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長空睨着白須, 淡淡的說,“你測算出位置, 我們去查探,就知真假。”

白須又撚須思索,最後還是搖頭,“我雖然是第三次來這裏, 可也不是很清楚這裏的全貌, 實在很難測算出聚靈陣的方位。”

月長空微微蹙眉, 看向雲夢澤。

雲夢澤沖他眨了下眼睛,立刻從百寶囊裏拿出一本書, 正是柔嘉私給他帶的《百草仙引》。

雲夢澤将《百草仙引》翻到最後一頁,把上面的地圖指給白須看。

“這是百草仙境的地圖, 你按照這個估算就是。”雲夢澤說。

白須一驚,不敢置信的說, “這,百草仙境居然還有地圖。”

“這是絕本,收在我門藏書閣中, 不外借的。”雲夢澤說着,看向月長空。

他提議來找白須, 就為此刻。

想要布置聚靈陣, 還是能吸納盡百草仙境所有靈氣的聚靈陣, 必須提前設計好陣法, 準備好道具,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

可要提前設計好陣法, 就必然得清楚百草仙境內的情況。

而百草仙境的地圖只《百草仙引》上有,柳成蔭能提前設計好陣法,必然就是看過《百草仙引》,而誰給他看的《百草仙引》,雲夢澤希望是餘同輝。

可惜他純屬希望,對這件事也是毫無頭緒。

月長空微微蹙眉,顯然也想到了這些關節。

不過他看向雲夢澤的目光中并沒有贊許,反而有些嚴厲。

雲夢澤眨了下眼,不懂月長空為何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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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長空卻沒空說這些事,只對白須說,“測算便是。”

白須得了百草仙境的地圖,如獲至寶,再沒心思管師弟是不是真的跟魔修勾結,捧着地圖研究,很快測算出聚靈陣的方位。

“要在百草仙境設置聚靈陣,此處最為合适。”白須說着,将位置标在他臨的那張地圖上。

月長空點了點頭:“你與我同去。”

白須面露難色,卻到底同意。

幾人即刻出發,往測算之處行去,不出半刻鐘便到。

剛到那地方,白須便松了一口氣,笑着說,“此處并無聚靈陣。”

月長空微微蹙眉,下意識的瞥了雲夢澤一眼。

雲夢澤趕緊點頭,眼裏滿是确定。

此處絕對有聚靈陣,只不過氣息被掩蓋了。

白須要麽是真的看不出來,要麽是裝的看不出來。

月長空得了雲夢澤的肯定,轉頭冷冷睨着白須,“你确定?”

白須見月長空這樣,露出憂慮的表情,拿出一柄寶劍,開始查探。

一番查探過後,白須臉色鐵青的說,“此處确有聚靈法陣,只是被魔氣掩蓋了。”

月長空輕扯嘴角,還算滿意。

雲夢澤也很滿意,不僅查出了聚靈陣,還發現了魔修的痕跡,不錯不錯。

月長空不等白須再說什麽,從百寶囊中取出金印,抛向空中。

那金印瞬間炸開萬丈金光,飛竄向各處,尋找百仙譜弟子。

“武聖,這還沒确定到底怎麽回事,就召集百仙譜弟子,是不是為時過早啊。”白須焦急的說。

“我想召便召,有什麽早晚。”月長空看都未看白須一眼。

白須只得跺腳嘆息,金印是月長空的,月長空想用就用,他半點置喙也不能。

随着金光散落,很快便有三三兩兩的修士趕過來,看到月長空,具都上來行禮,也不急着問是何事,只在一旁等着月長空吩咐。

這時候才總算能看出來仙道第一不僅僅是個诨名,也是能號令仙道衆人的。

就在修士越聚越多之時,前方山坳裏突然蹿出一道青光和一道黑煙。

雲夢澤眯着眼睛去看,只見那青光向這邊飛掠而來,黑煙尾随其後。

月長空向雲夢澤這邊橫跨一步,将雲夢澤攔在身後。

那青光驟然落下,從中摔出一個男子,不是柳成蔭是誰。

柳成蔭看起來極為狼狽,身上數道傷痕,臉上都是血跡,他落地便喊,“小心,有魔修。”

“是有魔修,不過別人都不用小心,只有你。”尖利的叫聲響起,随之而來的便是那股黑煙,女英在衆人頭頂顯出身形。

她看起來沒比柳成蔭強多少,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黑血湧湧的往外冒。

雲夢澤悄無聲息的翻了個白眼,這出戲真的爛,而且俗,簡直是戲文裏必備的一出。

僞君子的陰謀被揭發,便假裝自己是以身涉嫌,瞬間跟同謀反目,用誅殺同謀的方法洗脫自身。

白須見柳成蔭倒在地上,趕緊上去攙扶,焦急的問,“師弟,師弟為何受傷。”

“他為何受傷,還是我來告訴你們吧。”女英冷笑着說,“他花言巧語哄騙我,讓我幫他布置聚靈陣,想要吸納此間所有靈氣,用以獻祭邪王鼎。這樣他就可以繼承邪王鼎,用邪王鼎修煉。可今見事跡敗露,他就暗算于我,想要以此跟我撇清幹系,将一切都推到我的頭上。”

雲夢澤看着女英搖頭,好歹是未來的魔君,這樣單純真的好麽?

居然直到柳成蔭暗算她,才發現柳成蔭是在哄騙她。

“住口,妖婦,說這些話混淆視聽,當我們都是傻的麽?”白須厲喝,“一定是你的陰謀被我師弟發現,此時才這樣污蔑我師弟。”

白須喊完這一聲,仙道衆人立刻附和,都不相信女英。

雲夢澤又點了點頭,沒錯,你們真的是傻。

女英尖利的笑了起來,一揮衣袖,數道黑煙擊向衆人,瞬間将整齊的衆人打散。

“老娘稀罕你們的相信?老娘現在就要你們狗命。”女英說着,俯沖而下,以一人之力,向仙道衆人發起攻擊。

白須挺身而上,擋在最前。

柳成蔭一副虛弱的樣子,踉跄起身,做出還要抵抗的樣子,又轉向月長空,“妖女修為極高,我師兄斷然不敵,求月前輩相助。”

此時已經有幾個沖上前的修士被打飛,七竅流血,面色發黑,傷得不清。

月長空微微蹙眉,回頭去看雲夢澤。

雲夢澤一把拉住月長空的袖子,帶着哭腔說,“不行,師伯你昨天收服這個妖人已經受傷頗重,現在出戰太勉強了。”

妖人彼迦在旁邊看着,露出一個陰桀的笑容,戲很足。

月長空眉頭皺得更緊,看向空中糾纏的衆修士和女英。

女英不愧是未來的魔君,以一戰百都不在話下,此時已經拍飛了十餘個修士。

白須也受了她兩劍,胸口上一道十字血痕。

月長空抓住雲夢澤的手往下扯,小聲說,“師伯去去就來。”

雲夢澤卻死拽着月長空不放:“別去,師伯你受傷了。”

月長空昨日毒血攻心,此時經脈還未通暢,女英雖然也受了傷,但靠心火激發,哪怕過後會遭反噬,此時也是全盛,月長空勝算很小。

何況還有一個心懷鬼胎的柳成蔭,萬一趁着女英和月長空兩敗俱傷之時偷襲,這一群廢物修士哪個能攔住。

雲夢澤死盯着月長空,就是不肯放手。

月長空見扯不開雲夢澤的手,幹脆把衣袍割裂,雲夢澤卻反應神速,又一把抓住月長空的手,死死拽住,“你去了,他會殺了我的。”

月長空一愣,本來就要脫出的手又被雲夢澤抓住了。

月長空回頭看向柳成蔭,果然見柳成蔭也在看向他,一臉的懇求,“月前輩,求你救救大家。”

此時雲夢澤直接改拽為抱,不僅抱住了月長空整條手臂,還緊緊摳着月長空的手腕和手肘,哭着說,“師伯,我會死的。”

月長空握緊拳頭,整條手臂繃得鋼鐵一樣堅硬,顯然極難做決定。

雲夢澤心裏也有點慌,月長空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正義,斷然不能看着這些無辜修士去死。

哪怕挺身而出死的是他自己,也不會退縮。

現在他只能拿自己當賭注,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月長空心裏有多少份量。

雖然前世月長空為替他報仇而自爆元神,殺了百餘個修士,可今生月長空還會不會為他置這些修士于不顧,雲夢澤一點把握也無。

月長空看向雲夢澤,眼底竟然也有一絲慌急,“阿澤,放開我吧。”

雲夢澤的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落,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也沒空想是為什麽,就是死命搖頭。

早知道這樣,揭發什麽柳成蔭,管什麽聚靈陣,治什麽經脈,來什麽百草仙境,不如回落霞城種紅薯。

“阿澤,放了我。”彼迦突然開口,聲音極小,只有雲夢澤和月長空才能聽到。

雲夢澤立刻反應,做出被月長空甩脫的樣子,猛然向後倒去,囚魔鎖脫手。

月長空擔心的望了雲夢澤一眼,已經飛快的轉身,沖向女英。

彼迦也不含糊,化成一道黑煙,緊跟着月長空。

雲夢澤迅速站了起來,眼神銳利的盯向柳成蔭。

他剛剛完全是演戲,他跟柳成蔭身都是邪王鼎的主人,誰都殺不了誰,他又怎麽會擔心柳成蔭殺他。

柳成蔭看了雲夢澤一眼,立刻将視線轉向天空,顯然更關心這場亂戰的結果。

月長空沖向天際,揮起萬道劍光,替那些修士擋住女英的攻擊。

而彼迦則輕巧一繞,灑出一把毒蟲,将幾個修士毒倒。

那幾個修士一倒,原本水洩不通的陣勢竟多了一個口子,正對柳成蔭。

女英嬌笑一聲,猛沖向柳成蔭。

柳成蔭頓時慌急的想要抵擋,手中的折扇卻被女英一把撕爛,下一把就挖向他的心。

此時月長空懸在空中,做出西子捧心的別扭姿态,看起來十分難過。

雲夢澤不由得勾起唇角。

月長空不打算救柳成蔭,有人卻不願見柳成蔭斃命,直沖而下,擋在柳成蔭面前。

女英一爪穿透白須的胸口,指尖還在柳成蔭的衣服上劃出兩道口子。

等女英将手抽出,臉色驟然灰敗。

雲夢澤心中大叫不好,女英的心火即将熄滅,馬上要遭到反噬,不僅殺不掉柳成蔭,還可能被柳成蔭反殺。

果然,柳成蔭見女英顯出頹勢,立刻爆喝,做出發狂的樣子,沖向女英。

雲夢澤倒不在乎女英死活,他只是不想柳成蔭殺死女英,完成獻祭,繼承邪王鼎。

那樣的話,柳成蔭的力量将不可限量的增長起來。

女英往後急退,也不管後面還有修士攻上來,只是躲避柳成蔭。

顯然她自知在劫難逃,也無論如何不想死在柳成蔭手裏,幫柳成蔭繼承邪王鼎。

這時,彼迦突然出手,細密的蛛絲結成網,擋住柳成蔭的去路。

柳成蔭被阻了一下,再加上本就有傷,沒能追上女英。

女英跟彼迦瞬間聯手,化成黑煙轉瞬消失,剛剛還在雲夢澤身邊的藍幽也緊随而去。

幾乎就是一眨眼間,兩個魔修已不見身影。

月長空從空中落下,立刻半跪在地上,做出受傷的樣子。

雲夢澤也趕緊沖上去,哭着喊,“師伯,師伯,你沒事吧。”

柳成蔭也落了地,踉跄得走到白須的屍體附近,跪下垂淚,傷心欲絕,那樣子好像死了親生父母。

仙道衆人一時亂成一團,有救助同門的,有上前寬慰柳成蔭的,也有過來關心月長空的。

雲夢澤不管其他,只打開月長空的百寶囊,将帳篷取出,扶着月長空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月長空立刻站直身體,盯着雲夢澤。

“這樣的大事,你胡鬧什麽?我不出手,難道讓那些被我叫來的百仙譜弟子枉死麽?”月長空聲音嚴厲,神色肅穆。

雲夢澤趕緊低頭,攪着手指,蹭着腳尖,怯懦的說,“我慌了啊,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怕師伯出事,我也怕柳成蔭。”

月長空猛得伸手,擡起雲夢澤的頭,不信的說,“你是真的怕,還是假裝的。”

雲夢澤淚汪汪的瞪月長空:“這還能假裝麽?我假裝這個幹什麽,我跟那些修士又沒仇沒怨的,我還想他們死麽?”

月長空一時理虧,收會手,輕咳一聲,“你之前不是什麽都可以麽?還會算計我。”

雲夢澤眨了眨眼睛,不明就裏的說,“我算計師伯?我怎麽算計師伯了?”

月長空說:“你讓我去找白須,不就是想提醒我,門內有人跟柳成蔭不清不楚,将《百草仙譜》借給柳成蔭看過。”

雲夢澤啊了一聲,做出不明白的樣子,“門內?有師兄師姐跟柳成蔭勾結麽?這次來的不是只有我們麽?”

月長空看他這樣,突然笑了,搖着頭說,“真是我想多了。”

是啊,是啊,您可別想了,想也想不明白,浪費時間。

月長空果然不想了,盤膝坐在外間床上調息,他剛剛既然演了受傷頗重的戲,現在就必須演下去,否則就要成為害死白須的幫兇。

雲夢澤轉了轉眼珠,翻開月長空的百寶囊,将裏面的瓶瓶罐罐都拿出來,“師伯,我們給那些修士送些藥吧。”

月長空睜開眼,點了點頭,告訴他瓶瓶罐罐裏都是些什麽藥,又從中拿出幾個來。

雲夢澤過耳不忘,拿着東西就出去分給那些修士。

剛剛與女英一戰,受傷的不少,死掉的卻只一個白須。

想來這些修士沖得勇猛,卻到底惜命,并沒有冒進送死。

雲夢澤送了藥,又代月長空關懷衆人,這才回到帳篷裏。

一進帳篷,就見月長空睜着一雙鳳眸看他。

雲夢澤一臉沉重的低下頭,嘆息一聲。

“多少傷亡?”月長空語氣清淡。

雲夢澤卻知道他十分緊張,這些修士都是應他金印之召而來,任何傷亡都有他一份緣故在裏面。

雲夢澤咬着嘴唇,看向月長空,一副難以開口的樣子。

月長空皺眉:“吞吞吐吐,像什麽樣子,快說。”

雲夢澤又哀嘆一聲,開口說,“可惜了白須真人,別人都只是受傷,只有他殒命。”

月長空明顯松了一口氣,轉而蹙眉,若有所思的說,“白須那是自己送死。”

雲夢澤轉了轉眼珠,走到月長空身邊,做在床沿,“師伯,你不覺得怪麽?”

月長空挑眉看雲夢澤。

雲夢澤繼續說:“雖然白須一直維護柳成蔭,可是他跟柳成蔭的兄弟情誼,真的就能讓他為柳成蔭去死麽?之前給他看了百草仙境的地圖,他就二話不說的幫我們測算出聚靈陣的位置。看起來也沒怎麽把柳成蔭當回事兒啊。”

“你要說什麽,直說就是。我難道還會訓斥你麽?”月長空不悅的說。

雲夢澤甜笑一下,他倒不是擔心月長空訓斥,他是怕自己表現得太通透聰明,看起來不像這個年紀的少年。

不過他還是繼續說:“我覺得,白須是被柳成蔭控制了。”

“白須如果被柳成蔭控制,又怎麽可能給我們測算出聚靈陣的方位,還帶我們前去查看。就該指給我們一個錯誤的方向,繞我們兩天,那邊柳成蔭沒準就已經完成聚靈了。”

說到這裏,雲夢澤猛然頓住,臉色驟變。

“聚靈陣!”雲夢澤嘀咕一句,飛奔出帳篷。

此時外面已經支起很多小帳篷,受傷的修士大多挪進去療傷,其他的修士則在商量布置防禦,提防女英和彼迦殺回來。

雲夢澤很快在衆多帳篷中找到天玄宗的那頂,跑過去問帳篷外的天玄宗弟子,“柳前輩可在?”

那弟子神色哀戚,顯然還沉浸在白須之死的悲痛之中,搖了搖頭,含糊地回答,“師叔傷心過度,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雲夢澤看着那弟子,不知該做什麽表情。

不過他知道柳成蔭去了哪裏。

柳成蔭一定是在聚靈陣之中。

雲夢澤一回頭,就見月長空站在他身後,神色肅殺。

雲夢澤剛想開口說什麽,便感覺到一陣巨大的靈力波動。

衆人頭頂天空突然出現一個旋渦,将白色的雲都攪在一起,轉動着,吸收着越來越多的雲。

月長空迅捷的将雲夢澤抱進懷中,禦劍而起。

月長空的靈劍剛離開地面,一道地裂便毫無征兆的延伸而來。

衆修士全都不明所以,不過都學着月長空的樣子,施展道術,離開地面。

月長空小聲說:“聚靈陣發動了。”

雲夢澤嗯了一聲,以他估計,柳成蔭怕是哄騙女英幫他催動了聚靈陣,然後暗算女英,引女英前往這裏,跟修士發生争鬥。

這場争鬥一來可以為聚靈陣争取時間,二來可以幫他撇清跟女英的關系,三來無論女英殺了月長空,或者月長空殺了女英,對柳成蔭來說都是穩賺不虧的買賣。

如此陰毒的算計,雲夢澤都自愧弗如。

空中的旋渦越來越大,漸漸變成空洞,朦胧能看到一些湛藍。

月長空高喊一聲:“百草仙境即将崩塌,速從出口離開。”

說完,月長空禦劍沖向那旋渦。

漩渦中心靈力激蕩,不過無法奈何月長空和月長空保護下的雲夢澤。

兩人沖出旋渦,便到一處海面之上,四周漫無邊際,只有海水。

雲夢澤再向天上看去,豔陽高照,晴空萬裏,也不見百草仙境,也不見剛剛還在周圍的修士,只他跟月長空兩人,禦劍懸停在海面之上。

“其他人呢?”雲夢澤問。

月長空搖了搖頭:“出口并不穩定,大家出來的位置也不盡相同。”

“這樣啊。”雲夢澤低下頭,有些擔憂的說,“也不知道彼迦出來沒有。”

月長空這次倒是沒有不滿,只是從袖口拿出一支袖箭,随手扔了出去。

這是月長空聯系同門的物件。

雲夢澤看着茫茫大海,也無法辨別方向,只能等月長空找的人來接他們。

月長空一只手虛搭着雲夢澤的肩膀,也不說話,望着碧海晴天沉思。

雲夢澤擡頭去看月長空,知道他是在想柳成蔭的事情,也就不做打擾,幹脆閉上眼睛,靠着月長空假寐。

等了大概一個時辰,終于見一艘小船遠遠而來,不是船夫師兄又是誰。

月長空和雲夢澤上船,月長空竟自坐下,閉目調息。

雲夢澤則跟船夫師兄交代幾句,也懶怠多說,只說是魔修作亂,毀了百草仙境。

“這些魔修當真可惡,這百草仙境礙他們什麽事,為何就要毀去。”船夫師兄嘆息着說。

雲夢澤微微抿唇,沒接話,反而瞥了月長空一眼。

月長空居然張開眼,若有所思的看船夫師兄,見雲夢澤看向他,便收回目光。

雲夢澤的笑容柔軟一些,他以前一直以為,月長空是主張正義,痛恨魔修的。

現在看來,他确實主張正義,只是那正義不是大家的正義,而是他自己的正義。

船夫師兄将兩人送回挽風渡,就告別離開。

此時,百草仙境的事情已經在挽風渡傳開了,有些修士傳出來的位置更近,比他們更早回到挽風渡。

跟雲夢澤說的一樣,魔修毀了百草仙境,已經是這件事的定論了。

月長空沒有打算辟謠,此時說出真相也未必能讓衆人信服,他便懶怠去說。

衆人雖然皆知月長空清楚事情原委,卻也不敢來問,只是自己填補分析。

月長空也不想理會衆人,只帶雲夢澤住進客棧休息。

休息了一天,雲夢澤卻還不想離開,問月長空可不可以再逗留幾天。

“擔心你那個彼迦?”月長空睨着雲夢澤。

雲夢澤毫不避諱的點頭:“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離沒離開百草仙境,後來跟女英又是如何。還有……”

“還有柳成蔭。”月長空替雲夢澤說完。

雲夢澤點了點頭,眼神閃爍的問,“師伯,他會殺我麽?”

月長空原本盤膝坐在床鋪上,見雲夢澤眼裏不安,起身走到他身前,揉了揉他的腦袋,“好好修煉,就不用怕他。”

雲夢澤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為什麽不是師伯替你除掉他,還要他自己修煉,什麽破師伯。

雲夢澤悶悶的走到外間床邊,褪下鞋子,也盤膝坐到床上,做出修煉的樣子。

月長空低笑一聲,也回到自己剛剛的位置。

雲夢澤讓靈力在經脈裏運轉一圈,便再不作為。

他可不敢聚靈,邪王鼎聚靈的能力極其強大,直接讓他再度突破也有可能。

前世,他一朝築基,五年開光,五年靈虛,又十年辟谷、再十年元神。

三十年光景,就将普通修士八十年的功課做完。

之後三十年,他又相繼達到了空冥期、寂滅期。

再四十年突破至大成期,成為天衍道宗第二個達到大成期的修士。

大成期可以是說仙道的頂端,整個仙道達到大成期的,兩只手都數得完。

而能突破大成期的,則古今沒有,所以大成期之上還有一渡劫期,便是說大成之上宛若渡劫,九死無生。

天衍道宗第一個達到大成期的就是月長空,可他也始終停留在大成期,哪怕修為不斷提高,實力越來越強橫,卻再沒有一點突破的征兆。

是以,前世雲夢澤能達到大成期,已經是天賦異禀,極具慧根。

可如今,他只是随便聚個靈,就立刻有突破開光期的征兆,可見他雖然回到兒時,但情況到底不同,天賦慧根更勝前世。

如果他想,應該很快能跨入大成期,不用像前世那樣百年苦修。

就在雲夢澤胡思亂想之時,一股焦香的肉味傳進鼻子,他猛地睜眼,往窗外看去。

月長空淡淡開口:“去吧,在那裏折騰半天了。”

雲夢澤立刻知道,是彼迦。

他趕緊下床,走出房間。

窗外是一臨水的長廊,此時月懸高空,夜色無邊。

彼迦拿着一串烤野兔,歪在長廊的美人靠上,不爽的瞪雲夢澤。

“你入定了麽?叫你半天,一點反應也無。”彼迦說着,将烤野兔塞進雲夢澤手裏。

“你叫我了?我怎麽沒聽到。”雲夢澤坐到彼迦身邊,開心的咬了一口烤野兔,細滑軟嫩,鹹淡适宜。

“非得叫出聲才是叫啊,我又是放黑煙,又是扔蜘蛛,還跟你比手影。你呢,閉着眼睛裝瞎子,倒是月長空,散了我的黑煙,掐死我的蜘蛛,還嘲笑我。”彼迦說着,不爽的嘀咕,“月長空真煩人。”

雲夢澤哈哈笑了起來,看來月長空還真沒說錯,彼迦确實折騰半天了。

“笑吧笑吧,你也就在我面前笑了,以後跟着月長空,保證你哭得難看。”彼迦篤定的說。

雲夢澤又咬了口兔肉,愉快的問,“怎麽說呢?”

“看他一副冷淡的樣子,恐怕十年八年都不同你睡一次。”彼迦說。

彼迦的話音還沒落地,數道月色的劍光便從窗縫中激射而出。

彼迦趕緊躲閃,藍幽從陰影裏現身,擋在彼迦身前。

雲夢澤笑倒在美人靠上,正自開懷,眼前猛然閃過亮光,後腦勺就挨了一下敲擊。

雲夢澤哎呦一聲,捂着腦袋,差點從美人靠上滑下來。

月長空此時已經在他面前,拎着他的後衣領,提着他坐穩,怒斥道,“你笑什麽!知道他在說什麽混賬話,就在這裏跟着渾笑。”

雲夢澤忍着笑,做出懵懂的樣子,“我就是笑他跳出去的樣子,像猴子。”

月長空伸出食指,點着雲夢澤的額頭,“說幾句就行了,少跟這種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不三不四的彼迦冷笑一聲,提醒月長空,“武聖,我可是救了你兩次,你放尊重點。”

月長空根本不理會彼迦,又對雲夢澤說,“別說沒正經的。”

“又不是我說的,是他說的,幹嘛打我頭。”雲夢澤委屈的眨巴眼睛。

“聽也不許聽,不然不光打你頭,還打你屁股。”說到這裏,月長空微微蹙眉,表情有些尴尬,轉身閃進屋子。

彼迦嘻嘻笑起來:“哎呦,他對你的……”

雲夢澤趕緊上去捂住彼迦的嘴,哀求道,“可別說,我還有話想問你。真把他招惹狠了,直接把我拎走。”

彼迦做了個鬼臉,到底沒繼續剛剛的話題,“好吧,我來也不是說笑的,我是來告別的。”

雲夢澤遺憾的說,“才剛認識,就要分別。”

彼迦嘴角彎彎的笑:“能認識你,我挺開心了。你是我的朋友。”

雲夢澤點了點頭:“是該開心的。我的經脈修複完好,你也找到白夜菩提果,可以讓你師父起死回生。”

聽到這句,彼迦才露出會心的笑容,溫柔的看了藍幽一眼。

“是啊,師父終于能活過來了。”

“等你師父好了,我去找你玩怎麽樣。”雲夢澤提議道。

“不準,他那裏是什麽地方,也是你去得的。”月長空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

彼迦哼了一聲,對雲夢澤說,“我就說吧,跟他一起沒趣死了。”

雲夢澤笑笑,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女英呢?”

“走了。她這次虧大了,心火險些熄滅,沒個二三十年,怕是難以恢複了。”彼迦說。

“你就,放她走了?”雲夢澤眨了眨眼睛,以他對彼迦的了解,這種時候絕對不應該君子,趁機殺掉女英是最好的,還能吸取女英的魔力以修煉。

“也不算吧,不能白救她不是。”彼迦說着,沖雲夢澤眨了下眼睛。

雲夢澤立刻了悟,女英這是給了彼迦什麽好東西,彼迦才放過她的。

他于是勾唇而笑,也不再問,免得月長空聽到,又要訓斥他。

“說到女英,你可要提防柳成蔭了。你是親眼見過他跟女英勾結的,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你滅口的。”彼迦說着,微微蹙眉,露出擔憂的神色。

“所以他沒空跟你去玩,要專心修煉。”月長空的聲音再次從房間裏傳來,倒是難得他跟彼迦說這麽多話。

彼迦嫌棄的撇嘴,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就不會保護他麽?”

月長空的聲音淡淡傳來,“我可不是保镖。”

彼迦沖雲夢澤做鬼臉,用口型說“看吧。”

雲夢澤搖頭,不提這個話題,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也叮囑彼迦小心柳成蔭和女英,怕這兩個報複。

“放心吧,等我師父複活,誰來都不怕。”

雲夢澤點了點頭,到底跟彼迦告別。

彼迦也有點不舍,離開的時候還再三回顧。

“別聽我師伯的,我會去找你玩的。”雲夢澤笑着說,“後會有期。”

彼迦展顏一笑,也沒作答,只是擺擺手,到底消失在夜色中。

見過彼迦,雲夢澤總算放下心中大石,不再央着月長空逗留。

兩人于第二日一早啓程回返天衍道宗,走之前恰巧又聽到一個消息,說是天玄宗的掌門來了,給白須真人斂屍。

自然也聽到柳成蔭的消息,不外乎帶着白須的屍體平安離開百草仙境這些。

對于這個消息,月長空和雲夢澤都表現得很冷淡。

月長空是并不把柳成蔭和邪王鼎放在眼裏,如果柳成蔭真打雲夢澤的注意,惹到他面前,廢了或者拘了就是。

雲夢澤則是能尋着前世軌跡,猜到一些後續,也并不多害怕柳成蔭。

柳成蔭想要有所作為,怎麽也得百年之後,他雖然繼承邪王鼎,但是起點太低,想要追上月長空,恐怕比現在的雲夢澤還難。

何況,前世柳成蔭就是死在雲夢澤手裏,今生再殺一次也無妨。

只不過這樣的人活着,難免讓人想起就惡心。

兩人回到天衍道宗,這次雲夢澤沒讓月長空硬闖山門,而是上前解開護山大陣。

入山之後先去拜見松鶴,松鶴見雲夢澤恢複如初,十分開心,轉頭就出去雲游去了。

這時月仙也趕過來,問雲夢澤身體如何,一路可遇到什麽事情。

顯然,百草仙境之事已經傳回門中。

雲夢澤于是将在百草仙境的經歷講述一遍,也沒有隐瞞彼迦、藍幽和柳成蔭的真實作為。

“柳成蔭居然是這樣的人?得虧峰哥還跟他好得什麽似的。”月仙皺着眉說。

“怎麽又肯叫峰哥了?”月長空扯起唇角,打趣的說。

月仙一僵,冷哼一聲,“你自己去找餘峰問吧,肯定是他給柳成蔭看了那本《百草仙引》。”

月仙說完,拉着雲夢澤回繁花谷。

回到繁花谷,又見過巧顏和一衆師姐,收下一大堆的禮物,吃畢晚飯,雲夢澤這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小院。

機關甲人在門口舉着個牌子,傻乎乎的站在那裏。

看到這情景,雲夢澤不由得勾唇,有種回家的感覺。

雲夢澤一進前廳,就見兩道白影沖到身前,一大一小,一樣傻笑着看他。

“雲師兄,你回來了。”白浩清一雙眼有些紅,神色小心翼翼。

“我就說雲師弟吉人天相,絕對會好好回來的。”鐵牛上前拍雲夢澤的肩膀,力道很溫柔。

雲夢澤嗯嗯兩聲,穿過前廳進到後院,查看他的花花草草。

“都按雲師兄說的,每日照料。”白浩清跟在雲夢澤後面,奶聲奶氣的開口,帶點邀功的意思。

雲夢澤細細檢看花園,見幾株難伺候的都還活着,沖白浩清笑笑,“小白越來越厲害了。”

白浩清低下頭,撓了撓後腦勺,腼腆的笑。

雲夢澤卻皺眉,這撓後腦勺的動作,怎麽跟鐵牛一模一樣。

雲夢澤于是說,“以後不要這樣抓腦袋,腦袋上又沒蟲子,像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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