚,倒是同蘇凝綠有些交情,成日進宮來尋她玩,不是一塊兒打雪仗,就是湊一處說兩宮太後的壞話,再不然也會去幾個太妃處蹭吃蹭喝。
謝淮意料中的,到書房尋女帝不再,他進去只見到淩亂的奏折堆了滿滿一桌子,不由地皺了眉,“陛下今日又在何處?”
黃門瞧見謝太傅的臉,啧啧,謝太傅生得俊美,向來如同溶溶月色溫雅動人,如今鎖着眉,抿着唇,罕見的有幾分不悅。他一個激靈,忙道:“陛下同燕王、代王二位殿下,同去湖心亭玩耍了。”
謝淮一振袍袖,淡然道:“那我便去瞧瞧,玩着什麽,竟連書也不讀了。”
如今開春,卻有春寒料峭,太液池旁柳樹未曾抽芽,桃花卻已然結出了花骨朵兒,巧手的宮女子紮了缤紛的絹花系在枝頭,便是一團繁榮錦繡。
郎君遙遙而來,在湖心亭的三人眼裏,倒像是有人撥開了層層凜冬,叫滿池的太液池都熠熠生輝起來。
亭內的代王詫異地道:“那日宮宴坐得遠,瞧不分明,如今看來,謝太傅這些年,風姿愈發過人了。”
“那是自然,”蘇凝綠高興極了,像是自己最喜歡的珍藏被人誇獎了一般,“他是最好的。”
燕王瞧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微微揚了揚眉,揶揄說:“……阿綠原是要選皇夫的人,這話可不妥當了。”
蘇凝綠白了他一眼,說,“這有什麽不妥當的?這世間的溢美之詞,哪個用在謝太傅身上會不妥當?”
這幾句口角之間,謝淮已經走近了。
亭外守候的禁軍得了女帝令,從不攔着謝太傅,便叫他暢通無阻地進來了,一進來就瞧見被貼了滿臉紙條的蘇凝綠舉着牌,高興地呼喚他說,“老師,你來湊牌桌啦?”
謝淮正要請安,蘇凝綠從桌邊站起來拉他到自己邊上,瞪了一眼不識好歹的代王,“讓開!”
代王被強行驅逐,把她身側的位置讓了出來,頗為不滿,“我這位置風水最好,平白讓出去呀。”
蘇凝綠理直氣壯地道:“老師自然坐最好的,不然呢?”
謝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塞了一把牌,蘇凝綠叉着腰放狠話,“老師來替我打!你們倆仔細着些!”
燕王生得與她相似,只一雙眼睛黑黢黢的不像,聞言瞧了謝淮一眼,淡笑道:“謝太傅的賭注呢?”
蘇凝綠“啪”地,解下身側的龍紋玉佩丢在桌上,豪情萬丈地說,“用這個!”
謝淮微微皺眉。
自瞧見蘇凝綠起,這塊玉佩便系在她腰間,是先帝賜下的寶物,據說冬日盛暖,夏日冰涼,萬金難求。
他抓起那塊玉佩,“不行。”
蘇凝綠按住他的手,神情堅定,口吻随意,“別擔心,反正咱們不會輸。”說罷又挑釁,“你們可別拿出尋常東西來糊弄我。”
代、燕對視一眼。
這玉佩的珍貴,他們是知道的,而且到底是皇帝之物,上頭的龍紋他們平日用不得,若是如今能贏來,便能大大方方地帶出去,可比什麽東西都有排場多了。
估計能把其他藩王氣得夠嗆。
代王于是慢慢吞吞地說:“我家裏有一幅吳道子的《南岳閣》,經人品鑒乃是真跡……”
雖然與女帝的玉佩不能比拟,可他一介窮藩王,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蘇凝綠又不滿足,撺掇着他再壓兩百兩銀子。
燕王便有些猶豫了,他好養貍奴,府中一個姬妾也無,貍奴的屋子倒是滿滿一排,那點兒俸祿除了平日吃用,都換了貍奴玩具、小魚幹,真真是身無分文。
蘇凝綠于是慢條斯理地說:“朕聽聞皇兄府中貍奴衆多……”
燕王悚然道:“想也別想!”
“皇兄不妨押府中生得最好的一只貍奴為注,”蘇凝綠輕笑說,“若到時候它來朕這裏後仍然念着你,朕便将貍奴歸還。”
燕王咬一咬牙,心道這樣也不算委屈了自己的寶貝,保不齊還分文不出換回那寶物來,便應下了。
只有謝淮知道蘇凝綠在坑人。
後宮妃嫔多好貍奴,蘇凝綠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做貓精的,又或者是那些貍奴也懂得抱上後宮這條最粗壯的大腿兒,因此但凡那些貍奴碰上女帝,便總是喵喵叫着往女帝的手掌下蹭腦袋,或者是繞着她腿邊轉來轉去,還經常千裏迢迢從後宮“越獄”到前朝,送上親手捕獲的老鼠、鳥兒以示敬意,後來東宮太後有一回訓女帝的時候險些被抓傷了臉,那貍奴若非女帝求情就要丢了性命。從那之後後宮主子們才看好了自家小貍奴,以免慘遭隆懿太後毒手。
賭注押完了,便開始摸牌。
這葉子牌乃是兩副牌合在一塊兒的,每一副牌裏頭都有文錢、百子、萬貫、十萬貫、百萬貫等類型,又各自分為一到九文,一到九百等,每人先摸八張牌,若摸到“萬萬貫”,則可以罰旁人再抽三張牌,以大壓小出牌,誰最先出完手中的牌,便是勝利了。
先頭蘇凝綠已經摸了八張牌,而代、燕對視了一眼,兩人出手,都是罰謝淮再摸三張。
如此打過三輪,謝淮雖然被頻頻罰牌,但是越到後頭,衆人手中的牌越有跡可循,謝淮果斷出手,先罰了快要出完牌的燕王一輪,借機連續出掉了數張牌,又再罰代王一輪,趁機出完了剩下的牌。
他放下最後一張牌,蘇凝綠歡呼雀躍,“贏了贏了!”
她方才被兩個人輪番欺負,此時卷起袖子,“啪”“啪”,給他們一人貼了一張紙條,高興極了,“朕恭候小貍奴和吳道子畫入宮!”
謝淮瞧她高興,無奈地笑了笑,拉她坐下,肅容問她,“陛下這些日子便是如此玩物喪志?”
那頭燕王和代王聞言,都回憶起了被謝太傅支配的恐懼。蘇凝綠五歲出閣讀書,連帶着年齡相近還沒被送去封地的兩位皇子也一并跟着謝淮,足足被他教了大半年,一成年便忙不疊地滾到封地去了,留下小阿綠一個人,成日面對那年紀不大,規矩不小的少年郎。
說來也奇怪,蘇凝綠的脾氣從小到大就大得活脫脫一個小祖宗一般,這謝淮同她處了這麽多年,竟然能叫她這樣信任依賴,可見其深不可測。
兩人心想,如今東西也輸了,這謝淮在此只怕贏不回來,再待只怕要一起挨訓,忙推說有事,溜之大吉了。
蘇凝綠眨了眨眼,很是義正言辭,“朕這哪裏算是不務正業,朕這不是在教太傅打牌?”
謝淮驟然想起前些日子的玩笑話,白皙的臉上閃過不自然的緋色,咳嗽一聲,強行鎮定,“陛下牌技還有待提高。”
他的本意是吐槽蘇凝綠被貼了滿臉紙條,居然還好意思說教自己打牌,但是這話一說出口,就覺得不妥。
果然,蘇凝綠頓時雀躍地道:“既然如此,老師不如多陪朕玩玩,玩多了自然就提高了!”
謝太傅:“……”
唉,按照她現在這個皮勁兒,說話稍不小心就要被她帶到溝裏去。
蘇凝綠果然興致勃勃地動手洗牌起來,謝淮見她的模樣,心裏知道此番若是開口,必然能把她拐出宮的,便斟酌着開口:“陛下不問問臣為何進宮來?”
“這有什麽好問的,”蘇凝綠手指間拈着牌,眯了眼兒沖着他微笑,“自然是你想朕啦~老師,你都三天沒進宮了,想來是想朕想得緊?”
謝淮不自在地別開頭,沒有如同往常那樣斥責她胡鬧。
到底……還是有幾分念着的。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不能叫他随心所欲,便是再挂念,也生生忍住了那前幾日。
此時聽她用玩笑的語氣說起,方才知曉自己的心意,誠然是挂念得很。
謝淮風輕雲淡地道:“實是家中兩位老人家,想起您來,臣便來替他們問一問罷了。”
蘇凝綠挑了挑眉,忽然丢了手裏的牌,重新把牌收攏了拿好,“那便走吧。”
謝淮一怔。
“怎麽,不是說家裏老人家想朕嘛,”蘇凝綠催促他,“快些快些,走啦!”
謝淮忙起身跟上,等走了幾步了,她又想起什麽來,笑吟吟回頭問,“太傅呀。”
謝淮躬身答,“陛下請講。”
她眼眸亮晶晶的,眼裏全是眼前郎君的身影,乖巧而有禮貌地問他,“這麽多天不見,老師當真不挂念我?”
謝淮無奈地笑了笑,瞧着她的眼睛,便也認真地道:“……自然還是挂念的。”
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怎麽會不挂念。
作者有話要說: 想來想去還是習慣淩晨發,另外一更就放到中午十二點放出來。
隔壁新坑《太子妃可可愛愛》求預收~(沒錯,我覺得原名不好聽,換了個新的)
太子裴雲起,皇帝說他“寬惠深博,溫良肅祇”,大臣們說他“親疏允睦,恒德有裕”。他是大周的驕傲,翻遍史書都難有的出色繼承人。
可是太子妃江苒,出身武将世家,舞槍弄棒,在比武招親的時候一把大刀把大周最出色的兒郎們抽得吱哇亂叫,還是上京第一女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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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大臣:殿下三思!這這這真是一朵鮮花插……
太子:孤耳朵不好,諸卿方才說了什麽?
衆大臣: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是天造地設,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太子便微笑着沖他的小美人道:苒苒,你瞧,天下萬民,都期待你當他們的太子妃。
江苒:殿下今日眼神又比昨日不好使了些。
太子:苒苒就連拒絕我的模樣都是可可愛愛。
溫潤如玉太子爺X上京第一女纨绔,延續阿綠風格,可可愛愛~
今日小劇場:
趙嬸: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要學會自己主動去找心上人刷存在感!
謝淮:我……
趙嬸:主動點!不然她圖你什麽!圖你年紀大?圖你不說話?今天不把人帶回來,就別進門了!
謝淮:……
蘇凝綠安慰他:不圖你年紀大,也不圖你不說話。
謝淮:那……
蘇凝綠笑眯眯:我圖你全身上下!
謝淮:!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今天繼續發紅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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