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夏英睿駕崩後，朝中主要有兩種聲音。
其一，是先帝之子繼位。
這本是最不容置喙的，無奈先帝之子才一歲多，連路都走不穩當。
主少國疑，于是生出第二種聲音——先帝之三弟，端王夏英略。
但最後，卻是先帝之四弟，恭王夏英哲登基。
其間種種，夏英哲并不與夏子楚細說。
夏子楚敏銳的追問道：“咱們姐弟與傅丞相一向沒有來往，他為何要特地指點你？甚至可以說，是傅丞相一力支持你登位的，對不對？”
“不錯，弟弟能榮登大保，傅丞相是最大的功臣。”夏英哲略去與傅丞相的密談，直言道。
夏子楚再一細想，微微變了臉色，“也并非毫無來往，我與傅丞相的嫡長孫可是有婚約的。”
“并非全是姐姐之故。”夏英哲目光晦暗，分明還是少年獨特的清越聲音，夏子楚卻無端聽出幾分咬牙切齒。
“三皇兄已是弱冠之齡，而弟弟我年不過十五，離行冠禮還有四年多時間。這四年我根本做不到親政，全要仰仗傅丞相這只老狐貍。”
夏英哲沒說的是，縱然登基即能親政，他也根本做不了什麽。
一來，他在朝中沒有根基。
二來，這朝政本就把握在傅丞相的手中。
也是到今時今日，他才明白為何先帝要用聯姻的手段籠絡傅丞相。
“姐姐，我原本以為自己做了皇帝，可以替姐姐做主。若姐姐不喜歡那傅修齊，咱們便與他退婚。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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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英哲無比沮喪，夏子楚已然明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姐，從前是我太天真。如今我才明白，縱是貴為天子，也無法随心所欲。”
非但如此，反而多出許多的身不由己。
一着不慎，先帝便是他的前車之鑒。
夏子楚故作輕松，含笑道：“還記得從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你安，我才能安。”
“可是我也記得你對我說過，你已有心上人，那傅修齊卻非你的意中人。”夏英哲眉眼都耷拉下來，一臉喪氣。
夏子楚一時沉默下來。
自傳出夏英哲登基的消息，她不是沒有期待過——期待弟弟做主替她退了婚約。
總歸是夢一場罷了。
夏子楚振作精神，強笑道：“傅修齊當不當驸馬，都不重要了。”
“為什麽？”夏英哲不解。
夏子楚笑嘆道：“因為我的心上人不可能做我的驸馬。既是如此，誰來做這個驸馬，于我都無關緊要。”
“怎麽就無關緊要了？那可是關系姐姐一輩子的大事！”夏英哲急道，驟然想到什麽，不可思議道：“是他！居然是影景七！對不對，姐姐？”
夏子楚羞澀的一點頭，“我們兩情相悅，已私定終身。”
夏英哲早該猜到的。
夏子楚身為公主，常年幽居深宮，根本接觸不到外男，只除了自己的暗衛。
夏英哲心裏直罵他們那個逝去的混賬父皇，給堂堂公主安排什麽男暗衛？難道就沒有女暗衛了嗎？
這下可好了！
明明是命他守護公主，他卻偏偏偷走了公主的一顆心。
這該死的監守自盜的奴！
“那影景七有什麽好的？一介奴仆，年紀又比姐姐大，肯定長的也不怎麽樣，唯一的優點就是功夫好。姐姐到底喜歡他什麽？”夏英哲不滿的撇撇嘴。
“不許你這麽說他。”夏子楚沉下臉。
“看吧看吧，弟弟早料到那影景七會搶走姐姐。”夏英哲吃味，抱怨道：“姐姐還因為他教訓我。”
夏子楚聽的忍俊不禁，再也擺不出臉色，“好了好了，是姐姐不好，不該沖你兇。只是他很好，對我更是以命相随，所以你以後別再這樣說他。”
“對你好，那是他的職責所在。”夏英哲嘀嘀咕咕，見夏子楚神色不認同，慢慢的止了聲。
夏子楚耐心的解釋：“他确實身份卑微，又比我年長許多，可唯有待在他的身邊，我才覺得安心。”
夏英哲回憶起這戰戰兢兢的十多年皇宮生活，沒了反駁的話語。
“況且，他長的非常俊美，姐姐我十分中意。你有機會見上一面，就知道了。”夏子楚直抒胸臆。
夏英哲瞠目，“沒成想姐姐居然是個好色之人。”
夏子楚哭笑不得，替自己辯解：“這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夏英哲表情無辜的一攤手，表示您随便說，至于信不信那是我的事了。
“膽肥了，敢取笑姐姐。”夏子楚笑罵一句。
夏英哲突然抱住夏子楚，語氣深沉的道：“姐姐，提到他，你很快樂。如此，朕便允許他做你的驸馬。終有一日，他會成為你的驸馬，朕向你保證。”
他在夏子楚面前第一次用“朕”這個稱謂，帝王一諾，必當兌現。
夏子楚深切的感受到來自孿生弟弟的決心，止不住眼眶發熱，也擁了擁少年略顯單薄的身軀，“好，姐姐等你成長為一名真正的帝王。到那時，姐姐便可以與傅修齊和離，再與影景七成親。”
“是，在此之前就委屈姐姐下嫁傅修齊。”夏英哲朝她擠眉弄眼，戲谑道：“若姐姐願意，成親後可以讓影景七做你的面首。”
正感動于姐弟情深的夏子楚一時都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了，沒好氣道：“有你這個皇帝撐腰，一個面首怎麽夠，至少得弄十個八個面首。”
夏英哲肆意而笑，“從來皇帝有三宮六院，美人三千。姐姐是本朝最尊貴的長公主，合該養他個三千面首。”
夏子楚被笑的臉頰一熱，簡直無法想象什麽叫三千面首，“臭小子，膽子真的肥了，又取笑姐姐。看我怎麽收拾你！”說着就去扯他的耳朵。
“哎哎，弟弟再也不敢了，姐姐饒命……”
姐弟倆打鬧成一團，夏子楚顧忌到夏英哲腿上的箭傷，只玩鬧了幾下，便住了手，發自內心的道：“弟弟，謝謝你。”
“不，是弟弟要謝謝姐姐。謝謝姐姐這麽多年來對我的照顧與保護，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夏英哲笑起來憨厚老實的樣子，仿佛還是那個躲在孿生姐姐臂彎下長不大的小男孩。
但二人都醒悟的清清楚楚，往昔光景，一去不回頭。
無論是兩年後守孝期滿，即将嫁與傅修齊為妻的夏子楚，抑或是走上帝王之路，高處不勝寒的夏英哲，他們都逃不開屬于自己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