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習慣太可怕
這一日,鳳眠書在将軍府待到了日落時分才離去。
這期間,他不僅留在倚月軒同佑和一起用了午膳,晌午之後又将佑和所有的丹青圖都品評了一遍,再與佑和聊了一個時辰,才意猶未盡地告辭。
這期間,秋昙也把佑和公主青眼有加的這位貴客的底細以及他與公主之間的前塵舊事摸了個七七八八。
據小蓮花得來的消息,這位貴客是南越國的六皇子,大名為鳳眠書,四年前曾被送來大盛朝當質子,一年後被放回南越。
照理說,南越質子被安排在宮外的質子府居住,且有重重侍衛看管監視,根本不可能與佑和公主見面。但公主和質子之間隔了個聖意難測、行事詭異的明德帝,那麽再不可能的事都會變得有可能了。
據秋昙推測,佑和公主和這位南越質子的初次邂逅應該就是在三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季。
秋昙記得很清楚,那年夏天,明德帝去鏡湖行宮時帶上了佑和公主,大概是那時邀了南越質子同去,于是佑和公主就與鳳眠書見着了。
照理說,以佑和公主不解情愛的懵懂性子,不大可能會因為容貌俊美這種原因對一個陌生男子一見鐘情,起碼得有更深層次的原因。說起來,也算巧了,這鳳眠書不僅容貌生得好,更是一個有才氣的丹青妙手,這不正投了佑和公主的所好嘛!難怪僅僅相處了八日,就能讓這兩人生如如此深厚的感情來。
可不是麽,對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來說,陪她看天看地看風花雪月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這委實太虛太假太浮誇,只要能和她志趣一致,能聊她所鐘愛的丹青之事,那便足夠獲得她的信任。而對一個在深宮長大,連男人這種生物都沒見過幾只的小公主來說,一個能得到她信任的男人想要讓她動心,這壓根沒有一點難度好嘛!
把佑和公主的感情路線推測到這一步,秋昙算是确定了事情的真相——佑和公主心中的所愛就是南越六皇子鳳眠書。
可是,得知了真相,秋昙心中一點成就感也無,只覺得前路一片灰蒙蒙,連方向都瞧不清了。
秋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但她心裏對大風向還是比較清楚的,單不說佑和公主已經嫁到了将軍府,就算佑和公主現下仍是宮中未嫁的閨女,那也和南越的六皇子沒有一點可能。
大盛朝和南越的關系太複雜,和平相處也只是這幾年的情況,往後如何還不曉得,明德帝那般愛護佑和公主,怎會舍得把她嫁到南越?
再說了,人家南越也不見得願意要個病歪歪的和親公主,說句不好聽的,萬一要是在他們那邊沒了,這不太影響兩國感情了嗎?
總之,不論怎麽看,那個鳳眠書都不會是佑和公主的良配,公主這段感情就是條死路!
那麽,問題來了——怎麽把鳳眠書從公主心裏頭趕出去,好為驸馬大人騰出位置?
秋昙那一顆老媽子心都要操碎了。
可恨她家公主大人竟然毫無自覺性!自從鳳眠書走後,她家公主大人就開始不安生了,平日裏看的話本子都丢在了一邊,每日讓她們幾個丫鬟半擡半拖地把她弄進書齋裏去,接下來就是一整日的作畫時間,甚至連喝藥都顧不上,有好幾次都拖到藥涼了才放下畫筆,偏偏還說得冠冕堂皇——眠書說了,作畫最需要心境,最需要靈感,絕不能半途扔筆,會影響思路。
秋昙只想蹲下哭一場:公主您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都是“眠書”長“眠書”短的了?沒瞧見這些日子驸馬大人的臉越來越冷了嗎?
佑和當然瞧不見,她這幾日壓根沒給過蕭直一個正臉好嘛!
鳳眠書離開後的那幾日,蕭直整日都待在府裏,每日都會來東苑倚月軒一回,但每回過來,佑和不是在書齋,就是在去書齋的路上。
某一日,秋昙突然發現跛腿的公主沉迷于畫畫這事兒也不是一點兒好處也無。
事情還要從那個美好的清晨說起。
那日,秋昙和小蓮花正攙着跛腳的佑和往書齋方向艱難地挪移,驸馬蕭直突然來了,盯着她們主仆三人望了一眼,濃眉立時皺了一下,然後他就直接上前把佑和抱到書齋去了。
秋昙由此受到啓發,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幫助驸馬和公主促進感情的好主意,并鼓起勇氣把它付諸了實踐。
于是,小蓮花驚奇地發現,自從秋昙姐姐同驸馬大人說了幾句話後,驸馬就更改了來東苑的時間,每日準時得出奇,每當佑和公主剛想到要去書齋時,他就出現了,把公主抱到書齋後,他就走了。而到傍晚,公主才放下筆,他又出現了,再把公主抱回寝房。
蕭直這行為不僅讓小蓮花驚奇,連佑和也很驚訝。當然,除了驚訝,她還有些疑惑。
第一回在門外碰上蕭直時,他走上來就抱她,她被吓了一跳,雖然之前也被蕭直抱過,但畢竟當時秋昙和小蓮花都在場,佑和當然很不自在,可是掙紮了兩下,發現毫無用處,就沒再矯情,由着他抱過去了。
第一回,佑和覺得蕭直是好心,碰巧瞧見她行動艱難,就來個舉手之勞罷了。
這樣的事第二日又出現了一回,佑和依然只當是湊巧。
然後蕭直開始日日出現,并且每日早晚各一趟,像是專門過來抱她的。而且,他比先前更加寡言了,有時來一回就只喚她一聲“公主”,然後默默地把她抱到書齋,再默默地離開,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到了傍晚再過來把她抱回寝房。
佑和漸漸覺出事情有些不對,但是那幾日她心中在意與鳳眠書的半月之約,只想抓緊時間多畫幾幅,是以整日沉溺作畫,完全無暇關注其他。
等到佑和意識到這規律時,這樣的狀态已經持續了近十日,她的腳也比先前好了許多。此時,她才驚愕地發現,她似乎有些習慣了每日被蕭直那樣抱過來抱過去,竟然完全沒有了第一回那種不自在的感覺!
果然,習慣這種東西太可怕了。佑和忽然有些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