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克制不住

汪忻嬌小的身子趴在季明玦身上熱乎乎的, 源源不斷的傳來一陣又一陣溫暖的熱源,而垂墜在他脖頸之間無意識一搭一碰的手指卻因為在這外面待久了有些涼, 冰火兩重天的刺激感讓季明玦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起了一層細細小小的雞皮疙瘩——

他呼吸都不自覺的有點加重了,掩飾性的問:“忻忻, 冷不冷?”

從來沒有喝過酒的小姑娘現在趴在最令她安心的後背上, 已經悠然自得的迷迷糊糊的了, 聽到問話就軟軟的回應着:“不冷。”

季明玦的背上特別暖和呢, 汪忻看着他紅紅的耳朵, 好奇的嘟囔:“明玦哥,你背我累不累呀?”

汪忻根本就輕飄飄的毫無重量,季明玦覺得自己就算背一晚上也不會累的, 他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不累,忻忻很輕。”

“那你就是冷了。”汪忻帶着酒香的熱熱氣息打在他的耳根, 讓人心癢的嘀嘀咕咕:“你耳朵都紅了。”

季明玦:“......”

汪忻說完,就發現他的耳朵更紅了。小姑娘吃吃的笑了笑, 天真稚氣的嬌聲宣布着:“明玦哥。我十七歲了。”

“嗯。”季明玦聽出來她是醉了,柔聲配合着:“忻忻長大了。”

“......還不夠。”誰知道汪忻聽了這句話好像突然傷心了似的,本來慵懶甜蜜的嗓音變的哀拗了起來, 帶着一絲悶悶的哭音:“我想早點長大。”

想早點長大?小姑娘這是有什麽心煩的事情......覺得自己現在太小解決不了麽?季明玦眼底閃過一絲陰暗,清隽的長眉一蹙, 卻還是哄道:“好,再過兩年忻忻就長大了。”

可是長大了有什麽好的,汪忻如果一直這麽小,他就可以一直疼她了——哪怕只是在有限可以相處的時間裏。有的時候, 季明玦有點害怕汪忻長大,他總是有點偏執的認為是汪忻現在年紀尚幼,才不懂他的身份,卑微。

可她若是大了,就會懂了。

只是季明玦不知道,在某些方面汪忻已經長大了,甚至更成熟。她酸澀眼睛一眨,怔怔的說:“我好想長大保護你。”

季明玦一愣,本來背着她走的穩穩的腳步都頓了下來,須臾間只覺得脖頸間流淌着一行溫熱,是汪忻的眼淚。趴在他背上的女孩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被酒精熏染過的嗓子抽抽噎噎的哽咽着:“我想讓他們都不能欺負你!”

“......乖。”就像是冰冷的水上升到喉結,讓人喘息都覺得難受的窒息酸澀感,季明玦心想,真窩囊啊。他居然,都到了讓汪忻替他操心流淚的時候了,真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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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玦強作鎮定:“乖,沒人欺負我。”

“你,你胡說。”汪忻閉着眼睛哭,都忍不住打了個哭嗝,這段時間心裏不敢說的擔心害怕借着半醉半醒的酒意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小、小哥哥,他們要害你。嗚嗚嗚,他們要害你。”

醫院之後的這麽長時間裏,汪忻就感覺自己入魇了似的,午夜夢回仿佛預見到了季明玦滿身是血,被他們毀滅,被他們弄的在也開不了口的畫面。時常一身冷汗的醒過來,伸出漆黑寂靜的卧室裏,緊緊的蜷起細瘦的身子也不能緩解那種來自心底的慌張和害怕。

她迷迷糊糊想到了以前去季家聽到的許多事情,季老爺子那帶着碧玺扳指的修長大手握着拐杖,鷹隼一樣的眉眼上挑,偶爾會對他那些成群結隊的兒孫交代:“去解決一下......”

去解決一下後面的人名大抵都記不清楚了,但不是那個,就是這個。當時汪忻傻乎乎的并沒有半分的疑慮,現在想起來,季老爺子口中的‘解決’指的是什麽?他用什麽樣的方法解決的?

那些人......現在還能開口麽?汪忻拼命的想記起來季老爺子當年說的那些人是誰,想的頭都痛了,但腦子裏就猶如被迷霧罩住了一樣,一團團纏繞的全都是黑氣,任她怎麽努力都想不起來。

“忻忻?忻忻!”背上較小的身子哭聲漸漸微弱,但卻顯而易見的在不停發顫,季明玦急了,連忙蹲下把人拽了下來抱着,讓汪忻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怕什麽?”他骨節修長的手指捏着汪忻剛才還暖乎乎,現在卻變的一派冰涼的巴掌臉,下巴,耳垂。季明玦的雙眼漆黑,盡量克制着壓抑不住的冰冷和焦躁,還有心疼,他扳過汪忻的臉盯着她迷蒙的眼睛,沉聲問:“說,怕什麽?你知道什麽了?”

他們第一次靠的這麽近,汪忻坐在季明玦半跪下來的腿上,離他高挺清隽的面孔幾乎只有兩個拳頭的距離,呼吸吐納間,她都能聞到季明玦身上淺淺的薄荷香氣——讓她着迷眷戀的味道。

不是只有季明玦單獨眷戀着汪忻的,從很小開始,汪忻都覺得只要小哥哥在她身邊她就會感到安心。她漸漸覺得自己像只被所有人精雕細琢圈養的金絲雀,只有在季明玦面前才是真正的自我。

不用僞裝,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所有人都嫌棄他,可是她喜歡他。

只是現在,汪忻要硬生生的把這份喜歡推遠了,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汪忻就止不住哭。

“小哥哥。”她甕聲甕氣的哽咽着,嬌氣的聲音帶着一絲難得沉重,認認真真的說:“你走吧。”

季明玦一愣:“什麽?”

“你走吧,離開這座城市。”汪忻吸了吸鼻子,背景的鼻尖上那顆小小的黑痣都哭的泛紅了,忍不住咬着指關節嗚咽:“随便去哪兒都好。”

“我害怕季爺爺他們要害你,好怕哪一天一給你打電話,就見不到你了。”

“所以你走吧,随便去哪裏都好,只要......別再被他們傷害了。”

汪忻一說出口,過了心裏最難跨越的那層坎就好了許多——她在聽了季風昌話後一直糾結的其實是,她想讓季明玦離開,可又不想。如今終于說出口了,她也就冷靜許多了,白淨的臉上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看着季明玦,帶着一絲藏都藏不住的舍不得。

“......小傻子。”季明玦藏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的攥成拳,忍着洶湧的火氣勉強扯了扯嘴角,聲音緊繃:“別擔心,他們害不了我的。”

一直以來,他從來沒有把季家任何人的威脅放在心上,也沒有因為他們那些話被擾亂半分心神。但是他們竟然把汪忻吓成了這個樣子,怪不得這段時間沒見到她,她瘦了這麽多。

季明玦眼睛泛起一絲冷意,手指卻輕柔的碰了汪忻漆黑柔順的發絲:“忻忻乖,我沒騙你。”

其實他本來就是有要離開的打算的,一年前他以為随時随地,可能是熬完高中上了大學,也可能是幹脆到外地讀書。但是碰到汪忻之後,想要離開的腳步就遲緩了,最多......也不過一年的時間了。

他還想陪陪她,哪怕就剩一年呢。

寂靜的冬夜裏,少年是十八年以來第一次這麽耐心,慢慢的抹去汪忻哭花了的小貓臉上斑駁的淚,然後動了動麻木的腿,再次把她背了起來。

背着她,就像背着全世界。

季明玦覺得自己完了,他可能,徹徹底底的舍不得放手了。過往一層層的心理建設就像極其容易倒塌的多米諾骨牌,輕輕一碰就破碎坍塌了。他對自己說過一百次要對汪忻克制,但想徹底擁有她的動機一旦促成,卻只要一次的機會。

他不會放手了,哪怕汪忻以後會怨他,那也是......她自己跳入火坑。

“明玦哥。”小姑娘趴在他背上,輕聲叫他,聲音忐忑:“你以後要是真的離開,一定要告訴我。”

季明玦‘嗯’了一聲,頓了半晌後,像是喃喃自語的輕聲問:“我能把你偷走麽?”

“嗯?”汪忻沒聽清,迷迷糊糊的追問:“明玦哥,你說什麽?”

季明玦不知是否嘆了口氣,聲音中帶着一種任命的歸宿感:“忻忻,你是不是會特別想我?”

“會。”汪忻用力點頭:“一定會的。”

“那就夠了。”汪忻似乎是第一次停到季明玦的聲音這麽快活,仿佛帶着一種釋然的輕松感:“有你,就夠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被命運遺棄的孩子,想要戰勝這操蛋的生活只能靠自己去夠着拼着,每一天都不要命了似的努力做到比誰都優秀,這輩子才有一線希望窺得陽光。

卻沒想到,陽光熱烈的灑過來了。從他七歲開始,就一直默默的溫暖着他,讓季明玦覺得一直以來的努力不是沒有理由的。早晚有一天,他會在汪忻父母或許嫌棄不滿的眼神中,踏着堅定的腳步去擁有她。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誰都擋不住。

把汪忻背到大院門口的時候,季明玦輕輕彎腰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她站在地上,俯首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他的動作輕柔嘴唇冰冷,觸感就像一陣輕輕拂過的風,待到汪忻一個睜眼的短暫瞬間就消失了。

汪忻連醉帶暈,已經徹底迷糊了,她懷疑剛剛額頭的那個觸覺只不過是一個錯覺,怔怔的看着季明玦:“......明玦哥?”

夜裏瑩潤路燈的映射下,季明玦冷白瘦削的臉上仿佛鍍了一層光圈,汪忻第一次見到他對自己笑了下,聲音溫柔:“回去睡覺。”

于是,汪忻邁着僵直的步伐怔怔的進了家門,洗漱過後躺在床上,仍舊覺得剛剛的一切如夢如幻。有時候想的太好了,就會把真正發生過的事情當成錯覺。

汪忻一夜間都似夢非夢,但得到季明玦的親口承諾過後,卻是她睡的最踏實的一夜。破天荒的,第二天她不是如同體內上了發條一樣準時準點的六點醒來,而是被寧夢搖了起來——

“忻忻,快醒醒!”汪忻聽到寧夢焦急萬分的聲音,頭昏腦漲的睜開眼睛,就看到她臉上掩飾都掩飾不住的焦急神色:“快起來跟媽媽去一趟醫院。”

聽到‘醫院’這個關鍵字,汪忻還以為家裏出了什麽事情,渾身一個激靈立時清醒了:“出什麽事了?”

寧夢邊把衣服扔給她邊說:“季家......”

怎麽又是季家?汪忻現在幾乎是讨厭聽到這兩個字的,她不耐煩的打斷:“我前兩天去看過季奶奶了。”

“不是季奶奶!”寧夢瞪她一眼:“是你明塵哥,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麽了被緊急送到醫院了,咱們不得去看看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開始,玦哥的心态就已經徹底轉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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