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張良裹着一件黑色皮夾克,穿過舞池混雜瘋鬧的人群,按着轉角處的暗號,他走入了一間打着暖味燈光的小隔間。燕丹依然坐在一面珠簾內,壓低的帽檐也無法遮掩他面上一道猙獰的刀痕。
“張先生已經見過市長了?”燕丹問道。
“是的。”張良道。“和他的政/敵說的一樣,的确是個衣冠禽獸的人。”
燕丹揚起嘴角,“如不是秦氏在背後扶持他,他一個有猥/亵案底的小職員,能坐上那麽高的位置?”
“市長與嬴政的關系在我的意料中。”張良思索道。“只是不知嬴政會怎樣利用這層利益關系。畢竟秦氏開辦的賭/場和妓/院,只要是市政/府有點頭腦的人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耗費那麽大苦心扶一個人上位,絕不會僅僅為了這種小利益。”
燕丹皺眉,“市長團隊為什麽要辦這場舞會?”
“是為了公開募捐。”張良雙眼微轉。“對,是捐贈給一個慈善組織。”
“是打着捐款的幌子給秦氏轉移黑/錢吧,那個組織也應該屬于秦氏。”燕丹撩開簾子,遞給張良一張名片。“這是市長團隊的法律顧問名片,你先與他打好關系。要扶這樣一個爛泥上牆,團隊裏應該都是真才實幹,秦氏還沒有完全滲透。我會派人恐/吓他,逼他辭職,到時候你就可以托他推薦打入內部。”
張良并沒有接燕丹遞過來的名片,燕丹疑惑道:“張先生?”
“抱歉,燕丹先生,作為一名律師,我不會依靠恐/吓他人上位。”張良的眼睛瞬間變得雪亮。“我會讓他自己親手辭職,并讓市長親手邀請我加入團隊。”
“這樣也好。”燕丹走出了簾子。“只是下周錢/款就要到賬,張先生要及時行動。”
“我會的。”
此時,門外突然傳出女人的輕笑聲,燕丹和張良瞬間起了警惕。門開了一條小縫,一陣廉價香水的味道在整間屋子中擴散,張良皺了皺眉,只見一個妙齡女郎踏入了屋內,僅用一條天藍絲帶半遮住重要部位,并在雙溝之間打了一個精巧的蝴蝶結。
應召女郎走到張良面前,右手勾住張良的脖頸,慢慢俯下身,問他需不需要服務。
然後張良就擺出了職業律師的微笑,婉拒了她的請求。只是身旁的燕丹拿出了一張紙鈔,遞給了性/感的應召女。
應召女出門後,燕丹開口:“我也有個女兒,我知道她們和她們的父母都不容易。這世道本該是清白的,卻不得不用黑暗的方式去改變,真的很悲哀。”
張良不言。
目送燕丹離開,張良掃視了一眼沉醉堕落的舞池,社會陰暗的角落将人性最醜陋的一面暴露無遺。張良錯身走過糜爛的人們,忽然看到一個高大壓抑的身影經過,後面緊跟着幾個持槍跟班。對方是這一帶的制霸,因為地處偏僻,秦氏還沒有控制。
張良急忙閃入人群,雖然這裏所幸沒被秦氏涉足,但沒有秦氏龐大的井然有序的管理,很容易在這裏遇到多餘的麻煩。他看到對方似乎在找尋什麽,最後向一個高級套房走去,剛好張良的視線被一根花雕羅馬柱擋住,他暗地啧了一聲,向前走了一步,突然驚訝地呆住了。
“市長先生……”顏路擔憂地對屋內說道。“請您速回吧,您的夫人已經打來三個電話了,我怕到時候……”
屋內沒有人回應,顏路也不敢直接推門入內,想必室內定是一個無比香豔的場景。張良記得市長确實有些不良的癖好,只是在市長團隊的粉飾下都無人談及了。他微側目,不安地看到舞場的制霸已經走到顏路面前。
制霸鉗制住顏路的脖頸,将他壓制在羅馬柱上,“秦氏的人?”
後背撞到堅硬的石柱面,顏路吃痛地擰緊眉,制霸身後的跟班已經将槍對準了他的眉心。
“嬴政還特地派人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隔得那麽遠也是心細。”制霸冷笑道。“裏面那位估計是個大人物,惹他估計會有麻煩,但對于你——我會有幾百種方式來招待你,只要你不肯開口。”
對方粗糙的指腹慢慢靠近顏路的嘴唇,似是要玩味的觸摸。此時,張良慢慢踱步走近,帶着他那副招牌的笑容。
“是誰?!”跟班急忙将槍對準張良。
“張良。”張良微笑着将名片遞給制霸。“您應該認識我,先生。”
“張良?”制霸回憶了片刻。“哦,原來是著名的張律師啊。怎麽,你們白道上的人不好好做事,還有空到我們這裏來插上一腳。”
“只要是個人,總得找個時間給自己消遣吧。”張良微笑道,看向壓制在柱上的顏路。“先生,我建議您最好不要動他。”
“為何?”制霸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沉。“難道……張律師還會對秦氏的人動心?”
“并不是。”張良沉聲道。“只是先生不知這個人是誰,也不知裏面的人是誰,如果您就這麽把他帶走了,到時候嬴政動怒,估計會聚全力蕩平這裏,到時候……先生的日子估計就不好過了。”
制霸皺緊眉,“他是誰?裏面的人是誰?”
“您面前這位,是嬴氏家族的一員。而裏面這位,是這片區域白道上最有權力的人——也就是您在新聞中常聽到的那位。”
制霸急忙松手,顏路閉着眼滑到了地上。
“先生莫要驚慌,我不會把這個消息透露給秦氏的。只需要先生,把裏面那人的消費記錄交給我,我保先生此後日子不受秦氏打擾。”
“我憑什麽相信你?”制霸道。“你們這些做律師的向來花言巧語,假的都能說成真的,我為什麽要把命交給你。”
“可是先生已經沒有退路了。”張良嘴角揚起詭谲的弧度。“無論是先生現在把他帶走,還是現在把他放了,先生都是死路一條,為何不搏一搏呢?”
制霸看着張良,向跟班做了一個手勢。
“一個小時後來取。”
“多謝先生。”張良微笑着目送他離開。
待制霸完全消失在他視野中,張良急忙轉身,蹲下身察看已經失去意識的顏路。
“師兄,師兄。”張良皺着眉,試圖叫醒因缺氧昏迷的顏路,但他發現,他觸碰到的顏路的皮膚有着反常的熱度,而顏路的嘴唇又似乎有着異于往日的潤澤。
一個不好的推測在張良腦中閃過。他急忙松開顏路的領帶,翻開工整的領子,果然在他的頸側發現一個微型注射器的痕跡。
而在另一邊,衛莊解決完外部的防線,又等着那制霸帶着他的幾個喽啰離開,信號顯示蓋聶一刻鐘前就在這裏出現,然後信號就無故中斷了。有兩個可能,要麽蓋聶死了,要麽蓋聶把他藏追蹤器的那枚子彈打掉了。
衛莊喬裝後,順着制霸走過的路線,尋找蓋聶可能留下的痕跡,剛好在一個羅馬柱旁碰到了張良。顏路的反應只要是個過來人都知道緣由,張良擡首,與衛莊雙雙對視,衛莊立刻想怎麽就這麽巧還有他真的是冤枉的。
“衛莊先生,我雖然時刻知道我的職責所在,但你也應該知道——我是一個有道德底線的人。”
“你覺得是我幹的?”衛莊攤手。“得了吧,我還沒有膽給市長身邊的秘書下藥,除非我特別想把我的懸賞金從七百萬提到一千萬。”
張良神情壓迫地看了他一眼,衛莊明白張良鐵定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好吧,好吧,我把外部的防線搞定了,方便張律師帶着他的小情人回家,你也不感謝我一聲。”
張良把自己的外套蓋在顏路身上,摟着顏路的腰抱他起身。衛莊耐人尋味地看着他二人,又見張良回過頭看向他:
“衛莊先生是否有緩解的藥?”
“緩解的藥?”衛莊頗有深意地一笑。“用你不是最好?”
于是張良徹底不想和衛莊說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