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09

宋祁以為楚林說的禮物只是說說而已,沒料到他當晚就将屋子裏最大的房間充了畫室,水彩顏料畫筆畫板準備好了,就左手調色盤,右手毛筆的畫起來。

楚林學的國畫,但現在畫的油畫。沒有輔助線條,沒有臨摹照片,幾筆落下,江書城就油然出現在畫布上。

那一刻,宋祁的內心是震驚的。

他不會畫畫,但也知道,畫畫不該是這麽輕松的。可是事實上,楚林就是那麽輕松的,僅用一小時時間,就将江書城的神|韻完全融入畫中。邊角泛黃的畫布中央,江書城着一身深藍色馬褂,手持木質折扇,負手而立,眼中是閱盡千帆的睿智。

一畫完畢,他将畫布取下,小心撲在地上,又飛速挂上另外一張紙。這回卻是水彩。時間卻是比江書城的還短,四十分鐘左右,他站在夜色牆頭,背後一輪明月懸空,腳下一群野貓歡騰的畫面躍然紙上。

落筆瞬間,他眼睛處被打了一道紅光,在他那本就諸多傳言的黑色皮毛輔助下,更顯神秘。好像真如楚林所說那樣,變成了一位貓伯爵,手下一衆野貓為将。

将近兩小時時間裏,楚林沒有一句話,全部注意都在紙上。但盡管如此,他畫的還是太快了。快雖快,畫給人感覺卻極好。

既有天分,又有實力。就是不知,他的國畫怎麽樣。

正想着,這幅畫也被楚林鋪在地上。

第三張畫紙被撐開。卻不是在畫架上,而是室內的紅木書上。取墨錠,硯臺,水三兩滴,專注研起磨來。而後提筆,俯身,一筆勾勒!

宋祁一下躍到桌上。

紙上畫一唐裝女子,眉眼生的與楚林有幾分相似,姿态袅袅婷婷,正于松下撫琴。另有一男子,立于近側,吹笛相和。不足半小時時間,一幅水墨畫便大功告成。楚林收筆,取出一方形印章,大力按下。

畫完喃喃自語:“這下小城小紅的禮物都有了,倒時候不會罵我偏心。”

小城是爸爸的話,那小紅是媽媽?

宋祁欲再看一眼,就被楚林抱起去了浴室。三兩下洗完又被他吹幹了毛,楚林自己卻是頭發都沒擦就直接鑽被窩,不出三秒就睡着了。

宋祁試着用軟墊戳了戳他的臉,沒弄醒。

看他一臉疲倦,宋祁想,莫非是剛才畫畫耗盡了精力,困的不行了?

雖說集中精神畫畫很累,但累成這樣,未免太弱了吧。他當年披星戴月接連數日不間斷的執行任務,也沒見累成楚林這樣的。他不由想起楚林一塊腹肌沒有的腹部,忍不住用爪子拍了下頭:這特麽的不就是一點兒苦頭沒吃過的小弱雞麽!

畫了兩小時的畫就累成狗,以後真要當了畫家,一天到晚的畫,那得累成什麽樣子?

所以楚林的爸媽到底怎麽慣的?生生把一米八個頭的男人,養成了這麽個弱不禁風的白斬雞。穿起衣服時身材曲線還能勉強唬唬人,脫了衣服就弱雞屬性全爆。放游戲裏頭就是當肉墊也不帶人要的。

他嫌棄的戳了戳楚林的臉,軟軟的,彈性十足。戳了好幾下,楚林沒醒,他就轉移陣地,戳了戳楚林幾乎沒什麽肌肉的手臂,依舊肉肉的軟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姑娘的胳臂。最後,他鑽進羽絨被,撩開楚林睡衣,戳了戳他腹部的肉。

敲一下,又敲一下,再敲一下。觸感真是好極了,躺在上面睡覺正正好。

于是宋祁就真的卧了上去,在楚林軟軟的肚皮上睡了起來。

又是一夜安睡。

第二日清早,鬧鈴還沒響,楚林就覺得有什麽濕漉漉刺啦啦的東西舔他的臉。他煩悶的揮了揮手,卻始終趕不走那一只舔着自己的舌頭……舌頭?等等,舌頭?!

宋祁在舔他!

楚林猛的睜眼,卻因陽光刺目重新閉上,直至适應了光線後,他才掙紮的從床上坐起來。

“Abner?怎麽了。”說話時眼皮有一搭沒一搭的,估計下一秒就能重新回去會周公。

現在牆上挂鐘顯示時間不過早晨六點。這個點起床與楚林來講,簡直是噩夢。

宋祁翻了個白眼,叼來楚林給他畫的地圖,伸出爪子按了按公園的位子。

楚林迷瞪的大腦總算抓住一絲清明:“你是,要我陪你去公園?”

宋祁擡頭看他,淡定的點了下頭。

楚林可憐兮兮:“咱們再睡一會兒去行麽?”

宋祁沒叫,只是擡起前爪,再次點了下公園的位置。

二十分鐘後,楚林換上一身運動衫,跟在宋祁後面小跑着去了公園。

楚林是懶人,懶到極致的人。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六點起床于他基本天方夜譚,可他起了,然後乖乖去了公園遛貓。當然,臨走前還不忘背上貓糧。

公園裏的人比他想象的多,廣場上一水的的老頭老太太。老頭在左邊廣場練太極,老太在右邊廣場跳廣場舞。餘下便是繞公園小路晨跑的,年輕學生和教師居多。

別人鍛煉的時候,楚林就站在一群貓之間看熱鬧。

說來也奇怪,他這人是有潔癖的,但不知為何,着潔癖見了貓竟沒了。平時別人靠他太近他都會默默拉開距離,如今一群貓往他腿上蹭他反而不覺得什麽。

楚林也不知他該慶幸還是該怨念,但宋祁好好的,也就無所謂了。可惜他熱鬧才看了一會兒,宋祁就勾住了他的褲腿。楚林正要問他做什麽,對方就跑了兩步,然後回頭看他,擡起前腿指着前面。

這是……要他跟着?

楚林猶疑間,宋祁又跑了兩步,然後再次回頭看他。

那就是要他跟着了。

他以為宋祁要帶他去什麽地方,比如他在野外的秘密基地之類的。正雀躍着,發現問題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

宋祁在帶他晨練——這是他繞着公園跑了大半圈以後才意識到的事。可他這邊都累成狗了,反觀宋祁一身輕松。但凡他有停下的跡象,宋祁就會回頭,定定看着他。

于是想偷懶的楚林就這麽狗腿的跟上了,一跟就是一圈。

第二圈跑了一半,他終于跟不上,雙手握膝彎腰站在原地,喘了好半天才道:“Ab……呼呼……Abner,咱們……呼……還要跑多久。”

他這麽一說,宋祁眼裏的鄙視就透出來了。

才跑多久?這公園一圈撐死了一千米,楚林跑了一千五,前半段還是走的,跑的那段最多八百,可他怎麽感覺對方是跑了八千的樣子?他原準備帶着他跑五圈的,看如今這樣子,兩圈都難。

正要等他歇夠了把這第二圈跑完,路旁一人突然輕輕拍了下楚林的肩膀。

楚林擡頭,正看見他那位念研究生的學長。

“遛貓呢?”

他遛貓?不不不,看情形是貓遛他才對。

但這麽說誰信,于是他點點頭:“嗯,我遛貓呢學長,你怎麽這麽早?”

美術系那一窩大半是夜貓子,除非上課,早起的寥寥無幾。他這學長更是,幾乎所有作品都是熬夜熬出來的,每天淩晨三四點睡中午才起,能早上見到他,那真是八百年難得一見。

“導師召喚,不得不去。” 說着,秦意笙指着前面的宋祁,“昨天我上課那會兒,這貓跑了教室兩趟。小孩兒們光顧着看貓了,都沒人聽我課,你怎麽補償我?”

楚林剛想同情他兩句,就被這麽一說,笑道:“學長你要我做什麽,直說吧。”

秦意笙當即眯起眼:“不錯,還挺上道。我不幹嘛,就想你幫我畫兩幅畫。”

楚林道:“什麽畫?”

“我最近要辦個畫展,我通宵達旦熬夜也沒湊夠,展位還是剩了幾個,你幫我畫兩幅。”

畫展楚林聽說過,是秦意笙費了很大勁兒才得到的機會。

學生辦這種展覽基本賺不了什麽錢,主要是為了打名氣。運氣好,一次畫展就能在圈內揚名,運氣不好,畫展開個十次八次也依舊無人問津。

而且,雖說是個人畫展,但裏面除了放他這幾年的畫以外,還有一些展位是專門留給他的同學和老師的,算是做順水人情幫着打名氣,在行內很常見。

曾經也出現過喧兵奪主的例子,自己辦的個展沒給自己打出名氣,反倒是同學老師的畫作受到萬衆矚目,從此一飛沖天。

秦意笙的畫展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可是美院近幾年不世出的天才。能得到他的邀請,楚林是很興奮,畢竟他才是大一。

大一新生的參加研究生,還是個天才研究生的畫展,多少有些不自量力,可楚林卻似乎沒有這個顧慮,滿臉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楚林:“學長要不怕我抹黑你畫展的話,我就畫。”

秦意笙:“我相信你。我給你留了兩個位子,有關具體資料我已經發你郵箱了,你自己查收。剩下時間不多了,你看着辦。你之前的畫我看過,尚可,但放到畫展裏還是有些力道不夠,最好是重新畫幾幅。我就走了,有事再聯系。”

楚林目送他離開,正想着打開手機查一查郵箱,褲腳又被宋祁勾了一勾。他指着公園路的方向,意圖明顯。

楚林當即垮了臉:“還要跑啊,可以回去麽?”

宋祁走在前面,用行動回答了他:不可以。

他原本說跑完這圈就放他一馬,不過看他休息這麽久,還是按原定計劃,跑五圈吧。

于是楚林苦哈哈的,又跟了上去。一路斷斷續續,竟真的跟着跑完了五圈。

最後一圈下來時,楚林已經要累癱了,扶着樹幹喘得話都說不出。

宋祁掃掃尾巴,沿着樹幹爬到楚林的肩膀上。等他喘夠後,鬼使神差的,伸出帶有倒刺的舌頭舔了舔楚林汗濕的側臉。

粗粝的觸感傳來,楚林回頭,沖他燦爛一笑,道:“Abner,你看,我堅持下來了。”

晨光透過樹葉間隙打在他臉上,斑駁了他的笑容。

那一刻,宋祁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楚林真是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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