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果我要走,你會不會選擇留下我?”
姜譽醫生的日記
2017年1月28日
Z城
晴
我想知道,我要是真的離開,她會不會也有一刻的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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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朵出來買菜沒帶太多錢,東拼西湊才湊出一些給交上了急診的費用,收銀的護士問:“你是她女兒?”
沈朵搖頭:“不是。”
“喔,那你留個她家人的號,如果費用不夠的話我們好聯系。”
沈朵接過來一張便簽紙,想了一想,還是留下了自己的電話。
護士小姐打量了一眼沈朵,眼神古怪,倒了也沒說什麽。
不說話正好,沈朵這個時候的确是什麽話也不想說,她只是想找個地方好好緩一緩,從那種恐懼驚慌和意外當中找回原有的鎮定。
姜母原來就有高血壓,今天不知道怎麽的又被車撞了一下,電話是路人幫忙打過來的,說自己的電話在這部手機上是緊急撥號。
沈朵覺得可笑,怎麽輪也輪不到自己成為姜母的緊急聯系人員,可人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救她是善良,不救她是沒人性。
關鍵時候沈朵很能分得清。
在姜母手術急救的時候,姜譽有打過電話來,不過她都沒有接。
姜譽是個什麽樣的人沈朵再清楚不過了,他什麽事情都能控制好情緒,唯獨對親情是另外一番樣子,當年他惱火自己僞造假的懷孕單無非是覺得這件事情讓姜母失落了,只是這一點就可以讓他喪失理智到不進行下一步的分析直接斥責沈朵。
當年怨恨過痛苦過也憤怒過,可時間一過再回頭,他又有什麽罪過呢。
他只是太過珍惜這唯一剩下的親情,這份親情支撐着他成長,支撐着他走過泥濘,也支撐着他努力至今,那是他的精神支柱,萬萬不能塌,一塌,他就完了。
想來自己和姜譽的确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自己因為還有一個備受家庭寵愛的敗家哥哥,導致生活并不太順利,即便是親情的關愛也分得甚少,因此生性涼薄,萬做不到聽着家裏的話就放棄原有東西的事情。
姜譽卻是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中,雖父母健在,可見到父親的時候甚少,姜父早年與姜母離婚,只身去了美國發展,聽說也是一名醫生,日子過的很是好,只是從來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
複雜的家庭環境有時候就像是一張蜘蛛網,密密麻麻地布在牆上,每一根線都連着另一根,不能用力去扯,扯斷了就再也恢複不了原來的樣貌。
手術結束後沈朵陪了一宿夜,直到姜母醒來。
因為不是VIP病房,所以沒有舒适的沙發坐,沈朵就坐在板凳上,手枕在胳膊上将就了一夜,醒來的時候胳膊麻痛不堪,一邊揉着一邊去樓下打了開水買了早飯上來。
上來的時候姜母已經醒來了,面對着沈朵想要友好地笑笑,卻被沈朵客氣卻冰涼的話給堵了回去。
“不知道這件事情您想不想讓姜譽知道,所以我還沒有跟他說這件事情,熱水已經打好了,早飯也是,要是沒有什麽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着就要去伸手拿包準備離開,姜母有些着急地叫住她,說:“你能不能在這兒再坐一會兒,我想跟你說說話。”
沈朵說:“救你是我的人性體現,不陪你說話是我個人的選擇,況且我們的确也沒什麽說的,對吧?”
因為剛做完手術臉色看起來十分蒼白,姜母說:“我只是想謝謝你。”
“謝我救了你還是謝謝我養大跟姜譽有血緣關系的兒子呢?”
其實本不該将話說的這麽直白,可因為她耽誤了一個陪軒軒過年的機會,沈朵畢竟有些心煩,于是還不等姜母回答她又說道:“如果是謝謝我救了你那就不用了,我雖不喜歡你但是終究還是有良知的,至于軒軒那就更不必了,因為您的成全我沒有結婚就憑空得了一個兒子,挺好的。”
姜母說:“我其實是想謝謝你,可以出現在姜譽的生命裏,哪怕只是那麽短暫,我也很高興。”
沈朵的眉頭随着姜母所說的話漸漸皺了起來,她想說之前一直反對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人不就是她嗎,現在說這番話是失憶了嗎?
“今天姜譽的爸爸過世了,腦溢血,搶救無效,我是因為接到這個消息以後精神有些恍惚才被車撞了的。”
大年三十,姜父去世。
沈朵心略涼。
“其實我跟他爸爸離婚不是因為別的,就是不想讓他再從醫了,覺得醫生這個行業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平日裏他又忙,那個時候我在百貨公司裏工作,每□□九晚五的,看着別人的丈夫每天都能下班接自己的妻子回家,心裏還是嫉妒的。”
“離婚以後孩子判給了我,其實當時我不太想要他,覺得是個累贅,而且一看到姜譽我就總能想起他,對我來說也是心裏的折磨,最後決定要養姜譽的原因只是不想他爸爸心裏那麽痛快罷了。”
沈朵一直沒有說話,一直站在那裏聽着姜母她與姜父之間的事情,這些沈朵從來都沒有聽姜譽說過,轉念一想也許姜譽也不知道這些陳年往事。
“我以前不喜歡你跟姜譽在一起的原因很簡單,我覺得從某一個方面來說,也許我們是相似的。”
沈朵沒有反駁,的确,當初她留下沈軒的心态的确與姜母很相似,她不想讓姜譽痛快,她想好好地養着這個累贅,當有一天沈軒長大了,她再帶着他走到姜譽的面前,讓他懊悔讓他痛苦,讓她悔不當初卻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可是——“那你現在這樣又是為什麽?”
聰明如沈朵清楚姜母很想讓自己與姜譽破鏡重圓,可她始終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其實知道不知道本來也沒有那麽重要,但這個問題就是像一根刺,總是時不時的讓人心裏不太舒服,那種透過半透明的玻璃往外望的感覺的确不太好。
“因為我看錯了人,即便姜譽跟随着基因血緣和天賦走了跟他爸爸一樣的道路,但他們畢竟是不一樣的。”姜母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是惋惜又像是自嘲,“姜譽愛你,而他的爸爸并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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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已經是中午,打開房門的時候看見陸茗躺在沙發上,楊建柏躺在地上。
聽見了開門的聲音陸茗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然後分不清情況的問:“你怎麽在我家呀?”
楊建柏也醒來了,明顯腦子比陸茗清醒很多,他從地上起來跟沈朵打招呼:“你回來了啊。”
所以,她的軒軒呢?
“軒軒還在屋裏睡呢,昨天我們看春晚來着,看的太晚了。”
還沒等沈朵問,楊建柏就說:“姜譽臨時有急事兒不能陪軒軒,怕小孩子一個人在家害怕,這大過年的也說不過去不是,就把我們叫來了。”
陸茗這個時候腦子也醒了,點頭說:“是的呀是的呀,本來姜譽是想叫趙大夫來的,但是趙大夫的媳婦不是懷孕了嘛,就來不了了。”
沈朵換了鞋倒水喝,感激的說:“謝謝你們幫我照看軒軒。”
其實如果沒有姜譽的這條線的話,沈朵也許永遠都不會與這麽一幫人結識,自然也沒有那麽多個朋友願意在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
陸茗湊到沈朵身邊眨巴眨巴眼睛問:“沈朵姐,姜譽他最近是在忙什麽啊,神神叨叨的。”
沈朵說:“我也不知道。”
陸茗就問:“他是不是又要去美國了?”
沈朵猛的想起那次在T城玩的時候,自己把房卡鎖在了屋裏,後來是借姜譽的身份證才去打開的門,那個時候她好像無意間看到過姜譽電腦上未來得及關的郵箱界面,的确有來自美國的。
沈朵愣神的時候陸茗自顧自地推測了起來:“沈朵姐,到時候你也會一起去吧,軒軒也帶着去。”
怎麽扯着扯着就這麽沒邊了,楊建柏連忙打斷:“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我看你也是一臉疲憊,趕緊躺下好好歇歇吧,昨個兒晚上姜譽做了一桌子的年夜飯,吃不完我都收到冰箱裏了,你拿出來熱了以後吃一點再睡。”
沈朵應了,然後就聽那兩個人換了鞋走了,房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剛剛是準備要幹什麽來着,有些無奈地坐回椅子上,又倒了一杯水喝,雙手揉着太陽穴。
其實應該好好睡上一覺的,可又覺得睡不太着,腦子有點空,總覺得有些事情要幹可是究竟要幹什麽又記不太清。
手機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姜譽。
沈朵接了,還沒有開口說句話那一頭的姜譽就略焦急的問:“你是出什麽事兒了?”
沈朵默了默,道:“沒什麽事兒,昨天手機沒電了。”
手機沒電了跟你整宿不回家有什麽關系?這句謊言編的實在是漏洞百出,好在姜譽也沒有計較。
電話那頭的姜譽好像是在思考什麽事情,欲言又止的模樣,等了将近半分鐘他才說出一句前後文根本沒有關聯的話:“沈朵,如果我要走,你會不會選擇留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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