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你這樣個人怎麽好意思活在世上呢?活着好歹得先是個人吧?”

“柒雲, 如果可以,我不會讓你進付家的大門的。”

“阿雲……對不起……”

……

關于眼前這個男人的記憶一點點湧上,柒雲緩緩抓緊自己的領子, 疼痛如跗骨之蛆接踵而至, 從骨子裏滲出的疼楚一點點侵蝕柒雲的理智。

重新見到柒沅鶴,柒雲不得不承認,他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人在自己眼前出現。

如果他原諒了這個人,那前世他承受的疼痛又算什麽?憑什麽只有他一個人疼?

不應該的, 既然上天給了第二次活的機會,你們得比他更疼。

柒雲的淚水一點點充盈眼眶,模糊着看見柒沅鶴向他走過來, 問他怎麽了。

“沒什麽叔叔, 我眼睛進刀子了。”柒雲努力撐起微笑,沖柒沅鶴點點頭, 轉身去公交車站,等車來,然後回家。

“诶——”柒沅鶴看到柒雲的淚水心裏一緊, 想伸手去抓柒雲的書包将人攔下, 然而還不等夠到柒雲的書包帶,人就突然倒下。

地上的灰塵染黑了柒沅鶴身上的淺色長衫,周圍的保镖匆忙擁上, 七手八腳地送柒沅鶴上車, 随後疾馳而去。

柒雲坐在不遠處的公車站,冷眼看着柒沅鶴被送走,竟然有些開心:“如果想起來了, 那得記得你自己的承諾啊……”

“阿雲,如果你真的不想見到我們, 那我們就永遠不再出現在你面前……永遠。”

前世真相大白後付家人将柒雲強制送回付家,柒雲太過抗拒砸破了柒沅鶴的頭之後,他另一個父親付士霖這麽來跟他說。

然後柒雲順帶把他的頭也砸破了。

接着到柒雲死去,都沒見過兩人;如果重新擁有記憶,那就繼續遵守承諾,千萬別在他眼前出現,難過也得自己忍着。

——

公車來得挺快,柒雲沒多久就回到了家,柒沅珲剛好在,正準備給他和查家兩兄弟做飯。

“雲雲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是不是不舒服?”柒沅珲一邊擦手一邊從廚房裏趕出來,上下打量柒雲,發現他沒啥事才松了口氣。

柒雲摘下書包,說:“今天付涵宇來了學校,跟查宮打架,要叫家長,我不想見他們,就先回來了。”

只要不是柒雲生病,柒沅珲便放下了一半心:“既然不想見就不見吧,不是什麽大問題,請假了嗎?請了幾天?”

“請了三天,能在家呆到周末。”柒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請假條,這才開學兩周,他就請了五天假了。

柒沅珲看着請假條有些無奈,不過自然是柒雲開心最重要,便說:“請就請了吧,沒事,今天爸爸買了石斑魚,正好給你們炖魚湯。”

父子倆一塊進了廚房,柒雲給柒沅珲打下手,就擇個菜掰掰蒜啥的。

将蒜遞給柒沅珲的時候柒雲忽然跟他說:“爸,今天我見到我親爸了……就是柒沅鶴,爸你的弟弟。”

“他說什麽了?”柒沅珲聽着心髒都停跳了一瞬,怕柒沅鶴跟柒雲說了他不愛聽的話。

柒雲搖搖頭:“沒說什麽,他不認識我,然後我就自己回來了。”

“哎,我就知道查宮那小子不靠譜,這都攔不住人。”柒沅珲嘟囔,在心裏又給查宮記上一筆,接着對柒雲說,“不管他,你不想見就不見,他就算來了這裏爸爸也把他趕出去。”

“他應該不會來的吧……”柒雲不太肯定地說。

其實柒雲自己也說不好,畢竟他們臉皮都特厚,付涵宇都被柒雲嫌棄成那樣了還不是眼巴巴的?

這天是查涼手下過來彙報的日子,他們在房間裏呆到中午才出來,當時柒雲都已經吃完飯了,柒沅珲去給查夕查年送午飯還沒回。

“小孩兒?你怎麽又回來了?”查涼出門就看到柒雲在客廳寫作業,奇怪地問。

“不太舒服就回來了。”柒雲還記得自己請假的理由,算是敷衍查涼。

查涼撇撇嘴,兀自走到廚房找留給自己的飯,都扒拉到一個碗裏拿到客廳吃,接着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跟柒雲說:“對了小孩兒,我手下今天說付家要入駐珠城,送了很資源過來,希望查家幫忙找一個人,你猜他們要找誰?”

還能找誰,肯定是柒沅珲啊。

“你這小孩兒總跟老頭似的,咋震驚都不會呢?”查涼等不到柒雲回答也不惱,接着自己回答道,“是你爸,我就很奇怪了,找你多容易的事啊,為啥不從你這邊直接找過來就好了?”

“因為我爸比我好說話。”柒雲擡頭看向查涼,“查叔叔,你不會讓他們找到爸爸的對不對?要是找到爸爸,你的行蹤也會被發現的。”

查涼其實也是試探一下柒雲的意思,畢竟人家是來找家人的,他總不能攔着,萬一柒家倆父子都希望找到家人,他就要提前準備離開的事。

不過現在看柒雲的态度,他估計還能住一段時間,柒雲的态度就是柒沅珲的态度,完全不用多考慮。

說實話,查涼很喜歡在柒家待着,柒沅珲特別會照顧人,他們開會的時候從來不打擾他們,可是一結束絕對會有小點心和茶水;也會算着日子提前準備紙筆啥的,手藝也好,做的家常菜讓人谷欠罷不能。

柒雲小孩兒雖說脾氣奇怪了點,但是比很多熊孩子可愛,安安靜靜也不占地方,放着撸撸毛都很愉悅。

于是查涼沖柒雲擠擠眼睛:“就等你這句話了,不會讓他們找到這裏來的,不過你自己也得注意不要被跟蹤啊。”

目前柒雲住的地方确實其他人都還不知道,畢竟他一直在住宿。

聽查涼這麽說,柒雲思忖了一會兒,道:“那可以等店面那邊裝修好之後查叔叔你盡快搬過去,大隐隐于市,其實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最難找人。”

前世在海市也是那樣,現在柒雲被找到也只是框定了學校了,不跟蹤柒雲的話付家人和查家也很難找到柒家父子倆租的地方。

所以躲在柒沅珲的店鋪裏最好,而且那是個大的二進院,查涼只要在後院呆着不出來,就不會有人注意到。

“也行,就是下個月的事,快了。”查涼點頭應下。

——

柒雲在家躲了五天,周日晚上要去學校上晚自習;在家待久了整個人都頹廢得很,完全不想動,像一條鹹魚。

“雲雲啊,要是這周還不舒服就請假,叫爸爸去接你也可以的。”柒沅珲送柒雲上學,在校門口又叮囑了一遍。

“爸,再請老師要不樂意了,查叔叔說得對,我還是得自己努力克制情緒,總不能被情緒左右。”柒雲如是說。

這是臨出門前查涼說的,因為看見柒雲焦慮得在客廳揪頭發,于是看不下去了,跟柒雲進行了一場友好的交流。

“每個人性格不一樣很正常,但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希望自己一輩子活在別人給你的陰影裏嗎?”查涼語重心長地說,“所以,你要讓自己成為他們的陰影,被打一次就打回去十次,打不過就躲在暗處放冷箭,沒有什麽是不能解決的,如果有,就把他們都紮成篩子。”

聽過查涼的人生道理,柒雲忽然就不焦慮了,當小人多愉快啊,為什麽要讓自己不快樂呢?

接着柒雲虛心請教查涼怎麽當一個合格的真小人。

查涼上下打量了一下柒雲,只說了一句話:“裝可憐。”

于是跟查涼取完經的柒雲信心滿滿地背上小書包讓柒沅珲送到了學校,雖說心裏還是有些抵觸,但至少沒有崩潰的跡象。

道別柒沅珲,柒雲抱着自己的作業往教室走,走的後門,還沒坐下,就看到查宮、付涵宇和鐘師瑾已經在了,互相都不理對方。

柒雲剛走到門口查宮就看到他,接着眼睛一亮:“阿雲你身體好點了嗎?”

聽見查宮的聲音,前面的倆也回過頭,不過只有鐘師瑾跟柒雲打招呼,付涵宇只眼巴巴地看着柒雲,沒說話。

“柒雲你竟然還會來學校啊?我還以為你要退學了呢。”鐘師瑾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柒雲沒接他的茬,跟查宮說:“你答應不跟我說話的。”

太久沒見到人查宮将自己承諾的不跟柒雲說話給忘了,頓時幹笑兩聲,接着僵硬地給柒雲比心心,希望他不要生氣。

那心心可醜,柒雲撇撇嘴,沒有接查宮的小心心,放下書包拿出自己的書準備晚讀。

查宮多人精啊,看柒雲今天心情不錯,當即打蛇随棍上給柒雲寫小紙條:阿雲,今晚學校有糖水,我們一起去做題吧?

“糖水?”柒雲一個純華東地區的孩子不了解南方地區的糖水是什麽,震驚地問,“糖加水?”

“……”查宮捏着筆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解釋,那麽多字,他得寫到晚自習下課啊。

前面一直看着他倆的付涵宇忍不住說:“就是類似于甜品,甜的湯,今晚是香芋木薯糖水和銀耳蓮子羹,做對三道題就能有一碗。”

三中的宵夜花樣也很多,除了糖水還有其他鹹口的小吃,滿足鹹黨和甜黨的口味,平時就連豆花和粽子都準備三種口味:鹹的、甜的、無料的。

柒雲心裏不太想回付涵宇的話,不過想到查涼說的話,只好不加感情地回了句:“謝謝。”

付涵宇得到一句謝謝都很開心,張了張嘴想繼續跟柒雲套近乎卻被查宮踢了下椅子,只好把自己要說的話憋回去。

旁邊的柒雲看得清楚,知道他們大概是調整了策略,比如多順自己的心之類的。

——

晚自習就是用來給學生集中注意力補作業的,尤其是今天周日了,為了不去笨鳥樓上課,大家都在努力補作業。

作業是周一早上交,有些同學已經準備好通宵奮鬥了。

鐘師瑾也在拼命寫,寫到一半不會了便厚着臉皮來跟柒雲說:“柒雲同學,之前你說借我抄作業還作數嗎?”

“啊?”柒雲的作業确實是做完了的,他自制力好,很早就坐到後面的部分了,夠應付一個月老師,“行啊,不過你不是來體驗生活的嗎?大少爺還用寫作業?”

“這倆不是也得寫?不寫回家挨揍啊。”鐘師瑾擡擡下巴指向也在悶頭寫作業的查宮和付涵宇,“謝了,以後有事兒你說話,哥幫你解決!”

柒雲哭笑不得:“得了快抄吧。”

等鐘師瑾轉回去,查宮忽然遞過來一張新紙條:阿雲,學校月底要辦運動會了,辦完就是國慶放假,你有想參加的項目嗎?

因為晚自習特別安靜,柒雲也不好再出聲說話,就在紙條後面寫:每個人都得參加嗎?

查宮看到柒雲遞回來的紙條十分開心,喜滋滋地繼續寫:不參加項目的話要有活動,比如開幕式節目和啦啦隊啥的。

柒雲看到查宮傳來的紙條,頓時皺了皺鼻子——他啥特長都沒有啊,參加項目也不太行,好難啊。

就在柒雲想要不要直接請假的時候,下課鈴聲響起,班長陶文靜走上講臺,開始說趣味運動會報名的事。

聽完柒雲只覺得這玩意兒哪裏是趣味運動會哦,應該叫惡趣味運動會!

除去基本的田徑運動項目,剩下的都是些雙腿夾球、十人雙足等奇奇怪怪的項目,還有那種十八人跳繩,但每次只有一個人能在繩裏跳的項目。

根本沒玩過這些東西的柒雲都驚呆了,趕緊拉住來發報名表的陶文靜:“班長,一定要參加嗎?”

陶文靜是個梳高馬尾的活潑女孩兒,見是柒雲便笑了笑,說:“我偷偷跟你說,其他人得你,你可以例外。”

“為什麽?”柒雲問完,想到自己之前突然暈倒,心裏有了點兒底。

果然陶文靜說:“上回你不是在學校突然暈倒了嗎?最近班主任特別忙,跟我說就算你報名了也得用人數超出的名義給你刷下來。”

柒雲卻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總不能就在旁邊看着吧?”

陶文靜卻說:“不會啊,每個班本來就要出一個吉祥物的,吉祥物還要給班裏寫加油句子,你語文成績那麽好,大家都投你當呢。”

如此,柒雲便放下心來,總算不用找借口請假了。

“謝謝班長。”柒雲笑着道謝,是某兩人沒見過的燦爛笑容。

“不客氣,報名表你看着填。”說完,陶文靜就繼續去發報名表了。

等人走遠,查宮忽然就酸溜溜地說了句:“好羨慕啊……”

付涵宇:“……我也是。”

沒理這兩人說了啥,柒雲心底給查涼點了個贊,姜還是老的辣。

“愧疚其實是一個人自己的想法,想要持久留下他人對自己的愧疚,就是要讓他們反複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最好每時每刻都無意識提醒他們。”查涼這麽對柒雲說。

看着手裏的報名表,柒雲開始回想什麽東西是他們看着就後悔的。

即使回憶過去很難受,柒雲也得努力去想,他想走出來,他不能永遠困在過去裏,不能看見一個曾經對不起他的人就要死要活。

既然現在他還沒走出來,那就讓付家人陪他一起痛吧。

怎麽都是一家人,肯定要有難同當。

至于他走出來之後付家人能不能走出來就不關他的事了。

想了一整個晚自習,還真讓柒雲想起點什麽,可他自己也不太想接觸跟過去有關的東西,所以很猶豫要不要買回來帶着。

或者等想起更多細節再說。

下了晚自習,等班裏其他人都走了之後,查宮拿着本子伸到柒雲面前:阿雲,我們去喝糖水吧?三中的廚子還是不錯的。

柒雲看到查宮的話,又想到前世那個渣裏渣氣的查宮,氣得用筆紮了查宮的手臂一下。

子彈頭簽字筆的威力不小,更何況筆頭都被柒雲紮得摁進了筆芯裏;查宮的手一下就被鮮血染紅,紅色的血流過白色的本子,襯得上面的話特別可笑。

查宮被紮懵了,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柒雲不開心,突然被紮特別委屈。

前桌在等兩人的付涵宇看到查宮手上的傷,到底有些不忍,卻舍不得責備柒雲,便說:“阿雲,你這樣……”

柒雲冷着臉拆出筆芯扔垃圾桶裏,随後拉起自己的袖子給兩人看,上面還有一些消不掉的疤痕。

“看到了嗎?你們都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柒雲情緒又有些上頭,看着他們的臉竟然是滿臉笑容,笑得張狂,“你們是不是又想把我關櫃子裏去?”

櫃子的記憶是付涵宇心裏難以過去的一道坎,立時就紅了眼眶:“阿雲……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為什麽我還是站在了這裏呢?”柒雲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特別像後來看不見了的時候。

付涵宇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滲出:“阿雲……別說了……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柒雲漸漸地笑不動了,木着臉說:“你們就只會說對不起。”

“對不起……”付涵宇哭到聲音嘶啞,伸手去碰柒雲的衣袖卻被柒雲拉開,宛如在撕一個髒東西。

手上還在流血的查宮聽得特別茫然,好像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一時間也顧不上不能跟柒雲說話的約定,急忙掏出紙巾,一邊擦自己手上的血,同時塞了一把給付涵宇。

“阿雲,別哭了,對眼睛不好。”查宮拿着綿手帕去給柒雲擦臉上的淚水,“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回宿舍睡一覺怎麽樣?”

柒雲低頭看了眼那個手帕,避開:“你不許說話。”說完,柒雲自己背上書包,跑開了,只留下兩個憨憨在教室裏。

“阿雲——”查宮喊了一聲沒喊住人,又不太好放付涵宇一個人在教室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涵宇,你哭什麽啊?難道不是我們先做錯事嗎?”

對啊,怎麽有臉哭呢,應該笑着接受從心裏不停湧出的難過、後悔、痛苦,因為這是他們活該。

付涵宇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前世的自己最後鬧到要去看心理醫生的程度,真的太難接受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了。

柒雲都那麽難受,他們怎麽可以好好活着?

“對,我不該哭……”付涵宇這麽說着,卻止不住淚水,哭到喘不過氣。

查宮拍拍付涵宇的後背:“涵宇,行了,阿雲都沒你哭得這麽難看,走走走,我們去給阿雲買點吃的,食堂還是有不少東西的,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

另一邊自己先往宿舍走的柒雲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經過那麽多次心理治療,知道怎麽讓自己快一些走出情緒,只是需要自己一個人冷靜,身邊一直有人的話還是很難控制的。

下了晚自習的三中很熱鬧,操場上很多人,有談戀愛壓跑道的情侶,有夜間鍛煉的體育生,還有鍛煉身體的學生。

當然,一個學校那麽大,更多是像柒雲這樣孤獨走在昏暗校道上的獨行俠。

“我看到查宮和付涵宇去校醫室了,你弄的?”鐘師瑾突然從柒雲背後冒出來問,手裏還拿着一杯芒果汁。

柒雲不置可否,反而問他:“你怎麽老跟我搭話?”

“因為有趣。”鐘師瑾神秘笑笑,“你知道嗎?我真的去了你說的叫張尹的人,雖然當面過去打聽,但是幫我打聽消息的人都說查宮和付涵宇對他很好很好,好到不許別人說他一句壞話。”

“所以呢?”柒雲看不出來這哪裏有趣。

鐘師瑾冷笑:“然後我就讓人專門去問對張尹有意見的學生,你猜我聽到了什麽?”

柒雲不接他的茬,拉了拉書包帶,轉身走向食堂:“我不猜。”他看到鐘師瑾喝芒果汁他也想喝了。

哪知鐘師瑾快步跟了上去:“別走啊,我是想說,有人看到了張尹故意在他們回家路上撒釘子,然後蹲守着,如果查宮或者付涵宇摔倒了,他假裝路過給他們包紮。”

“你說瞎話也編好一點的吧?那麽多釘子,肯定不止查宮和付涵宇的車子被紮破啊,根本不現實好吧?”柒雲根本不信,他覺得張尹用的是苦肉計,比這個好用多了。

鐘師瑾卻湊到柒雲耳邊悄聲說:“小朋友,你是不知道張尹他們家什麽家庭嗎?正常人在那種環境都會變态的,而且……那條是去富人小區的路,過去的人可不止查家和付家的孩子。”

言下之意,張尹是在廣撒網,根本不在乎抓住的到底是不是大魚,小魚可以溫飽,抓到大魚就是老天賞飯吃。

“我還是不信,一個方法,太冒險了。”柒雲推開他,直接去做題買了芋頭糖水和芒果汁,不想聽鐘師瑾扯皮。

“說的是真的,而且誰說他只用一個方法了?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也是其中一個。”鐘師瑾忽然意味不明地說。

一開始柒雲還不明白鐘師瑾的意思,等在食堂找到位置坐下,忽地就明白了——鐘師瑾說的是借柒雲來賣慘。

“難怪……難怪突然就……”柒雲激動得手都抖了。

初中時期他是突然被說欺負了張尹,而且那段時間張尹身上确實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傷口,正好柒雲當時腼腆又嘴笨,都不知道解釋一下。

後來被逼急了才說不是自己,卻已經沒人信了。

張尹就是摸準了他的性格才會用他來賣慘,那些傷肯定也是他的母親和瘾君子父親打的,廢物利用摁在柒雲頭上。

真是算無遺策啊。

柒雲想明白之後難受得想哭,就因為張尹一己私欲,他就活該被校園暴力那麽多年?

這時候柒雲恨不得飛回海市,直接推張尹到海裏,淹死他!

坐在柒雲對面的鐘師瑾見柒雲要哭不哭的,估計他挺難過的,就說:“你也別太難過,他因為中考的事名聲不太好聽,沒有獎學金上高中,拿着一流的成績去讀三流的高中,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柒雲一聽,顧不上難過,皺起眉頭:“怎麽會?就算沒了獎學金,他還有那麽多狗腿子呢?不至于去三流高中吧?”

所謂三流高中,就是混混高中,只是給家裏有閑錢卻不讀書的青少年混文憑的;裏面大部分将來都會成為混混或者一事無成的啃老廢物,進那樣的學校基本就是廢了。

鐘師瑾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正往這邊走的查宮和付涵宇:“你不如去問問他們。”

柒雲轉頭看去,頓時明白,估計是他倆整了張尹,付涵宇應該是為了他,查宮整張尹也許是覺得自己被騙了生氣。

“你們在聊什麽?”付涵宇眼眶還紅着,努力對兩人笑。

旁邊的查宮手上包着紗布,沒有說話,只是遞給柒雲一袋包裝很精致的糖果,包裝袋是半透明的,所以柒雲能看清楚。

這糖果看着就不便宜,精致過頭了。

“沒說什麽,跟你們的小白兔聊聊天而已。”鐘師瑾一口喝完自己的芒果汁,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查宮和付涵宇坐到柒雲對面,想跟柒雲一塊吃宵夜。

柒雲拿着那糖果,是他前世沒見過的,有些不解地問:“明明我說過很多次不要你們的東西,為什麽你們還是锲而不舍地送啊?”

就很聽不懂人話。

查宮和付涵宇對視一眼,由付涵宇說:“我們想給你補償,可是你什麽都不要,只要我們不跟着你……不跟着你的話我們怎麽知道你缺什麽?而且多送一點,說不定就有你喜歡或者需要的。”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沒有需要的東西,我是需要你們不跟着我,我一個人生活得很好,遇見你們,是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事,你們趕緊滾就是對我最大的補償了。”柒雲不信都說這麽直白了他們還能不要臉跟着他。

結果兩人還真不要臉,從緊緊跟着柒雲改成了遠遠跟着,活像倆偷窺狂。

不過好歹除了在教室不用時時刻刻面對,柒雲的心情好了很多,即使依舊獨來獨往,心情也挺好,不會想到過去的事就難過。

就在柒雲想着給付涵宇找事的時候,付涵宇忽然就打破距離來跟他說付洛生要來三中了。

“堂哥今年高三,小叔估計是想讓你們接觸一下,所以臨時安排他過來了,阿雲,他……”付涵宇說着說着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他們沒有一個對柒雲好過,即使柒雲記得他們又如何?多來一個人不過是讓柒雲更難過而已。

“對不起阿雲,我沒能勸住小叔,他也是太想你了。”付涵宇生出一陣無力感,他好像除了道歉,什麽都不會說。

柒雲聽到付洛生這個名字時還愣了一下,接着腦子自動提取關于這個人的記憶。

對付洛生,柒雲沒有像聽見柒沅鶴時那麽激動,應該說他對于自己的兄弟都沒啥真實感,所以他的接受能力比自己想象的好。

作為最後一個被柒雲記住的人,其實柒雲就記住了個名字;可能是付洛生僅僅比柒雲大了兩歲,一開始并沒有對柒雲做出太出格的事,頂多是看不起柒雲跟查宮在一起。

對柒雲态度變惡劣是張尹被認回付家,很突然地就讓人去砸了柒雲苦心經營的小店。

那天柒雲好像還被人敲了一悶棍,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反正他總是去醫院,在醫院呆着的日子太多了,多到自己也記不清去過幾次、又為什麽去。

付涵宇怕柒雲又突然發病,小心翼翼地問柒雲:“阿雲,你沒事吧?堂哥他、他是高三啊,來了也見不了幾次面的,我肯定幫你擋着,你放心!”

柒雲擡眼看他,無聲笑笑:“見啊,肯定得見一面,不見……怎麽想起來關于我的事呢?”

大概付涵宇也猜到了關于恢複前世記憶的條件,聽完柒雲的話沉默半晌,艱難地開口:“阿雲說得對,我們都應該記得自己犯過的錯,做錯事就該受懲罰。”

“對,我受過的痛苦,你們應該也感受一遍。”柒雲笑着說完,掉頭離開,轉身的一瞬間再也挂不住笑容。

看啊,明明是親人,他們卻要互相捅刀子,前世他們捅完了,今生輪到柒雲“回報”他們了。

親人的刀子,捅進去的瞬間一定很疼。

——

付洛生來得很快,在運動會前一周到的,很低調,自己到學校報到,安安分分地上課,如果不是來教室找柒雲,他們都不知道付洛生到三中了。

“堂哥?你怎麽來了?”付涵宇猛地站起來,桌椅被他推開好大一段距離。

查宮也直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現在後門的付洛生,接着立馬回神去看柒雲的反應,見柒雲沒啥反應急忙護住人,起身擋到柒雲前面。

付洛生笑笑:“你們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只是來看看弟弟。”

“額……阿雲不太舒服,生哥你不如先去吃午飯?”查宮不想跟付洛生起沖突,盡力說得委婉些。

畢竟付洛生是付家嬌寵長大的孩子,尤其過了這麽多年獨生子的生活,突然冒出個弟弟來,還很受柒沅鶴和付士霖的關愛,肯定接受不了。

三人僵持着的時候柒雲忽然站起身,從查宮身後走了出去,擡頭看着付洛生:“看到了嗎?好好記着這張臉,可別認錯弟弟了。”

“阿雲……”付涵宇擡手想安撫一下柒雲,卻忽然意識到,他跟付洛生其實也沒差,柒雲不會想要他的安慰。

付洛生冷笑一聲,張了張嘴,還沒說話,霎時白眼一翻暈了過去,被付涵宇接住。

查宮在旁邊下了個半死:“他、他、他——涵宇,你們家都有突然暈倒的毛病嗎?你還愣着幹什麽?趕緊送醫院啊!”

“不用了……”付涵宇艱難地笑笑,又看向柒雲,“扶他回寝室睡一覺就好了……阿雲——”

“我今天都不想跟你們說話,閉嘴。”柒雲腦子裏都是付洛生剛才那個态度,莫名想起來一段前世沒記住的記憶,他需要冷靜一下。

付涵宇和查宮看出來柒雲确實不太想跟人說話,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們知道柒雲不會輕易尋死,就讓他一個人回寝室了,午飯可以讓鐘師瑾幫忙帶——柒雲依舊不接受他們的東西,接受了也要給他們錢。

算得清清楚楚。

——

柒雲沒有回宿舍,而是去了教學樓後面的鳳凰花樹下,那邊靠近車棚和垃圾桶,平時沒人過去。

靠着教學樓的牆壁坐下,柒雲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去回想剛才想起來的記憶。

應該是他剛被騙到付家沒多久,查宮約他出去,不過查宮沒進付家,在外面等的;下樓的時候柒雲聽見上面有人嗤笑,擡頭看過去,就是付洛生譏諷的臉。

——賣pigu的biaozi。

付洛生這麽說,柒雲剛想上去跟他理論,樓下的管家卻不耐煩地催他,說查少爺等很久了,不要讓人家在大門口等。

柒雲應了管家一聲,再擡頭看去,付洛生就不見了,當時查宮在外面等着,柒雲生氣也沒轍,就只能先去見查宮,而且管家一直不耐煩地催。

然而等柒雲跟查宮約會回來就忘了這件事,他後來的記憶力确實不太好,一開始都沒怎麽發現自己忘事。

雖然想不起那天跟查宮去做了什麽,柒雲卻想起來付洛生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知道是自己親弟弟之前就賣pigu的biaozi,知道之後就說查宮配不上柒雲,即使查宮真配不上,也不是付洛生能說的。

“怎麽盡想起不好的事……”柒雲揉了揉太陽穴,記起來的事越多,他就越難受,光是記得的都這麽難受了,要是都記得,估計得一夜白頭。

等柒雲消化完新想起來的事,才想起來他忘記去拿柒沅珲來送的午飯了。

“哎呀我這腦子,爸爸估計得急死!”柒雲顧不上那麽多,直接往校門沖,還好他在圍牆那坐得不久,應該人還沒走。

等走過去才看到今天來的不是柒沅珲,而是查涼的醫生。

“醫生叔叔?”柒雲被吓得不輕,急忙拉着醫生先生往校門口旁邊的巷子走,“今天怎麽是叔叔您過來?我爸呢?”

醫生笑笑,将飯盒遞給柒雲:“今天店裏收工,準備辦入屋酒,柒先生走不開,午飯就我來送了,晚上記得請假回家吃飯。”

柒雲一聽,松了口氣:“原來已經裝修完了啊,那謝謝醫生叔叔,晚上我會記得回家的。”

“路上注意安全。”醫生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由于柒雲去取飯取得比較遲,查夕查年以為他出了什麽事,還跑到了柒雲寝室找他,結果人沒找到,反而看到付涵宇和付洛生在吵架。

查宮和鐘師瑾都不在,不知道去哪了,反正查夕和查年一臉尴尬地站在外面。

“那個……雲雲、不是,柒雲同學在嗎?”查年禮貌地敲了敲門問。

這時付洛生和付涵宇才停下,兩人都急紅了眼,聽見有人問柒雲才稍稍冷靜;付涵宇皺着眉頭說:“他還沒回來——不對,他沒給你們送飯嗎?”

“你還讓阿雲給查家的人送飯?”付洛生突然高聲吼付涵宇。

不知道為什麽,付洛生暈倒的時間比付涵宇和付涵言都短,于是這還沒多久,人就醒了,跟付涵宇打聽過柒雲的近況之後就跟付涵宇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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