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常人都知道知恩圖報, 付家人不知道，他們甚至覺得柒雲所遭受的一切是應該的。

比如柒雲替張尹擋掉的綁架，比如柒雲替張尹承受的折磨, 比如柒雲換給了張尹的眼睛……這雙眼睛, 付家人最後都沒能還給他。

因為醫生說柒雲再也經受不住手術了，就算有眼角膜，也沒辦法再給柒雲換回去。

太過破敗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 就算付家人拿着曾經從柒雲這裏奪走的東西想還給他都不行。

柒雲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拍拍柒沅珲的肩：“爸，我沒事的, 就是情緒比較容易上頭, 就按查叔叔說的做吧，我也想看看……我算不算他們的親人。”

其實這個計劃傷害最深的還是柒雲, 他會看到付家人對他最真實的态度，付家人就此放開讓柒雲安穩生活還好，若是固執己見、不顧柒雲安危、堅持要跟着柒雲……

柒沅珲心疼地摸摸柒雲的頭, 努力挂上笑容：“那就這麽定了, 來，爸爸今天給你頓了白果乳鴿湯，你最喜歡吃白果了。”

“爸你真好！”

查夕查年來得遲一些, 為了完全錯開柒雲回家的時間, 他們是等柒雲回到家了，查涼的屬下才去接的人，當時兩人都洗完澡在校門口等着, 晚飯也沒吃。

等人一齊，院子裏挂上了白熾燈, 海棠花慢悠悠落下，天上月明星稀，乳鴿湯的香味飄滿整個院子，嬉鬧聲不斷。

有孩子的家庭就是很熱鬧，就連平時不茍言笑的查夕也難得帶着微笑；三個孩子沒辦法喝酒，查涼傷還差最後一點完全恢複，柒沅珲就沒給他們買酒，都是飲料。

明明沒有酒，可大家都恍惚着像醉了，親情醉人吧，這種溫暖，五人許久沒體驗過了。

——

院子裏的熱水器還沒裝好，衛生間光有洗澡用的木桶和花灑，其實水都是涼的，得在廚房燒熱水去洗。

柒沅珲和柒雲兩人一塊去燒水，查涼個傷沒好的就準備回房辦公，等柒家兩父子走遠，他又折回去問兩兒子話。

“雲雲上學三星期了，你們看出來點兒什麽了？”查涼看着柒雲這小孩兒就覺得他心事重，思慮過重易折，所以早早就讓倆兒子看着，免得柒雲出事。

查夕和查年對視一眼，查年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看到柒家兩父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才壓低聲音說：“雲雲不知道，我和查年看到好幾次付洛生和付涵宇吵架，都是在吵讓雲雲回付家的事。”

“怎麽說？”查涼猜測是付洛生大少爺當慣了，不想多個弟弟出來。

哪知查年苦笑一聲說：“付洛生想雲雲回付家去，說雲雲才是他親弟弟；付涵宇就偏向雲雲的意思一點，畢竟他跟雲雲接觸時間長，兩人從中午吵到快上晚自習，都沒吵出個結果來。”

旁邊一直沉默的查夕接上話頭：“付洛生……跟堂弟……打架了。”

查夕平時不太說話，這算是他難得長的句子了。

查年點頭：“對對對，差點忘了，今天中午本來是付洛生跟付涵宇吵架的，後面查宮堂弟一過去，付洛生直接就罵人，然後就打起來了。”

“查宮啊……活該。”查涼可不是不向着自己侄子，他去查過查宮在海市做的事，要不是柒雲說不希望自己行蹤被傳出去，查涼能去親手揍一頓查宮。

這個事查涼還沒來得及跟查夕查年說，他倆還不知道查宮還做過什麽，查年站在客觀立場上講了一下查宮在三中對柒雲的态度和做的事。

“……查宮堂弟對雲雲不錯，比他那兩個所謂哥哥好多了。”查年如此評價。

查夕認同地點頭。

“查宮做的事不值得原諒，行吧，晚上我再跟雲雲說一聲，可不能被別人一點點好意就騙走了。”查涼大體明白柒雲在什麽處境，他就好出主意多了。

首先得把付家那幾塊牛皮糖給解決了，查宮這邊只需提醒柒雲，因為現在查宮足夠聽柒雲的話。

查涼早讓人備好了查夕查年的換洗衣服，等柒沅珲和柒雲洗完澡就趕他倆自己燒水去，讓柒沅珲休息休息，而且他得提醒柒雲一些事。

——

“查叔叔，你找我有事？”柒雲剛洗完澡，穿着小黃鴨睡衣走進查涼的房間，手裏還端着一盤水果，“爸爸讓我送的飯後水果，查叔叔你記得吃。”

“放那吧，坐，我叫你來，主要是想問問你，确定跟付家說過你不想見他們嗎？”查涼試探着問，生怕柒雲又突然情緒上頭。

柒雲總不至于一直情緒上頭，便冷靜地回道：“對，說很多次了，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又粘上來了。”

查涼沉默一會兒，嘆氣：“那今晚的決定可能維持不了多久，我還不如直接教你怎麽辨認自己的東西有沒有被下藥呢。”

“查叔叔你也覺得沒用吧？他們就是沒真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我的話對他們而言完全無所謂；他們所謂的後悔，只是不想自己難受而已。”柒雲平靜道，可以說是把付家人看得透透的。

這個情況查涼也很頭疼：“畢竟你這麽多年沒跟他們生活在一起，親情也是要培養的，我原先沒想到付家人會這麽……”一下子查涼也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反正付家這些人是他見過最奇葩的了。

豪門幺子被找回來，誰家不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然後努力先讓孩子适應自己突然多出來這麽多親人，第一次見有人逼這麽緊的，生怕逼不死柒雲。

柒雲嘆了口氣，踟蹰一會兒，說：“查叔叔，我剛才洗澡的時候冷靜想了想，要不我還是……見一見柒沅鶴吧？假戲真做，他下令的話，付家人就不得不聽了。”

聽罷，查涼皺起了眉頭，他可還記得上次柒雲光聽見柒沅鶴要去見他的消息就發病了，真來，萬一……

“不、不不行，這個你得跟你爸商量，我不能決定。”查涼趕忙拒絕柒雲這個要上天的想法，要是柒雲出什麽事，柒沅珲不得跟他拼命啊？

“什麽事跟我商量？”柒沅珲突然出現在窗後，懷裏抱着簸箕，裏面是才曬到半幹的山竹子。

柒雲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緊張地揪了揪衣服：“爸……您不是休息了嗎？”

柒沅珲懷疑地掃視兩人：“我忘記收山竹子了，你們在說什麽？”

“額……”查涼求生欲極強地溜到窗邊，一五一十地跟柒沅珲說了，“這個可不是我教的，我不建議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兒。”

“雲雲，查先生說的是真的嗎？”柒沅珲不置可否，靜靜看向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