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茗茹的規矩一直講到月上柳梢都沒講完,最後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左右師父就是喜歡好看的人,長得好看,穿得好看,做得好看。”

雲孟則送走茗茹,只覺得姓月的大概都喜歡好看,給人好看。

雲孟則也沒再看茗茹留下來的規矩冊子,躺下便睡了,如今少為噩夢所困,他便有些嗜睡。

第二天一早,雲孟則便在熟悉的鐘聲裏醒來,一時竟有些怔忪。

呆坐了半晌,雲孟則才下床洗漱,仍舊想穿昨日那身衣袍。

那日夜半起身,随手抓了件棗紅色的箭袖,外面本還有件金色的紗罩,他也沒穿。

不想那夜滅除畢方,築基成仙,拜師仙門,跟着月長空就走了,這件衣服一直穿了四五天也沒換。

前日他以想給師父個好印象為由,撒嬌裝嗲的讓月長空給洗了,昨日又在花園裏弄髒了。

雲孟則對着鏡子整理儀容,雖說衣服有些髒,但好歹臉還是粉雕玉琢,冰雪可愛。

前世在天衍道宗,他從未注意過自己的樣貌,一直到離開天衍道宗四處游蕩,才知道自己是如何“勾魂攝魄”,糟了無數的麻煩。

雲孟則剛滿意的露出笑容,房門便被人敲響。

“小師弟,起了麽?”是巧顏的聲音。

雲孟則趕緊應了,走過去給巧顏開門。

巧顏手裏拿着一套淡藍色的衣袍,笑着看雲孟則,“這身衣服太髒了,師父看到要發火的,去把這套換上。”

雲孟則剛想接,巧顏卻沒給,“先去把外袍脫了,扔到裝髒衣的桶裏。然後把手洗幹淨,再來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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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孟則點頭應是,趕緊去辦。

費了半天勁,終于弄好,這才穿上新衣。

衣服一上身,雲孟則就知道這不是繁花谷的衣服,應該是萬丈峰那邊的常服。

果然聽巧顏說:“我這裏也沒有男孩子的衣服,就去二師兄那裏要了一套,你穿倒是正好。”

雲孟則唇角微顫,忍住一個冷笑。

巧顏說的二師兄,是整個天衍道宗的排行。

因天衍道宗弟子衆多,來的,走的,變化也多,所以便沒有一一排行,只排了大師兄和二師兄。

大師兄是月長空座下大弟子鐵牛,二師兄是餘峰座下大弟子餘同輝。

幾十年後鐵牛走火入魔仙逝,餘同輝便升成了大師兄。

雲孟則擡起頭,天真的問,“師父不是不收男弟子麽?怎麽會有二師兄。”

巧顏連忙跟雲孟則解釋起來。

雲孟則聽着便知,巧顏和餘同輝關系很好,對餘同輝的事情知之甚詳。

可惜也跟他當年一樣,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餘同輝竟是追名逐利,無所不用其極之人。

他就是受餘同輝挑唆,才對白浩清起了芥蒂,更是喝了餘同輝的酒,才失手殺了白浩清。

想到這裏,雲孟則微微攥緊了拳頭。

既然他都回來了,那此間舊賬,總要清算一下的。

巧顏講起餘同輝,竟有些止不住,還是雲孟則提醒,她才想起要帶雲孟則去見月仙。

“哎呦,差點忘了正事,我們快去。”說完,拉起雲孟則的手就往外走。

月仙所居為一處水中樓閣,湖水青碧,卧蓮粉白,亭臺相間,廊橋間或,粉色的紗帳遍布,走進如入夢境。

兩人走了沒一會兒,便來到一處水閣,閣上一匾,上書“弱水閣”。

月仙穿一套淡粉衣裙,側卧在水閣正中的香妃塌上,正在看一卷書。

雲孟則又看了一眼巧顏的粉衣,心裏想着,這水閣中的紗帳怕不是也一天一換吧,那得多麻煩。

走到月仙近前,巧顏沖月仙福了福身,雲孟則行拜禮。

巧顏說:“師父,我将師弟帶來了。”

師弟兩個字出口的時候,雲孟則能明顯感覺到閣中靈力振蕩,看來月仙還在氣頭上。

“雲孟則是吧,哪幾個字?”月仙輕聲問,那聲音綿軟,有些嬌嗲之意,倒不像她人那麽清冷。

“空中雲,聖賢孟,貝刀則。”雲孟則答。

“真是俗氣的名字。”月仙嫌棄的擺了下手,“孟便改成浮生若夢的夢,則便改成水聚成澤的澤吧。”

雲孟則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就改名字了。

倒是巧顏反應快,趕緊附和,“這名字好,小師弟換了這個名字,便跟凡俗再沒幹系,一心只求天道,一意勤修苦學。”

月仙睨了巧顏一眼:“就你會說話。”

“弟子也覺得這名字極好,夢是人最美好的念想,澤是水聚集的地方,是仙境所在,跟師父這裏一樣。”雲孟則趕緊跟着拍馬屁,反正他還是個孩子,說什麽話那都是童言。

月仙看向雲孟則,冷冷清清的。

巧顏則掩唇而笑:“完了,完了,我這繁花谷最會說話的位子,怕是要讓人了。”

“小小年級,如此巧言如簧,長大還不成了登徒浪子,風流禍害。”月仙哼了一聲,對雲孟則是怎麽都不可能滿意的。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必定恪守規矩,修身正心。”雲孟則趕緊下拜。

能說會道的樣子已經做出去了,再換其他,就成了心機深沉,虛僞做作了,所以他也只是說說,并沒有真的打算刻板起來,跟前世一樣,多沒趣。

“行了,你以後就叫雲夢澤便是了。其他的,去外院學一學吧。”月仙說完,揮了揮手。

巧顏看了雲夢澤一眼,眼中有些心疼。

雲夢澤卻恭恭敬敬的行禮退下,沒什麽異樣。

等到離開弱水閣,走到粉紗輕繞的廊道裏,巧顏才嘆息着開口,“師父這是跟大師伯置氣呢,你可千萬別怪師父。”

“啊?我為什麽要怪師父?”雲夢澤故作不解,他本來也不該知道外院是什麽地方。

巧顏于是跟雲夢澤詳細講解了天衍道宗內的格局,一直到離開繁花谷,才勉強說完。

“你既已拜師,本就不該去外院了。但是你初入仙道,對修煉也是一無所知,去外院學習些基本常識,也是應該。”巧顏說。

雲夢澤點了點頭,以他這兩天的觀察,月仙大概是有些小女子做派,受了委屈總要撒撒氣的。

誰讓正主月長空是個混不吝的魔王,他就只能當這個苦主,左右就是在外院待一段時間,又有什麽。

巧顏剛帶雲夢澤進外院,便見一壯碩的白衣男子在教外院弟子劍法。

“大師兄?你還在這裏呢。”

巧顏喊了一聲,那男子立刻回頭,憨憨的笑了,不是鐵牛又是誰。

鐵牛是月長空座下大弟子,無名無姓的孤兒,很小就跟着月長空,為人耿直老實,做事不懂變通,修煉卻十分專一,如今已至空冥期巅峰,即将跨入寂滅期。

前世他便是在突破空冥期時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鐵牛見是巧顏,揮手讓弟子們自去練習,自己上前說話。

“巧顏師妹,你怎麽來了。”鐵牛一張國字臉,雖然濃眉大眼,但就是毫無靈動之意,看起來傻兮兮的。

不過此時一雙眼盯着巧顏,卻有些百轉千回。

“我師父收了新弟子,天賦奇高,已然築基成仙。只可惜對修煉一道毫無所知,就送來外院先學點基礎。”巧顏說。

鐵牛點了點頭,看向雲夢澤,“還未入門便已築基,果然是天賦異禀。”

“謝大師兄誇獎。”雲夢澤甜笑着說。

前世他拜入左鋒,月長空教他劍法心法,其他通通不管,都是鐵牛照看他。

鐵牛是天衍道宗不多的幾個,待他真心實意,疼惜非常的。

只可惜他閉關十年,出來時才知再見不到這個大師兄了。

鐵牛見雲夢澤笑,也裂開嘴笑,十分愉悅的說,“是個好孩子,還沒給她做衣裳麽?怎麽女孩子穿成男孩子。”

“我是男孩子。”雲夢澤說。

鐵牛一張笑臉瞬間垮了,好半天都是一副癡傻樣子。

巧顏嘻嘻笑了起來:“是男孩子,繁花谷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弟子。說起來,還是大師伯硬塞進來的呢。”

“我師父?他回來了?”鐵牛終于清醒,一臉喜色的就要往外走。

“昨天回來了,又走了,你找他有急事麽?”巧顏好奇道。

鐵牛撓了撓頭發,一臉喪氣的說,“我之前停滞不前,師父就不準我一味修煉,讓我出去雲游,或者教導弟子,探尋機緣。可我覺得,總還是修煉更有用些,正想閉關,想求師父答應。”

“這樣啊。大師伯還有不讓修煉的時候啊,真有趣。”巧顏笑着。

鐵牛傻傻一笑,看着巧顏,一雙眼都迷迷蒙蒙的。

雲夢澤輕嘆一聲,看來鐵牛是很喜歡巧顏了,他前世竟不知道。

也不知道鐵牛走火入魔,是不是為情所困。

“大師兄,你最近都在外院麽?”雲夢澤一派天真的問。

“差不多吧,怎麽了?”鐵牛說。

雲夢澤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喜歡大師兄,想讓大師兄教我。”

“就你嘴甜。”巧顏伸手揪了下雲夢澤的耳朵,“好了,現在你有大師兄了,三師姐就走了。”

雲夢澤看向巧顏,一臉的驚慌。

巧顏趕緊蹲下來,跟雲夢澤說,“不用怕的,大師兄會好好照顧你的。而且這裏離繁花谷也近得很,你但凡有什麽事,只管來找我。或是找其他師姐,都無妨的。”

雲夢澤哦了一聲,一臉失落的低頭。

鐵牛揉了揉雲夢澤的頭發:“既然是巧顏師妹拜托我,我一定好好照顧你,不用怕。”

巧顏站起身,沖鐵牛福了福身,“那巧顏就在此謝過大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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