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越離開小隐山後,就決定再也不管陸之霖的死活,如今明知道陸之霖暫時不會死,卻還心神不寧,靜坐良久,仍然不能入定。

晚上的涼風微微,吹得桌前翻開的書頁揚起,那一頁卻是始終翻不過去,令他心煩意亂。他移步桌前,合上了書。

或許正如一套武功推演到最後幾步,便越發地放不下,寝食難安,他教導陸之霖多年的武功,但在為人處世上,卻是聽之任之,讓陸之霖胡亂生長,以為江湖會教給他做人的道理,誰知道陸之霖還是這般毫無心機,這才讓他無法容忍。

絕不是他牽挂不下陸之霖之故。

「叩叩叩」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三下,他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心神不寧到這個地步,連有人靠近也沒察覺!

起身開門,但見門外站着的卻是梁興言,笑吟吟地問他:「你沒睡吧?」

「是你?」

「很失望?莫非你以為我是陸小兄弟?」

王越心念陡轉,猜不出陸之霖無意中洩露了多少,面色鎮定如常:「我只是想不到,大公子這麽晚了,還要擾人清夢。」

「弟弟衣裳未解,應是沒有入睡才是。」梁興言微笑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王越看了他許久,讓過一旁。

梁興言連忙踏入王越的房中,環視了一圈,「弟弟住的地方還是簡陋了些,明日我讓人拿些擺件過來。」

「不必。」

梁興言目光閃動了一下,輕聲道:「弟弟不必這般客氣,為兄沒有別的意思。天下人都把東陵侯傳得如神仙一般的人物,想到你就是我弟弟,我又怎能不歡喜激動?只是你在家的時日太短,我們兄弟之間難得親近,讓我心中抱憾不已,只怪我當年處事不當,把你當外人看待。如今我希望能喚你一聲二弟,不知是不是太遲?」

王越淡然一笑:「你讓你二弟梁興嘉如何自處?」

「只要你入我梁家家譜,排行都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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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王越有些不耐,「你要說的就是這些的話,就可以走了,門就在那邊。」

「我要說的當然不是這些!」梁興言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急急說道,「你不願意入族譜也沒關系,我只是想要和你更親近一點……」

王越卻像是被蛇咬了似的,猛地甩開,接連退後幾步。自從在小隐山被陸之霖撲倒,引起自身走火入魔,被迫發生那些難以啓齒的關系以後,他就發現自己受不得旁人的碰觸。女子還好一些,男子一碰到他,他便真氣錯亂,有走火入魔的症狀。他也打算還沒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對敵最好只用劍,少用拳掌,所以近段時間他練劍的次數明顯增多。

可是遇到梁興言的糾纏,卻讓他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正要拔劍給他一個透明窟窿,梁興言卻已撲了上來,急切地道:「越兒,我喜歡你,喜歡得要進骨子裏去了!你也一定知道我的感情,所以一直回避我,是不是?」

饒是王越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個城府極深的兄長竟然對他懷有這種念頭,他連外放天罡真氣也不穩,被梁興言抱了個正着,怒道:「你胡說什麽?」便要将他一掌推開,豈知梁興言不顧一切地吻上了他的面頰。

「你為了避開我,寧可三年不回京,連蕭姨娘也不看一眼,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你,好愛你!」

「夠了!你有完沒完?」王越從沒有想到梁興言被他無意的舉動傷透了心,但他哪裏管得到別人多想什麽,此時被梁興言親吻得真氣再次錯亂,不由生出幾分惶急。

即便是幼年身不由己,随母親流落他鄉,也未曾有過這般難過,滿心都是厭惡憎恨,只想将梁興言撕成碎片,再将梁府上下殺個精光,世間所有一切活着的生命都毀滅殆盡。

然而身體所有曾經令人生懼的力量都被困住,他渾身無力地被梁興言壓在地上,衣裳被撕開,露出了絕頂武者的強悍身體。肌肉并不過于贲張,而是勻稱美妙,無數血汗淬煉過的皮膚,在油燈的光芒下泛出瑩潤的光澤,令人一看便按捺不住,幻想進入他時是怎樣的柔韌與彈性。

梁興言不是白癡,發現他反應有了瞬間遲鈍,立刻就點了他周身的大穴,低聲道:「弟弟,你就讓我抱一次吧!」

王越憤怒至極,一半是恨梁興言,更多的卻是痛恨自己的無力:「滾開!」

梁興言嗓子發幹,顫抖地撫摸着這具軀體,聲音帶着隐約的嘶啞:「弟弟,我抱過很多人,其實是想在他們身上找到你的影子,可是現在見到真實的你,我才知道,他們連你的一根指頭也比不上。你知道嗎,我現在好害怕,我怕我抱過你以後,再也不能去抱別人了……」

這個太師府的嫡長公子在扭打之後發絲淩亂,頗顯狼狽,連歡愛的場地也顧不得了,解了衣裳,覆上了身下的男子。

此時此刻,窗棂上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一塊小指腹大小的石子「噗」的一聲,穿破了窗紙,掉在了他們身旁不遠處。梁興言卻是完全顧不得,像是沒聽到一般,不斷親吻王越。

卻說陸之霖進了太師府,等了半天,梁興言才繪好一幅圖。梁興言也算得上過目不忘的奇才了,只看了一眼,便能繪出一幅和原版十分相似的畫像出來,但陸之霖總覺得不痛快。

許是因為梁興言廢話太多,所以他的畫看着也讨人厭。

待墨跡幹後,陸之霖拿着畫像揣入懷中。拿到了畫像,他也不必再假惺惺地陪着梁興言敷衍,直接離開了太師府。

離開小隐山的開始那幾天,他一度抑郁至極,失魂落魄。後來發現完全找不到人,連忙讓人畫了像。

好在王越的特征很是明顯,他拿着畫像走遍了許多地方,偶爾能打探到一些消息,告訴他多日之前,有人見過有一個貌似痨病的年輕男人經過,因為他氣色實在太差,所以許多人都有印象。客棧的人不許他住店,他便買了食物就走,夜間多半是露宿在外面。

想到師兄受過這般苦楚,陸之霖心中大是悔恨。

若是自己在他身旁,又豈會讓他受半點氣。師兄那麽驕傲孤絕的性子,被人欺負了,雖然會露出可愛的表情,可是想到欺負他的人是別的不相幹的閑雜人等,他便是萬般地難受。

王越的方向在數天後消失了蹤跡,不過照他之前的方向,依稀是去往京城。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陸之霖也不願放過,于是他便一路前往京城,卻是再無師兄的蹤跡。

流落江湖,陸之霖才知道飽經風霜的苦楚。雖然懂得了許多江湖規矩,可是那種吃了上一頓,不知下一頓在哪裏的日子,晚上更不知道是住在橋下還是路邊,實是不堪回首。

回想起來,師兄讓他就在山下歷練,也是充滿了對他的愛護憐惜。

雖說和師兄的因緣由一場誤會而起,可是畢竟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後果,若是要他剖析他到底是不是愛着師兄,他自己也不能辦到,只能憑借本能,非要找到師兄不可。

一路上拿着畫像問人,有人會好心告訴他,有人卻十分不耐煩,好在他武功極高,若是發現可疑之處,裝瘋賣傻地總能混進別人府邸,查看一二。然而通常的可疑之處都是大戶人家的秘辛,和師兄毫無關系。他遇到不平事時便默默地拔刀相助,并不露面。

太師府有陣法壓制,他一進入便感知到了,随後畫像被撕,讓他氣惱之下不免有了些許疑心——好端端地,又沒得罪那人,怎地就能把他的畫像撕了?而梁興言随後的問話,雖說是為了琢磨畫中人的神采,可是那些問題也太多了些,有時甚至會涉及到他和師兄的親密關系,譬如他們是怎麽認識的,認識了多久等等。

可見梁興言即使不認識王越,定然也是見過的。

他出了太師府後,立時發現有人在後面跟蹤。本來打算過幾天晚上再悄悄到太師府轉轉,但被人一直這麽跟蹤着,卻是十分不方便,而且也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既然梁興言這麽不放心他,他就一定要馬上回來看看是怎麽回事了。

于是,他甩掉了身後的尾巴,避開先前闖入時所見的崗哨,發現只有東廂房守衛很少,不知不覺走到了這個區域,正好聽到了有人在房中歡愛。

乍一聽,俨然是兩個男子在親熱。陸之霖面紅耳赤,不知是進是退。

因為離得很遠,聲音模糊不清,他隐約聽得到一句「我抱過很多人,可是他們都不如你」,不由很是氣惱。因為別人都不如對方,所以産生感情,可是萬一以後出現一個更好的呢?難道要把這個再抛棄了,然後毫無芥蒂地去擁抱那個更好的?

陸之霖和王越有了非同尋常的關系以後,他雖然在感情上有時還惦記馮雲舒,可是也知道,他和馮雲舒是絕對不可能了。除非他和王越之間有着深仇大恨,不能在一起。然而事實卻是,兩個人還是世交,糾葛比之前所知的更深。

雖說父親有繼室,但在陸之霖心底,卻十分不認同,他還是非常堅定地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稍稍猶豫過,卻從未想過要把王越和馮雲舒同時娶回家。所以在聽到房中男人理直氣壯地花心濫情,忍不住心中惱怒,下意識地走近了幾步,卻聽出了其中一人是給他畫像的梁興言,而另一個人一直被親吻,聲音似乎是隐忍痛苦,好像是被迫。

陸之霖當下便把手中的小石子激射而出,意在警告梁興言,隔牆有耳。可是房中歡愛的聲音不停,此時已聽得甚是清晰,那個被吻得喘不過氣的男子,赫然像是師兄!

即便是錯覺,陸之霖也沒打算再繼續忍下去,疾步飛奔到門外,一腳踹開了房門。

兩個一絲不挂的男人一同看向了他,梁興言的眼睛由于欲望而變得血紅,年輕男人發現是他,俊美的面容上微微一愣,随即滿是痛苦難堪之色。

雖說這人容顏勝過師兄百倍,絕不可能是他的師兄,可是看在他和師兄的聲音相似的分上,陸之霖也願意前來救他。

兔起鹘落之間,他一手按在梁興言的肩膀上,猛地将他掀開,梁興言正是情欲極盛之時,被人打斷,登時氣血為之一阻,整根都軟了下去,不由又驚又怒。

然而陸之霖動作極快,不用幾招就制住了他,點了他的穴道後扔到一旁。旋即,拽下了床單,罩在了還躺在地上的年輕男人身上。

赤裸的軀體實是豔麗之極,陸之霖蓋上也是因為自己不敢多看。

梁興言怒道:「你怎麽進來的?」

「走進來的。」陸之霖十分好心地把地上的衣服堆到梁興言身上,「別人不願意,你還霸王硬上弓,有意思嗎?」

「關你什麽事?還不解開本公子的穴道?」

「我是看在你幫我畫像的分上,我才勸你幾句。點你穴道也是想要你冷靜一下,你這麽做只會讓他恨你。對吧,這位公子?」他轉向王越,發現他仍然沒有從地上起來,閉着雙目,像是在沖擊穴道,躊躇片刻,說道:「公子,我來助你解穴,得罪了。」上前用床單隔着手,給他推拿解穴。

盡管隔着床單,但隐約仍能感覺到肌膚十分有彈性,讓他心神微蕩,立時定住心神,在心中默念一句:無心之舉,師兄恕罪。

從小隐山到京城,一路上他不知遇到了多少比師兄好看得多的男男女女,他也自認為自己很有定力,絕不多看旁人一眼,可是這位公子卻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戒。

大概男人的定力都是要不斷受到考驗的時候才能鍛煉出來的吧,只盼在尋找到師兄之前,自己不會像和尚一樣心如止水。陸之霖心裏嘀咕,手上卻沒拖延,很快地給對方解了穴道。

王越其時已沖開了大半,再在陸之霖的相助下,穴道很快就解開了,他反手就是一掌,打在陸之霖的臉上,雖然他氣血翻湧,內力不受控制,但這一掌突如其來,陸之霖猝不及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不由「啊」了一聲。

「你打我?」陸之霖脾氣再好,也有些生氣了。

「打的就是你!」王越發現自己站起來還很是艱難,将床單纏在腰間,俊美絕倫的臉上籠罩一層陰霾:「還不快去殺了他!」

陸之霖一怔,暗忖他多半是打錯了人,又不肯承認,好在他手上沒力,打在自己臉上也不大疼,于是勸道:「你們是兄弟,吵鬧打架也是尋常,何必要打打殺殺的?大家都是男人,他也沒有故意羞辱你的意思……我看,就這麽算了吧?」

梁興言臉上透出瘋狂之色:「你要殺我,我毫無怨言,但你為何不敢親自動手?你來啊,來殺我啊!」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王越「哼」了一聲,一步步地走到床邊,拔出長劍。劍光如水,在他手中游動,随後走到梁興言身邊,長劍緩慢而堅定地擡起,指在了梁興言的胸口。

梁興言微微一笑,閉目待死。

陸之霖吓了一跳,不想在自己面前發生手足相殘的慘劇,連忙擋在兩人之間:「你們若是自相殘殺,你們爹娘知道了,必定傷心得緊。而且你看他這樣子,若是死在你手上還高興得很,又何苦遂他心願?」

聽到他前一句時,王越還很是不悅,但後一句卻讓他沉默半晌,居然放下長劍:「我們母子托庇于梁家,受你梁家大恩,多年來我屢次為令尊差遣,未忘昔時恩義。此次我不取你性命,但梁家的恩情,已是一筆勾銷。你放心,我先前答應的事,定會辦到。但從今後,不會再入梁家一步。」

陸之霖這才知道,他們并非是親兄弟,但此人竟肯聽他勸告,放過對方,不由松了一口氣。轉而見他穿了衣裳,收拾好行囊,毫不留戀地出門而去,不由一怔。

這眼底絲毫不容沙子的行事,讓他忽然有種又親切又熟悉的感覺……

還沒等他想到什麽,對方已走得遠了。

那人是從正門出去的,顧及到府中還有巡守,他不能跟在他身後出去,于是使出輕身功夫,幾個提縱就掠到了屋頂。看到那人出了門,他便開始不緊不慢地跟在那人身後。

出了太師府,陣法的壓制消失,所能動用的內息也增大了許多倍,王越的腳步加快了許多。

方才在太師府中聽到陸之霖說「大家都是男人」等等話語,怕是陸之霖心底深處,也認為是自己苛責于他,是小題大作,借題發揮。

是啊,彼此都是男人,他又何苦像個貞潔烈婦一般反應激烈?回想起曾經為他無心的愛語而仔細考慮過彼此未來的自己,王越恨不得從來沒認識過陸之霖。

如今他容顏大變,就連陸之霖也沒認出他來,實是不必再與他相認。他跟随自己,怕是因為自己方才克制不住怒火,被他看出了行跡。

他幼年時颠沛流離,性格比現在好得不知多少,而後,母親不顧他的反對,要給梁太師做妾,他便開始發現,世人如此可笑,為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原因,能做出種種不可理喻之事。

武功大成後,生殺予奪,他更發現,能忍住不殺比殺人更難。可是殺人之後無窮無盡的麻煩又讓他十分厭惡。這個忍住的過程,也積攢了他越來越躁動不安的情緒。

若是陸之霖未能闖入,或許他現在已然心魔入侵,成為一個殺盡蒼生的殺神,然而他現在體質特殊,被男子一碰就會渾身虛軟無力,終究是一個弱點。毫無顧忌地殺人,又有明顯弱點,只會讓他自取滅亡。

看來天意是要他死快點了。他事事遵循天意,豈知臨到終了,卻被天意作弄。

縱是天意如此,又能奈我何?老子就是不死!

「師兄?師兄?」

陸之霖看他神色越發陰沉,忍不住試探地喚了幾聲。

他停住腳步,握緊雙拳,想到适才的決定,不和陸之霖相認,終于還是忍住了沒發火,努力和顏悅色地道:「這位小兄弟,适才得你相救,感激不盡,日後定有所報。對了,小兄弟剛才叫師兄,可是在找人?」

陸之霖定定地看他半晌,但見他容光四射,令人難以直視。

然而現在光線昏暗,看不大清,反而能感覺他說話的神态實在是像極了師兄,就連聲音也一模一樣,陸之霖不由看得怔怔出神。

即便……不是師兄,就這麽看個一時半會也是好的。

王越看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很是無禮,但又不能生氣,令他想到自己,只能輕咳了一聲。

陸之霖瞬間回過神:「對不住,公子的聲音太像我師兄了。在下陸之霖,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賤名不足挂齒。陸公子,眼下都三更了,某要尋一處歇息之地,這便告辭。」

「正好,我也沒有歇息的地方,這就與公子一同去吧。」

「……」

「對了,公子為何不肯通報姓名?那我以後怎麽找你呢?難不成你剛才說要報答我的相救之恩,都是假的?」

王越嘴角抽搐了一下,沒理他。

「就算你不告訴我,我回去問梁興言,他也會告訴我的。」他假做不經意地看王越臉上的表情,可惜行到了昏暗處,看不分明,忽地一擊掌道:「我曉得了,你既然是梁興言的弟弟,自然也是姓梁了。」

王越此時心緒混亂,不想與他敷衍,停下腳步,說道:「我到了。陸公子,再會。」

陸之霖吃了一驚,不知怎地他就說自己到了,擡頭看到到了一家酒樓,名喚百芳苑。

京城沒有宵禁,樓上處處歡聲笑語,男女放浪的聲音四處皆是。此時已經沒有新的客人,所以在門外只有一個小厮,靠着牆跟,雙手籠在袖子裏,在打瞌睡。

王越踢了他一腳:「起來了,有客人了。」

那小厮連忙驚醒,看到是他,登時滿臉堆笑:「公子爺,您請。」

王越拿了一塊碎銀随手抛給他,邁入門中。

「這……是勾欄院啊!師、梁公子,你怎麽能進勾欄院?你不是這種人啊!」陸之霖大驚失色,連忙扯住他的衣袖。

「我本來就是這種人。」王越皺起眉,對小厮道,「我不認識他,幫我攔住他。」

小厮點頭哈腰,對待粗布衣裳的陸之霖立時是另一副面孔:「土包子,知道這是哪嗎?就算是勾欄院,也是京城的勾欄院!」

「讓我進去!我跟他一起來的!」

「一起來?是你在糾纏他吧?你是想讨飯還是怎麽地?」

「梁公子!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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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門外的聲音随着大門合攏而變小,王越的心情好轉了一些。在那種難堪的情形下遇到陸之霖,實在讓他郁卒許久。應該說,幾乎他每次倒楣,陸之霖都在左近,有時甚至因為陸之霖而起。

陸之霖真是他命中的楣星。

對于陸之霖能找上門來,他還是有幾分詫異的。雖然相逢不相識,但畢竟自己容顏大變,陸之霖認不出也不奇怪。自然小隐山一別,他對陸之霖不再抱有有期待,自然也就說不上遺憾。

如今功法走錯了路,他不能接觸男子,那麽暫時在勾欄院住着也好。

老鸨看到他來,連忙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他拿出一張銀票,吩咐老鸨騰出一間上房,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平時不許旁人打擾。

勾欄院中的房間都是有主的,由客人自己決定去哪一間,便是照顧哪一位姑娘的生意。他這個要求可說是把勾欄院當成了客棧,然而他出得起大價錢,又不用人伺候,老鸨自然十分歡喜,只當來了個凱子,連忙叫今晚沒客人的一個姑娘騰房間。

房中留着廉價的脂粉味,但卻沖散了不少陸之霖存在過的氣息。

在梁府中的遭遇在腦海中徘徊不去,讓他的心蒙上一層陰影,本以為可以視作過眼雲煙,可是梁興言瘋狂猙獰的面容時時出現在眼前,令他無法入定,盤膝運氣,內息卻是四處沖撞,肺腑疼痛難當,不由一口鮮血噴出,竟是舊傷複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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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陸之霖被阻攔在外,想要強行進入時,不知從何處出來了一隊京畿守衛,将他逼退。

雖說可以将這些人擊倒,堅持不懈地跟在梁公子旁邊,但惹怒了梁公子,怕是跟不長久。這段時間的際遇讓他臉皮奇厚,同時也變得會察言觀色。

他忽然想到,「梁公子」既然聲音和身形都像師兄,那麽很有可能,王越和他是兄弟或者表兄弟。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更何況他們這麽相似?

那位梁府的幕僚曾經暗示了,撕了他的畫的是「梁公子」,或許正是因為他和王越有仇,所以一看到王越的畫像,就怒而撕碎……

陸之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這一晚上要是沒從梁公子口中問出什麽來,他肯定睡不着,于是繞到百芳苑的後門,從三丈高的圍牆上爬了上去。

挾持了一個小厮,問了新來的客人住在哪裏,得了結果後,立刻把人打暈,拖到假山藏起來。

父親曾經說過他過于良善,不夠當機立斷,撐不起隐山派,可是在一旦關于師兄,他就什麽都敢做。若是父親在世,恐怕也要為他吃驚。然而現在的他,早已經不再在意父親是否肯定他、認可他。因為他心裏已經有了更重要的人。

師兄待他一向比所有人都好,他卻只想着依賴師兄,卻從未有過多少回報,甚至決定和師兄在一起後,還為了別的女子,傷了師兄的心。他堅信師兄定然是愛着他的。若是沒有愛他,便不會傷心,若不傷心,就不會棄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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