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別回頭
我......差點殺人了。
這句話不是假話, 剛剛他只差一點點,就把季東城掐死了, 天天鍛煉的少年人力氣不是一般的大,把一個中年人掣肘的一動不能動說出去讓人覺得玄幻, 但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如果把季明玦還看成當初那個可以随意欺淩, 也毫無威脅性的小孩子, 那就大錯特錯了。
季東城也因為他的輕視付出了代價。
季明玦在說完這句話後, 敏銳的感覺到懷中的嬌軀一僵, 他的心一沉,幾乎是做好了汪忻推開他的準備,他一定是吓到她了。
但是......沒有。小姑娘身子一僵, 随後竟然伸出手反抱住他,嬌氣的聲音帶着一絲壓抑的哭音, 軟綿綿的小手在他後背上拍着:“別怕,別怕......你不是那樣子的人。”
“我知道, 肯定是有人欺負你了。”
季明玦一愣,猛的感覺眼眶有些酸澀,又想笑——他想笑汪忻太傻太天真, 哪裏是別人欺負他,現在是他欺負別人呀。只是小姑娘的安慰實在是在心頭上熨帖的一副良藥, 一瞬間,多年壓抑着的委屈好像突然壓不住了一樣,季明玦聲音低啞空洞的說:“是季東城來過了。”
“我猜出來是他找你了。” 出乎意料的,小姑娘并沒有意外, 汪忻尖細的小下巴抵在季明玦瘦的硌人的肩膀上,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抓住的手臂:“明玦哥,不要答應他的要求。”
他的汪忻果然是聰明呢,季明玦一愣,擡眼看向她:“你......知道了?”
“我猜到了。”汪忻握住季明玦的手指,認真的說:“不要答應季家任何事,你不欠他們,是他們欠你的。”
然而說完,汪忻自己就忍不住鼻尖一酸,尾音都顫了。她雖然天真,但不傻,世界上很多事情哪裏是你說不願意,不答應,就能心想事成的呢?季家權錢在手,想要什麽不是輕而易舉的弄到手?季明玦能怎麽辦?
汪忻眼睛一眨,水珠打在季明玦手背上濺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似的,她連忙捂住唇,忍着不出聲——這已經是很鬧心的時候了,她不應該再給季明玦添堵。
但是她怕,真的怕季明玦被季家的人抓去綁起來強制性的挖腎挖肝什麽的。就像頭上懸了一把随時會落下的刀,不覺得恐慌那是癡人說夢,汪忻覺得自己害怕的渾身發抖。
“別怕。”季明玦大手頓了一下,也拍了拍汪忻的肩頭,像是她安慰自己時候一樣輕輕安撫着她:“別怕,我沒事的。”
汪忻看不到的暗處中,季明玦緊繃的嘴角僵直,表情陰鸷的吓人。他再一次清晰的體會到自己的沒用,光是努力做到學習,和其他方面樣樣頂尖是沒有用的。他一直這樣,就只能一直做一只輕易可以被季家捏死的螞蟻。自己半分反抗能力沒有,還惹的汪忻替他擔心害怕。
也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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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忻聽着季明玦的話,水霧朦胧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在某一瞬間,和她懷中的小哥哥心靈相通了。汪忻離開季明玦僵直的身子,忽然開始推他——
“明玦哥。”汪忻站起來,居高臨下的定定的看着坐在地上一身頹然的少年,又說了一遍之前曾經說過,但并不是那麽堅定的話。
“你走吧。”這次,汪忻是清醒的,無比堅定的告訴他:“你走吧,随便去哪兒都好。”
季明玦擡眼看着她,少年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深邃的像是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一樣,看的汪忻死死的捏着拳頭,指甲陷入嫩嫩的掌心裏,硬逼着她哽咽着也要把話說完:“逃開他們,明玦哥,你要換個地方做自己!在這裏你會被他們逼瘋的!”
從小到大,一直一直以來,季家人給予季明玦的折磨,身體上的,心靈上的,都足以讓一個活生生的好人走上絕路。但她的小哥哥沒有,季明玦比誰都溫柔,比誰都優秀,在深不見底的泥潭裏也硬生生的向陽而生,逆天改命。
只有換個地方,徹底擺脫了這裏的一切陰霾,他才能變得更好。
而且......
“走了不要告訴我你在哪兒。”汪忻咬着唇,喉間哽咽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不舍:“我怕我會忍不住去找你。”
季明玦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招了招手:“過來。”
他說,汪忻就不由自主的蹲了下去,小巧的身子縮成了一團,白淨的臉和季明玦近在咫尺。她眼角紅通通的,粉紅色的唇瓣像是被自己咬破了,有着殷紅的破碎感,像玫瑰花一樣誘人采拮。季明玦修長的指按上去,輕輕摸索了幾下,眼睛就像暗夜裏的罂粟花,帶着不顧一切的毒——
“你是不是說過喜歡我?”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汪忻一愣,怔怔的點點頭。
季明玦又問:“現在還喜歡嗎?”
“......喜歡。”雖然說時機地點都不太對,但汪忻現在就是有一種她如果不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就不知道下次機會是什麽時候了的感覺,她用力點了點頭:“喜歡的。”
“那你聽好了。”季明玦瞳孔倏的變的更加幽深,近乎是有些咄咄逼人的盯着她,聲音擲地有聲,一字一句:“我不管去哪兒都會回來找你,到時候你要是喜歡別人......我就弄死他。”
汪忻呼吸一滞,心頭重重的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然後她看到季明玦笑了,他嘴角牽起一絲幾乎堪稱愉悅中帶着殘忍的笑意,張狂,邪肆,卻該死的迷人,就像是勾引和他一起堕入地獄,墜入深淵。這是汪忻認識季明玦這麽多年,是第二次看到他臉上有笑的表情,上一次還是不久前醉酒後的迷迷糊糊之中她看到季明玦像是十分歡悅的笑了。
而這次,她看的十分清楚,那張向來沒有表情,清冷猶如冰雕一樣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是柔情肆意的,卻說這最殘忍的話:“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什麽事情都幹的出來的。你要是喜歡上別人,我就弄死他,然後再把你搶過來。”
他在用最冷漠的語氣,硬生生的吓唬她。他心中不可言說的害怕和慌張,滿漲的快把汪忻都淹沒了。
季明玦能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他真的要離開了。滅頂的窒息感裏,汪忻搖了搖頭,她細白的手微微發顫,輕輕的抓住季明玦的校服,忽然張口惡狠狠的咬住季明玦在她唇上手指——
就像是刻意想要留下痕跡,汪忻沒有省力氣,只是季明玦像是痛覺遲鈍,一絲痛意都沒有表露出來,反而還配合的柔和了眉眼,近乎是寵溺的看着汪忻小貓爪子一樣的攀着咬他。
“明玦哥。”汪忻在他修長的指尖上留下一圈秀氣的牙印,才松了口,她瞳孔澄澈,帶着甕聲甕氣的堅定:“我不會喜歡別人的。”
曾經滄海難為水,在見識過季明玦的溫柔過後,誰還能喜歡的上別人呢?就都寡然無味了。
汪忻白皙光潔額頭輕輕靠住季明玦的,近在咫尺的喃喃道:“好好......活着。”
她的要求越來越低,底線越來越低,直到現在只有一個稱的上‘奢望’的願望——就是季明玦好好活着。等到他們都長大了,有能力反抗了的時候,或許還能見面。
滿地的玻璃碴沒人有興致收拾,汪忻和季明玦頭碰頭的靠在一起,背後抵着厚實的衣櫃木板,修長的手指相互扣着,就像是在分享末日之前最後的溫暖慰籍一樣。難得的平靜,安寧。
有些話不必說出來,兩個人心裏都懂。無非就是,你走我等,你回來我還在罷了。
“明玦哥,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季明玦那輛自行車,汪忻坐過不少次,其實每次都是硌的她嬌嫩金貴的皮膚生疼,但她也每次都不願意下車,遲遲留戀。這次騎車載她,車輪子動的還沒有兩個人步行快,但磨磨蹭蹭的還是到了大院門口。
長腿支在地上剎了車,汪忻虛虛抓着季明玦腰間布料的雙手一顫,慢吞吞的放開。
“天冷。”季明玦清隽的半張側臉在微微黑掉的夜色中依然輪廓分明,對着她笨拙的彎了彎眼睛:“回去吧。”
他此刻的模樣,汪忻幾乎是在很多年裏都刻在心頭。她忽然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好像有點太遠了一些。汪忻微微一頓,瑩潤的小手沖着季明玦招了招,說起熟悉的稱呼——
“小哥哥,你過來一下。”
季明玦聽話的微微俯身,他個子比汪忻高很多,就算俯身汪忻也微微踮起了腳尖。随之就像蜻蜓點水一樣的,在季明玦線條堅毅利落的下巴上輕輕親了一下。
季明玦一愣,看着汪忻擡頭沖他笑,白淨的小臉留下讓他多年難以忘懷的明豔笑靥:“再見哦。”
說完,汪忻就轉頭跑進了大院裏——眼睛已經夠酸了,再呆下去,她怕自己就不是笑了。只是還是,想再多看看他,汪忻藏到大院後面的牆裏,偷偷看着季明玦清瘦修長的側影,她看到少年怔怔的靠着自行車站了許久,點了根煙。
季明玦站了多久,她就悄悄的看了多久,到最後手腳都有些發木了的時候,她才看到季明玦騎着車子離開。
他呆了這麽久,還好季家的大院裏沒有人。汪忻眨了眨眼睛,心中默默念着——很好,前方條條都是光明大路,你就大步的走,千萬不要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命運所迫,忻忻和小哥哥終究還是要分開一段時間了,不過我不會在虐了嘤嘤嘤
再重逢就全是糖,我答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