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衆文武百官皆候在皇帝的帳篷外,等着太醫的診治結果,時不時的轉首與近旁之人眼神交彙,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懼意。

——陛下膝下不過一剛滿周歲的大皇子,萬一陛下有個好歹,這皇位究竟花落誰家?

夏英哲也受傷不輕,由太醫包紮了腿上的箭傷,卧床休息。

帳篷裏沒有旁人在側,夏子楚後怕道:“幸好只是外傷。弟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夏英哲如何能說其實是自己遵二皇兄夏英遠之命,引皇帝入圈套?

他面無表情的道:“姐姐,你也看到了,是二皇兄勾結了江湖中人,犯上作亂。”

“他可真是膽大包天。”夏子楚感慨一句。

外頭忽然傳來震天的哀號:“陛下——陛下——”

“陛下賓天了?!”夏子楚掩唇驚呼,忍不住起身掀開厚重的布簾一角,往外看了眼,見所有人都往皇帝的帳篷奔去,因此錯過了夏英哲的奇異神色。

夏英哲語氣如常:“姐姐,你先去,弟弟要更衣,稍後就來。”

“好,你快些。”夏子楚頭都沒回,心急的出了帳篷。

影景六随即現身,單膝跪在夏英哲面前,垂首道:“主人,奴幸不辱命。”

“你做的很好。”夏英哲滿意的拍了拍自己暗衛的肩膀,喃喃道:“本王不過長的憨實些,那夏英遠就真當本王是傻子了嗎?以為本王不知道是誰派人毀了姐姐的清白?他想殺了皇帝取而代之,那本王便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到後來,他已是咬牙切齒,目光狠厲。

影景六只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自責道:“只是奴不敵,被那榮王的暗衛跑了,奴擔心他會對主人與三公主不利。”

這确是一件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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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暗衛皆是百裏挑一的高手,除去暗衛的主人,外人素來不知其真面目,想尋人都無從尋起。

夏英哲皺眉道:“若他有心為他的主人報仇……且兵來将擋吧。”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撫一撫長袖,借此掩飾自己的緊張,“卻不知陛下駕崩前立誰登基為皇?本王那侄兒可是才一歲多,主少國疑呢。”

***

夏英睿咽氣前卻是什麽話都沒留下。

當時他失血過多昏迷,直到太醫拔出箭頭,傷口一時三刻止不住血,夏英睿竟是直接去了。

何等窩囊,何等荒唐?!

夏子楚一身素衣的跪在人群裏,用手帕擦着并不存在的淚水,附着人聲哭泣。

她心道:當初威風凜凜如你,可曾想過自己有此下場?

這頭哭的聲嘶力竭,那頭傅丞相等朝中重臣亦是愁雲慘霧,焦頭爛額。

擺在他們面前的第一大事:立誰為皇?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演變成吵來吵去,就差沒打起來,最後傅丞相一錘定音:回宮再議!

對,當務之急是先回宮,總不能繼續在這荒山野嶺裏呆下去。

皇帝都沒了!

于是一幹人收拾行李,匆匆忙忙的回皇城。

來時浩浩蕩蕩,回時哭天抹地。

***

前朝因為誰繼位的問題吵的天翻地覆,夏子楚管不到朝廷上的事,只是與一衆女眷日日到大行皇帝的梓宮前哭靈。

這一套都是夏子楚熟悉的,畢竟半年前她的父皇才駕崩。

忽一日傳出聖旨來:恭王夏英哲繼位,同時立先帝的一歲多的皇子為太子。

聽到消息的夏子楚都呆了,只覺得縱然是夢,自己也夢不到孿生弟弟當皇帝。

可見确實不是夢了。

大行皇帝尚未出殡,宮人們已紛紛向夏子楚道喜:如今這位可是搖身一變,變成了本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至于從前……

一朝天子一朝臣。

身邊人都是小心翼翼、奉承巴結的作态,由不得夏子楚不信了。

登基這日,忙了一整天的夏英哲來陪夏子楚用晚膳。

見了身披龍袍的弟弟,夏子楚一時不知該做什麽,本能的跪下參拜,“見過陛下。”

“姐姐快起來。”夏英哲腿傷未愈,由內侍攙扶着上前,“姐姐不必如此多禮。”

夏子楚站起來,拘謹的立在原地。

“怎麽了,姐姐?”夏英哲如幼時般牽住少女的手。

少年眼神關切,做不得假,夏子楚失笑,拍了拍額頭,笑嘆道:“姐姐還是不敢相信你這就成了陛下。”

夏英哲遣退殿內伺候的宮人們,由夏子楚攙扶着坐到膳桌旁。

夏英哲繼續方才夏子楚的話茬:“姐姐如今見到我這樣子,可是信了?”

夏子楚暢懷發笑,“信!姐姐當然信了!”說罷慈愛的摸了摸少年的發頂,感慨道:“弟弟成了皇帝,往後再沒有人能欺負咱們姐弟了。”

思及過往,姐弟倆免不了心情沉重。

夏英哲道:“弟弟曾說過的,往後由我保護姐姐,再也不讓姐姐受苦。我說到做到!”

夏子楚挾了些他愛吃的菜肴放到他面前的空碗裏,與有榮焉:“姐姐知道,你是最棒的!”又催促他吃東西,“快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你如今受了傷,要注意飲食,多休息。”

夏子楚絮絮叨叨,從伺候夏英哲的內侍、宮女,問到他的寝殿,事無巨細。

夏英哲生的老實相,笑起來就顯得十分憨厚,此時聽着孿生姐姐關懷的話語,笑的更憨。

吃的差不多了,殿裏也沒有外人,夏子楚才踟蹰着,湊到夏英哲的耳邊極小聲道:“弟弟,你實話告訴姐姐,先帝之死,你到底有沒有參與其中?”

這也是朝中許多大臣心頭的疑問,可是反賊前榮王夏英遠當場斃命,人還是夏英哲的暗衛殺的,而當事人先帝未留只字片言,查來查去,此事都表明與夏英哲毫無幹系。

——救駕殺反賊之功卻是實實在在的,甚至因此而受了傷。

類似的問題,夏子楚早已問過夏英哲。

但自從聽說是夏英哲繼位,夏子楚總忍不住回想當時的場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當時在現場旁觀,看的分明,那暗衛影景六殺前榮王夏英遠卻是有預謀的,否則哪裏會準備上弩//箭,且一箭穿喉?

凡事過分湊巧,便顯出幾分刻意來。

夏英哲仍是那副笑的憨厚的樣子,也極小聲的回答:“自然是沒有。姐姐,何以有此一問?”

既然弟弟親口說沒有,夏子楚自是深信不疑,又問:“那朝中大臣為何最終選了你繼位?”

這個問題藏在她心中多日,百思不得其解,畢竟他們的上頭還有位三皇兄,以及先帝膝下尚有幼子,怎麽輪都輪不到恭王夏英哲。

夏英哲并未立時回答,斂了笑容,斟酌着該如何解釋。

“我能繼位,概因我提出立先帝的大皇子為太子。”他緩聲道:“而這一切都是受了傅丞相的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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