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矛、斧錘、骨扇、利劍,在臺上舞得目不暇接,男子、女子、老人、青年、小孩,在場上鬥得眼花缭亂。
聽着下方那一陣霹靂铿锵的聲音,宋道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看上去好可怕啊。
馬上就要他上場,宋道之卻在這種時刻升起了逃跑的念頭。
左丘玉堂神色淡淡,手指搭在觀望臺的憑欄上,看不出在想什麽,而他身後全神華門的希望——宋道之,已經是坐立不難,額上薄汗。
心神不守,恍恍惚惚,清眸結了憂郁愁情。
一個白皙素手給宋道之遞了茶,他下意識接過,剛抿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什麽似得瞪大眼睛,這口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少主…這茶有問題麽?”那人斟酌了一下,慢慢開口。
聲音低而清澈,少年質感的雌雄莫辨。
在宋道之目光觸及游仙兒後,他終于被茶嗆的清咳幾聲。
她穿了神華門的寬袖白衣,也許過于纖瘦,總顯得松松落落的,面上戴了紋着幽蘭花紋的面具,露出精美的下颌和一雙美眸。
宋道之抖了抖,他剛才居然讓游仙兒給她遞茶。
他本想說你別這樣,雖然不知道游仙兒腦袋抽了哪根筋,不去長聖門的觀望臺守着,享受手下的伺候,來到他這裏,冒充神華門的人。
但她再怎麽裝,她都是游仙兒啊,宋道之一聽見游仙兒喊他“少主”就心顫。
他目有小小糾結,很明顯是在對游仙兒說,你當個大爺就行了。但游仙兒眼波微動,朝他一望。宋道之立馬壓下嗓音,勉強應和她的做戲。
“無妨,是我喝的太急了。”他要沉穩說出,但總有一絲急切和顫音,微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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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正好到了長聖門對上楚墓教,聽到阿北冷聲道:“左護法大人不屑參加,特讓在下來讓諸位知道什麽是強者。”
一語畢,拉了無數仇恨。在場之人能來參加武林大會,皆是有實打實的本領,自命不凡。聽到阿北的話,心頭火氣上湧,罵那長聖門一邪門歪道竟如此狂妄,罵左護法游仙兒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宋道之拿着茶杯的手不住的抖,游仙兒就在他旁邊!求求你們別說了!
“你抖什麽?”游仙兒語氣平穩,不見恭敬也不見生氣。
她的喬裝就是換了個打扮,變了個聲音,改了些說話的方式後連語氣都懶的變。
她還不至于對什麽人畢恭畢敬。
游仙兒的話問得,引起了左丘玉堂的注意,他本在皺眉觀望臺上的打鬥,阿北身影缥缈若鬼,手段狠準毒,處處下殺手,長聖門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怕見血。他轉身走向宋道之,拉了個椅子坐下,接着疑惑開口:
“緊張?”
宋道之還沒回答,他又露出幾分了然和自責:
“少主第一次參加如此盛會,看到這些不擇手段的江湖宵小不免會不适應,是我考慮不周。”
游仙兒打量了幾眼左丘玉堂,微微挑眉。左丘玉堂此人在江湖上并不出名,因他只會為神華門的事走動,從沒有為了什麽私人恩怨比劃争奪。
講人物傳記的說書人都喜歡那些既有刀光血影又有恩怨情仇的故事,左丘玉堂的事跡,都太過平淡了。
面對這位小舅子,宋道之怕多言露出什麽端倪,就又恢複了淡涼薄情的神色。
誰知左丘玉堂将目光放在了他身邊站着的游仙兒身上,唇角微勾:“有個新法子,少主你試試。”
江湖上,有一種人,他們的功法是兩兩相輔,不可分開,故他們上場比武,是兩個人一起上。雖然聽起來不太公平,但這比試本就沒有明文規定,勝者為王,弱肉強食,一人敵百,百人敵一,皆是你的本事。
礙于臉面,宗門是不會讓百人圍一人這種局面出現的,但兩人組合倒不是沒有,不過前提是要讓衆人心服。
白眉和紅面一個衣裳華貴,一個破爛褴褛,一個站在光下紅光滿面,一個隐在暗處面色陰郁。
“想不到,老夫的對手也是雙人。”白眉朗聲,紅面幽幽重複,聲音緊跟,竟像回聲影子。
宋道之本來還擔心,左丘玉堂讓他帶上一個門人一起上,會不會被正義凜然的人罵的狗血噴頭,但沒想到,他對上的正好是白眉紅面組合。
這下,倒沒有人有異議了,甚至是對雙人鬥雙人這種局面感到無比新奇。
游仙兒牽了宋道之袖子,準備等會兒帶着他躲開紅面的偷襲。這兩個老頭兒,她還是熟悉的,武功麽…還算高。
“哪個毒狠,就灑哪個毒,其他的不要管。”游仙兒噙着笑,末了,好像是怕宋道之狠不下心似得補充道:“這兩個老頭厲害着,死不了。”
宋道之指尖數着袖中的一包包毒粉,聽到她的話,差點一個趔趄,幹脆他一股腦都扔了算了。
神華門的衣服麽,那就是仙,那就是裝。這點大家都知道,但當宋道之和游仙兒一同站上去的時候,這缥缈的仙氣似乎真的來自九重天。如天人下凡,鸾姿鳳态,在這武臺上,竟像是站在了阆苑瓊樓。
帶着幽蘭面具之人氣場肆意張狂,不屑俗世,身高清瘦之人,近看面如秋水,溫潤如玉,遠看卻如寒霧,淡薄缥缈貌。
游仙兒周圍氣流浮動,銳利風勢,引得兩人衣袂飄揚,白衣銀邊,翻展仙鶴,交領寬袖,如貫清風,相攜衣袖,交疊飛舞。
一時之間,人們都看呆了。
阿北動了動身上的傷口,龇牙咧嘴,看向游仙兒的眼神無比不忿,為什麽老大要幫神華門造勢啊!那個小白臉就這麽好嗎!
他憂心于沉迷美色的游仙兒。
左丘玉堂站在高處,目有凝色。這個門人用的不是神華門的功法,那人好像是少主自己帶來的。
他面無表情看着,突然覺得反正代表的是神華門就行,管他什麽人。修長手指執起玉笛,眸中閃過厲色,鶴唳高空。
一聲笛音,白眉神色一變,接着迎面沖來,掌風淩厲,破風帶勢。而紅面早已不見了蹤跡,宋道之微慌,而游仙兒反應亦快。
掌風相抵,倏而牽着宋道之的衣袖旋身,風回雪舞,衣衫飄揚,紅面的掌風擦着宋道之的面頰,擦過額上發絲,他心有餘悸地看着突然出現的紅面。
白眉紅面兩面夾擊,游仙兒攜着宋道之,如踩玉蓮,身形欲飛,飄飖轉蓬。只見那兩個白衣身影,驚鴻紛飛,糾纏相連。
游仙兒只躲不攻,宋道之初時奇怪片刻,不過很快頓悟,玉指探袖,第一道毒便灑向白眉。
白眉神色巨變,險險躲過,接着攻擊更烈。
游仙兒一扯嘴角,掌風一動,将紅面打向空中,帶着宋道之追擊而上,如飛逐明月,而宋道之垂眸,第二道毒直直扔向急着追來的白眉臉上。
白眉慘叫一聲,目眦欲裂。
游仙兒又接過阿北扔來的劍,薄劍刺向紅面的肩肘、膝蓋,紅面悶哼一聲,從半空直直跌落。
宋道之被帶的茫然,卻又隐隐暢快。
而白眉紅面并不罷休,紅面很快貼在白眉身後,如影随形,兩人內力疊在一起,向他二人襲來。
游仙兒笑的更甚,将劍遞向宋道之手中,迎面而上,借過宋道之的手,氣勢如虹,一劍貫穿白眉紅面的身體。
這才如羽緩落,衣袂翩翩地穩降在地。
白眉紅面皆大吐血,怨恨地死死盯着他們,轟然倒地。
宋道之握住劍的手微微顫抖,游仙兒睨他一眼,朗聲問向衆人:
“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