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節課上課之前,一齊到了教室
因為顧炀一夜沒睡,在樊淵的默許下,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着後的呼吸聲都要比平時沉了很多,一看就是累壞了。
睡着的時候,顧炀一直緊緊抱着樊淵的左手,昨晚樊淵被麻醉針射中的那一幕,到底還是刺激到了顧炀,顧炀現在比以前更加、更加的粘樊淵。
他把樊淵的手心貼在臉頰邊,睡着了之後還時不時不自覺的親一親樊淵的手心。
就在今早,樊淵醒來後,顧炀發現樊淵對他的好感度再一次漲了三分,如今已經變成了58分的高分。
這是曾經的顧炀絕對不敢想的事,此時看到,心裏卻有一種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的感覺。
《賣火柴的小女孩》這個金手指的第三根火柴夢境結束後的五天,終于是平平淡淡的過完了。
五天過完,就到了一模考試的時間,考完一模,顧炀即将點燃第四根火柴。
這一次顧炀和樊淵分到了一個考場,剛到考場,就聽到幾個同班的同學們在讨論關于班主任卓婉的事情。
聽說卓婉的外公夜裏突然去世了,就連今天需要卓婉監考的考場,也緊急找了其他的老師幫忙頂上。
顧炀腦海裏浮現出卓婉平時風風火火的模樣,嘆了口氣。
卓婉如今也還年輕,親人離世,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痛。
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學期,各種大大小小的考試多到數不清,像這種大型的一模考試之後,緊接着還有聯考、周考、日常的随堂考,根本停不下來。
如今的顧炀可不是剛來到《凡淵》一書中的顧炀可以比的,在樊淵的魔鬼式教學下,對于一模考試,顧炀心裏還是挺有把握的。
忙忙碌碌的考完一模,顧炀和樊淵一起回家。
回家路上接到了警局的電話,說是那些野生動物已經開始準備送它們回到家鄉了。
這次的動物大軍事件也徹底落下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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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家的司機在前面認真開車,雖然顧炀騎老虎這件事情被樊淵壓了下來,最終沒有被人們大範圍的關注,可還是有一些現場目擊者津津樂道的和自己的親朋好友說起這件事,其中對這件事最清楚的,就是這位司機大叔了。
畢竟當時這位司機大叔可是在最直觀、最清楚的位置看到顧炀騎着老虎帶着樊淵、身後跟着一群大型野生動物從車子旁邊路過的。
自此,這位司機大叔對顧炀的态度便帶了點莫名其妙的尊敬,似乎在他的認知裏,顧炀已經成為了某種帶有神奇色彩的人物。
怪不得他們家少爺被這個顧炀迷成這個樣子。
老司機在心中感嘆着。
晚上,顧炀再一次借口上廁所,偷偷躲到了浴室裏。
他坐在馬桶上,手裏捏着第四根火柴,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不知道這一次的小火柴能不能給他一個更加、更加刺激的夢境世界。
一時間,顧炀的思緒就有點收不住了。
他幻想着各種神奇的世界,又突然想到了外公去世的卓婉,因為卓婉,他聯想到了他原本的家人。
不知道他的家人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顧炀在走神中,不自覺的點燃了一根火柴。
火光跳躍起來,倒映在顧炀的瞳孔裏,直到火柴熄滅,顧炀才反應過來,猛地站了起來。
他剛剛腦袋裏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想過,不知道這一次火柴會帶着他和樊淵去怎麽樣一個世界,顧炀心裏有點忐忑,慢吞吞的鑽進被窩,重新回到樊淵的懷裏,閉上了眼睛。
樊淵拍了拍顧炀的後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顧炀蓋好。
按照這幾次夢境世界的時間間隔,樊淵早就猜到了今晚顧炀會再次開啓新的夢境世界,所以顧炀窩在浴室裏許久不出來,樊淵也沒有去找他,特意給顧炀留了單獨的空間,顧炀卻對此一無所知。
顧炀很快窩在樊淵的懷裏睡着,第四根火柴帶來的夢境世界正式啓動。
再睜眼,顧炀看到了潔白的窗框、窗前空蕩的花瓶,還有窗外的烈陽。
這一個場景對顧炀來說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想忘都忘不了。
顧炀伸手捂住了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
為什麽這次的夢境世界偏偏帶着他們來到了這裏,來到他最不願意回想的這段時光裏,也是他最不想讓樊淵看到的一切。
顧炀從床上坐了起來,病房的門恰好在這時被推開,他看到了他闊別許久的父母。
他父母的神情都不太好,顧炀的父親看着還好一點,顧炀的母親卻已經瀕臨崩潰。
果然,他母親一坐到床邊,就開始落淚,最後趴在床邊放聲大哭。
顧炀的父親打開窗戶,潔白的窗簾被窗外的微風吹拂起來,有青草的氣息飄進病房裏。
這是顧炀穿書前經歷過的最後一個夏天,也是他曾經生命裏的最後一個夏天。
顧炀伸手按在母親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媽媽,你不要擔心,我會沒事的。”
可惜這個時候的顧母已經聽不進去任何安慰了,她只是日日來到顧炀的床邊哭泣、崩潰,不能自己。
直到被顧母被顧父帶走,顧炀的病房才再次安靜了下來。
随着父母的離開,顧炀虛脫般倒回在床上。
無論經歷多少次,他還是不知道怎麽安慰顧母,用他這破敗的身體欺騙他的母親,他會沒事。
這時的顧炀已經是強弩之末,身體的陣痛從以前只在夜裏發作到現在的全天不分時段的頻繁發作。
止痛藥物對他的作用越來越微小,本是烏黑的短發因為化療只剩稀疏、薄薄的一層,日日戴着醜陋的帽子。
再過半個月,他的身體裏就要插上管子,到那時,他甚至連自己進食都做不到了。
顧炀躺在床上,忍着接連席來的劇烈疼痛,伸手捂緊自己的嘴不發出一聲痛叫。
“偏偏來到了這個時候……”
顧炀在疼痛間隙裏猜測,他之所以會來到這裏,也許與他點燃火柴時一直在發呆亂想有關,他似乎隐約找到了能夠控制這個火柴的辦法。
對父母的想念在剛剛母親聲嘶力竭的哭聲和此時難以消退的劇痛中被漸漸沖淡,顧炀此時只覺得疼、渾身沒有不痛的地方。
樊淵呢?
樊淵又會在這個世界的何處?
顧炀在此刻做了個決定,他不打算在這個世界裏去找到樊淵了。
反正只是個夢境世界而已,就讓他在這個夢境裏,重新安靜的死去。
最終顧炀因為過大的疼痛而意識模糊,不得不掙紮着按了急救鈴。
一群醫護人員沖進病房,給顧炀打鎮定、打止痛藥,為他提供着微末的緩解。
顧炀枯瘦的右手放在床邊挂着點滴,疼痛終于有了片刻的緩解,他睜開眼睛,看到了護士小姐姐身後站着同樣穿着白袍的樊淵。
已經是成人模樣的樊淵,肩膀寬闊、身高腿長、神情卻是未變的疏離、清冷。
顧炀眼眸微微瞪大,立刻就要拉過被子蓋住腦袋,被護士姐姐眼疾手快的攔住了。
“打着針呢,別亂動啊!”
“忘記給你介紹了,這是醫院新來的實習醫生,早上比較清閑,就跟我到處看看。”
顧炀将頭轉到了另一處,沒有說話。
護士小姐姐有點尴尬,她對顧炀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卻不知此時顧炀是怎麽了,突然變得不禮貌了。
樊淵跟護士姐姐打了個招呼,說想要留下來看看顧炀。
護士小姐姐以為樊淵是對胃癌晚期病人的情況感到好奇,也就答應了下來。
等護士小姐姐一走,樊淵就将病房的門關上了,房門上鎖的聲音傳進顧炀的耳朵裏。
樊淵居高臨下的走到病床邊站着,看着将頭轉到另一邊就是不看他的顧炀。
此時的顧炀是那麽的蒼白、瘦弱,他的呼吸微弱又細緩,仿佛下一刻就要永久的閉上眼睛。
“顧炀。”
顧炀身體輕顫一下,還是沒有回頭去看樊淵。
樊淵幹脆坐在了床邊,伸手蓋住了顧炀的手背,熟練的幫他溫暖打針的手背。
“這是你曾經的世界嗎?”
顧炀猛地轉過頭,震驚的看向樊淵:
“你……知道了?”
樊淵彎腰,在更近的距離看着顧炀:
“很早就知道了。”
顧炀突然想到了樊淵對他的好感度突然從負數變成0的那一次,難道在那時,樊淵就已經知道了他不是原來的顧炀?
樊淵将額頭抵在顧炀的額頭上,黑眸深深的看着顧炀的眼睛,說出的話卻一點都沒有委婉:
“我去了解了你的病情,你活不過這個夏天。”
顧炀的睫毛顫了下,與樊淵的睫毛碰觸、又分開。
樊淵輕輕撫摸顧炀的臉頰,手掌向下,按在了顧炀的脖頸上,感受着顧炀細弱的脈搏跳動。
他輕輕親吻顧炀毫無血色的臉頰,湊到顧炀的耳邊輕聲說:
“顧炀,不要怕。”
“我陪你度過這最後一個夏天。”
“然後,在我的世界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根火柴顧炀的世界不會寫得很詳細,畢竟不是什麽快樂的經歷,但至少,顧炀最痛苦的時候有樊淵陪他走過,以後回想起來,也不會只是痛苦。
今天更新的這章不長,QAQ對不起,今天太陽穴兩邊一直抽痛,又不想請假斷更,所以更的少了點,小天使們見諒哈~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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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這個夏天, 在顧炀的記憶裏, 充斥着痛苦、折磨、不甘和絕望。
對于當時不知道死後會在樊淵的世界裏重生的顧炀看來, 死亡就是終結。
哪怕後來在《凡淵》中再次醒來, 他也不願怎麽回想這個夏天。
可老天似乎就喜歡開玩笑,讓顧炀在點燃火柴的時候走神,最終導致他帶着樊淵來到了這樣一個夢境世界。
不僅是顧炀要重新走一遭這可怕的折磨,甚至還要樊淵親眼看到他的離開。
顧炀的意志有些消沉,每天在來看望他的父母面前強顏歡笑, 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縮在床上, 忍受痛苦。
樊淵每天都會帶顧炀下樓散步, 如果不是顧炀的病, 這本該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夏天。
多晴、少雨、溫度适宜、天空湛藍、萬裏無雲。
顧炀靠着樊淵, 和他一起緩緩的走在醫院下面的草地上。
比起周遭的環境, 顧炀對如今的樊淵更加好奇。
夢境世界直接将樊淵拉到了成年後的二十多歲, 身高比十八歲的樊淵要高出非常多,顧炀走在樊淵身邊, 顯得他更加瘦削、渺小。
顧炀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将手塞進樊淵穿着的白大褂口袋裏,走到樊淵面前, 伸手比了比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距。
“樊淵, 你好高啊!不知道這個夢境世界跟現實世界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聯系, 也許你以後,真的會長這麽高!”
樊淵的黑眸靜靜的看着顧炀,沒有回答顧炀的話, 只是突然伸手環住顧炀的腰,将他攬到身前。
“顧炀,你也知道這只是一個夢境,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顧炀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消失,他深深吸了口氣,将額頭抵在了樊淵的胸口。
“我知道,我知道的,不過是個夢境罷了,夢醒了,就結束了。”
樊淵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彎腰用力将顧炀抱了起來,雙手托着顧炀的腿彎,讓顧炀摟緊他的脖子,就這麽帶着他在醫院的草地上慢慢的轉圈。
高大帥氣的男人憐惜、溫柔的抱着瘦削、虛弱的少年慢慢的圍着醫院散步,這樣的場景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但樊淵和顧炀都不在乎。
直到顧炀的身體出現輕微的顫抖、反複的劇痛再次襲來,樊淵才帶他回了病房。
一回到病房,醫護人員們就趕了過來,為顧炀打止痛、打鎮定,為他做着徒勞的緩解。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止痛、鎮定不能多用,用多了副作用很強烈。
可對于這麽個生命無多的少年來說,似乎副作用也沒有了什麽意義,至少打了這些藥,能讓他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過得輕松一些。
又忍過了不知道第幾次襲來的劇痛後,顧炀虛脫的躺在病床上,腦袋裏空空如也,甚至已經沒有了思考的力氣。
樊淵說得陪伴,不僅僅是單純的陪伴這麽簡單,他甚至攬下了顧炀的三餐,日日都為顧炀準備清淡又不簡單的食物。
顧炀的食欲正在飛速下降,那些吃進胃裏的東西總會讓他難受萬分,可不吃,他的身體會虛弱的更快。
更重要的是,顧炀不想要樊淵白忙一場。
他總是在樊淵面前拼命忍耐着疼痛吃光那些食物,然後在樊淵端着碗筷出去收拾時,偷偷跑到廁所将胃裏的食物吐幹淨。
這樣幾次後,樊淵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在顧炀再一次蹲在馬桶前嘔吐時,被樊淵抓了個正着。
樊淵站在門邊,神情辨不出喜怒,只是平靜的問顧炀:
“你吃不下去,為什麽不跟我說?”
顧炀肩膀瑟縮一下,扶着牆邊站起來,頭低下去,整個人都是蒼白、消瘦的。
“我不想讓你白忙一場……”
樊淵沉默許久,突然大步上前,将顧炀抱到懷裏,緊緊、緊緊的摟着。
“不能吃,就少吃。”
從此以後,樊淵依舊會給顧炀準備各種費盡心思的食物,并且親口一點點的喂給顧炀,但每一頓喂得都不多。
顧炀的父母對樊淵這個實習醫生感到奇怪,最後被樊淵用增加醫護觀察的理由給打發了過去,到底能多一個人更加仔細的照顧顧炀,顧炀的父母也會更安心一點。
在樊淵的細心照顧下,顧炀的身體似乎漸漸有了些好轉,看着精神頭都好了許多,吃得東西也多了些。
但顧炀的身體檢查報告卻在告訴衆人,這一切不過是回光返照。
顧炀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在身體還算精神的一天,偷偷和樊淵離開了醫院。
他帶着樊淵去了他從小生活過的地方,走過他走了十多年的胡同、看過他上學的學校,最後領着樊淵去了他的房間。
顧炀的父母白天還要忙着上班,家裏并沒有人。
他的房間很久沒人住了,因為父母在工作和醫院兩邊來回忙碌,房間裏無人打掃,已經落了一層灰。
顧炀小心翼翼的打掉灰塵,領着樊淵一起坐在床邊,指着房間裏的一切,細細的講給樊淵聽。
末了,顧炀突然縮到樊淵懷裏,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樊淵的胸口。
“一開始我很排斥來到這樣的夢境世界,現在卻覺得,似乎還不錯。至少我可以親自帶着你走過我生活過的地方,讓你更加了解我。”
“以後這些回憶,不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樊淵沒有說話,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輕拍着顧炀的後背。
兩個人回到醫院後,顧炀在當晚病情突然加重,他再也不能憑借着自己吃任何東西,熟悉的、冰涼的管子再次紮進他的身體裏。
回光返照過後,顧炀甚至連下地走動都辦不到了。
可樊淵還是會每天推着輪椅,帶顧炀下樓待一會兒。
他們會在夏日裏待在樹蔭下輕輕的親吻,也會在花壇邊看着小孩子們玩耍。
直到很快到了顧炀上輩子離開的那一天,明明是那麽痛苦的一天,天氣卻非常晴朗。
夏日裏的蟬鳴還沒有停歇,天空湛藍、遠處飄着一朵閑雲。
病房裏開着窗戶,潔白的窗簾被微風吹拂起來,輕輕的飄蕩着,不知愁苦。
顧炀看向坐在病床邊的父母,微笑起來:
“爸,媽,我做了個夢,我夢到在我離開之後,我會去到另一個世界,在那裏遇到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我們會相扶相依的一起走下去,所以,你們不要擔心我。也請你們,好好的在這個世界,幸福的生活下去。”
顧炀的父母理智上是知道顧炀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可情感上,這是他們撫養了十多年的孩子,親生的孩子,又有哪一對父母接受的了呢?
顧母的眼淚決堤般湧了出來,顧炀伸手輕輕幫顧母擦拭眼淚。
“媽,我突然好想吃我們家附近的小馄饨,還有我學校旁邊的關東煮,特別想吃,想吃得等不了了,你們能幫我買回來嗎?”
這是顧炀自從住院了以後,第一次說出他想要吃什麽東西,顧父顧母當然不會拒絕,甚至還很高興。
他們興沖沖的商量着,一個人去買小馄饨,一個人去買關東煮,紛紛快步離開了病房。
顧炀看着病房開啓又關上的門,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不想再讓你們見一次我離開的樣子。”
剛關閉不久的病房門被再次推開,樊淵走了進來。
兩個人無聲對視,樊淵脫下身上的白大褂披在顧炀身上,将他抱了起來,安靜的離開了病房。
樊淵帶顧炀去了醫院的頂樓,他抱着顧炀慢慢走到了頂樓邊緣,看向頭頂的天空。
“顧炀,你喜歡天空嗎?”
顧炀整個人都顯出了将死之人的灰敗,雙眼漸漸無神,卻仍舊側着一邊耳朵,仔細聽着樊淵說話,聽到樊淵問他,緩慢的搖了搖頭。
樊淵抱着懷裏的顧炀,一步踏上了頂樓的防護牆,這防護牆不過20多厘米的寬度,樊淵抱着顧炀站在上面,似乎一陣猛烈的風吹過來,都能将兩個人吹飛出去。
“你喜歡雲朵嗎?”樊淵這回是貼着顧炀的耳朵問得。
顧炀還是搖頭,也不怕樊淵帶着他站到了這麽危險的地方。
他只是安靜的依偎在樊淵懷裏,雙手抓着樊淵胸前的衣襟,微弱的呼吸着。
樊淵嘴角勾了一下,再次問顧炀:
“那你喜歡什麽?”
顧炀嘴唇張了張,似乎想說話,卻發出了沒有意義的氣聲,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只是固執的輕輕扯了下抓着樊淵衣襟的手,似乎在表達他未說出口的意思:
我喜歡的,只有你。
樊淵緩緩低頭,貼上顧炀的唇,感受着顧炀慢慢微弱的呼吸。
“顧炀,我要你和我上同一所大學,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住同一間房子,睡在同一張床上,最後……躺在同一座墓地裏。”
“我要你永遠都離不開我。”
“睡吧,顧炀。”
“睜開眼,你就能看到我了。”
顧炀無神的眼睛緩緩眨了眨,最終閉上了。
噴灑在樊淵唇邊微弱的呼吸已經消失了,顧炀揪着樊淵衣襟的雙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
樊淵抱着顧炀站直身體,看着這一望無際的藍天,腳步一轉,帶着懷裏已經沒有了生命的顧炀背對着高樓之下,向後退了一步,腳步踏空,墜落下去。
在兩個人不斷的墜落過程中,這個夢境世界從邊角開始崩塌、破碎,像是劣質的玻璃在一片片的粉碎消失。
樊淵好感度:
60分。
顧炀是在樊淵的親吻中醒來的,他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樊淵的黑眸。
那是一雙怎樣的黑眸呢?
裏面翻滾着劇烈的欲望,兇狠、占有、渴望和争奪。
樊淵親得很兇,親吻時黑眸也沒有閉上,一直在看着顧炀,死死的盯着他,眼神裏甚至帶上了些許兇惡。
對于顧炀來說,重新經歷了一次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無疑是痛苦的、折磨的。
可對于樊淵來說,親眼看着顧炀的離去,其中的折磨又怎麽會比顧炀小?
顧炀感受到了嘴巴上的疼痛,卻并無反抗,他只是伸手更用力的抱緊樊淵,非常、非常的用力。
在樊淵終于肯放開他時,顧炀立刻沖樊淵翹起嘴角,露出最乖巧、最依賴的笑。
“樊淵,我回來了,就在你的懷裏。”
“我們,回來了。”
樊淵對顧炀的好感度在顧炀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春天裏,在他經歷了第七個童話金手指、第四根火柴後,達到了60分。
60分,對于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可以約定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彼此犧牲的分數了。
可這個分數對顧炀來說還不夠,他不僅僅只要樊淵的60分,他還想要樊淵的70分、80分、90分,直到100分。
他要樊淵永永遠遠的離不開他,當然,他也離不開樊淵。
早就離不開了。
他們從第四根火柴的夢境世界裏醒來,沒有帶出任何特殊的屬性設定。
但兩個人的相處也有了些許變化,變化的主要方式是源于在兩個人的心髒上面開出漆黑花朵的道侶印。
他們可以從這個道侶印感知到彼此的心跳和位置,樊淵似乎對這個道侶印的運用更加熟練一些,所以他能夠全方位的感知顧炀的位置、甚至是顧炀偶爾的一點點情緒。
夢境醒來後,兩個人照常去上課。
卓婉請假了,語文課暫時由其他班的老師代課。
顧炀在第一堂課下課時,将還剩兩根火柴的火柴盒交給了樊淵。
他甚至沒有跟樊淵解釋,只是說:
“下一個火柴,你來點燃,我想去你潛意識裏想要的世界。”
樊淵立刻猜到了他們經歷的這幾個夢境世界與這個火柴有關,甚至不用顧炀再多說什麽,直接問顧炀:
“五天後?”
顧炀有些驚訝,他在第四根火柴的夢境世界裏知道了樊淵早就發現了他不是原顧炀,此時發現樊淵甚至連這個夢境世界的規律都猜測得這麽準确,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樊淵的好感度,自始至終,都是對着他長得,對着他這個顧炀。
顧炀看着樊淵将火柴盒收了起來,這才重新開始看書。
書剛翻開,就被樊淵拽了過去。
樊淵在顧炀的書上寫了一句話,又推了回來。
“從現在開始,每錯一道題,累積10分鐘。”
顧炀一頭霧水:
“什麽10分鐘?”
樊淵沖顧炀勾了勾手指,顧炀歪過頭去,把一邊耳朵靠向樊淵,就聽樊淵貼着他的耳朵,用最平淡的語氣,說着最讓人害羞的話。
“高考後……的時間。”
高三一班的同學們發現,他們樊大班長和顧炀的桌子上,突然擺了一個本子做得手寫計時器。
一開始他們以為這是什麽高考百天倒計時之類的東西,結果那計時器似乎是用分鐘做積累的正向計時器。
他們眼看着那個計時器在短短幾天內,從10分鐘的時間,不斷翻頁更改,變成了10小時。
顧炀低着頭,劉海垂下來擋住了眼睛,正拿着筆在樊淵剛剛批改完的試卷上修改錯題。
試卷上面一堆紅色的叉叉,一眼望過去,對號都很少。
樊淵拿起寫着計時的本子,又翻了一頁,重新寫上840分鐘,整整十三個半小時左右。
将計時的本子板板正正的擺在顧炀的面前,樊淵撐着下颌,停下了學習,一時間就只是這麽看着顧炀。
被樊淵的黑眸看着,顧炀寫字的手都緊張的有點抖。
他一個沒注意,把之前錯的題,一個不差的全都重新寫對了,一點停頓都沒有,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不會的模樣。
樊淵對此絲毫不覺得驚訝,他只是伸出手,指尖探進顧炀帶着的頸鏈的內側,拉着顧炀靠近一點,輕聲問他:
“顧炀,你是不是想死在我床上?”
顧炀躲開樊淵的視線,黑發垂下去,只露出一側紅通通的耳朵面向樊淵,嘴上還在狡辯:
“你、你在說什麽啊!我又不是故意做錯的。”
樊淵松開勾着頸鏈的指尖,反手扣住了顧炀的後頸,輕輕的捏着。
“顧炀,希望你不要後悔。”
顧炀低頭看着他全是大紅叉子的卷面,指尖緊張的摳着桌面,仍舊在嘴硬:
“誰、誰會後悔啊!”
樊淵在計時本子上的時間累積到900分鐘的時候,點燃了第五根火柴。
顧炀十分期待的窩在樊淵的懷裏,兩個人一起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他們将要來到樊淵潛意識裏希望的夢境世界。
黑夜裏一切都靜悄悄的,由神奇的童話金手指帶領着兩個人正式開啓新一輪的夢境世界。
顧炀一睜開眼睛,就被眼前的混亂吓了一跳。
他身上穿着潔白、繁複類似于古老西方帝王的服飾,頭頂帶着鑲滿鑽石的王冠,甚至身上一直在飄散着淡淡的潔白光暈。
在他身邊,無數同樣身上散發着微微白光的人們正在四處逃竄。
一個人走過來拉扯着顧炀,帶着顧炀一起往外跑,邊跑邊焦急的說着:
“父神,您也快跑吧!這神界是待不了了!那該死的叛徒已經徹底投奔暗黑神,帶着暗黑神攻打上來了!”
顧炀被拽得踉跄幾下,問他:
“什麽叛徒?”
那人聽到,回頭帶着埋怨的看了顧炀一眼:
“父神,如果不是你将那叛徒撿回來,不聽我們的勸阻,對他百般疼愛,給他萬般權利,最後也不會導致如今神殿坍塌、神界被攻打得支離破碎!”
“您看!因為神樹被砍,您的神力也消失殆盡,如今空有一副神體,卻什麽都做不了。”
那人拽着顧炀跑了兩步,被顧炀甩開了手。
“你先走吧,我還有事。”
那人回頭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顧炀一眼,曾經對父神的尊敬和崇拜早就在這些年神界被接連攻打、越來越混亂後消失殆盡。
“父神!您到現在還執迷不悟的相信那個叛徒!您就守着這個崩塌的神界等死吧!”
說着那人已經跑遠了,顧炀卻慢悠悠的在這個所謂神界的地方亂轉。
這神界如今四處是斷壁殘垣、那些本該巍峨的宮殿全都付之一炬,可以從那些殘骸上看出原本的神界是多麽的巍峨、神聖。
神界下方傳來巨大的厮殺聲,顧炀站在神臺上,看着下面的厮殺。
那一黑一白的陣營對比萬分顯眼,能看出白色一方的陣營,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直到一只溫熱的手臂攬住了顧炀的腰,他頭頂的神冠被摘了下去遠遠扔開。
顧炀立刻抓住了攬在他身前的手臂,回頭看去,正好看到一身黑衣的樊淵。
“樊淵!”
此時的樊淵一側面上描繪着詭谲的黑色紋路,漆黑的眼眸看向下方的戰場,裏面無甚感情。
聽到顧炀喊他的名字,他才低頭看向顧炀,黑眸裏浮現出星星點點的暖意。
“顧炀。”
樊淵靠近顧炀的耳邊,輕聲說着彼此的身份。
“這一次,你是我的神。”
“但我背叛了你,我摧毀了你的神界、踏平了你的宮殿,還要将你永久的囚禁。”
這一次,顧炀是高高在上的神王,他心懷天下,仁慈博愛。
他從髒污裏撿了個孩子,将他撫養長大、給他寵愛、給他權利。
可長大的孩子漸漸發現,父神不只寵愛他一個,父神的眼睛不只看向他一人。
父神是仁慈的、博愛的,他愛這個世界、愛這個世界的花草樹木、鳥語花香,愛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他只是父神所愛中渺小的一個。
所以他背叛了最信任他的父神。
他親手毀了父神愛的一切,剝奪了父神的神力,他要将父神關在只有他的世界裏,讓父神只能看着他一個人、想着他一個人、愛着他一個人。
這就是由樊淵的潛意識所創造出來的夢境世界,顧炀轉身背對着下方喧嚣的戰場,穿着高貴的神袍,十分幼稚的蹦了起來,跳到樊淵的懷裏,手腳一起纏了上去。
顧炀才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高貴神王,他對下面厮殺的戰場全無興趣。
他也不需要什麽巍峨的宮殿和博愛的胸襟,他把臉頰埋進樊淵的頸窩,使勁的蹭着。
“我可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神王,樊淵,你才是我的神。”
顧炀說完,還忍不住吐槽了一下樊淵的這個夢境世界。
“你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夢境世界啊,還不如我呢。”
樊淵沒有說話,只是摟緊顧炀,帶着他跳下神臺,穿過厮殺的戰場,走向他早就準備好的、囚禁神的牢籠。
那是他哪怕與世界為敵、背負叛徒的罪名,也要打造的絕佳之所。
他要把顧炀藏在裏面,哪怕只能藏這一個夢境的時間。
在樊淵身後,他所走過的路,皆被染上濃郁的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