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曹操很有名麽?
路沉吟有點後悔,能裝傻裝十天不被拆穿的城府絕對深,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什麽來路,真心不應該招惹他的。
可這世上哪裏有後悔藥賣呀,人都到這兒了,總不可能再把他趕回去吧?再說這烏漆嘛黑下山沒個人照應她也害怕,就決定先不做反應看看情況再說。
兩人停在原地,隔着一步的距離相互看着,誰也沒說話。
山裏很安靜,沒有鳥叫沒有蟲鳴,遠處山寨裏似乎有吵嚷的聲音傳出,乘着夜風在山林上空飄散。
林子裏有植物散發出的清香,空氣也清冽,就是有點冷。
“阿嚏——”
路沉吟打了個震天響的噴嚏,把兩人之間尴尬的靜默打破。
明顯感覺面前之人往後退了半步,路沉吟擡手揉揉鼻子:“把包袱給我,我穿件衣裳。”
天太黑,基本看不清細節,只感覺眼前有什麽動了下,然後柔軟的布包塞到她手裏。她抓住了解開,憑手感從裏面摸出外衣直接疊穿在外面,将包袱收好了挂到肩上,偏了偏頭:“走吧,別等到上頭的人追下來想走都走不了。”
低沉的嗓音“嗯”了聲,兩人并排沿着并不好走的山路繼續下山。
這裏是後山,平常估計是沒什麽人走,一條道兒很窄,兩個人并行都有點困難,還有諸多灌木将枝葉伸到了道上,白日裏都不好走,更別提沒有照明的夜裏,路沉吟走得磕磕絆絆,好幾次差點絆倒都是身邊這個裝傻的“小傻子”給拉回來的。
腳踝不知被什麽戳傷了,刺刺的疼。路沉吟咬了下嘴唇,朝旁邊伸出手:“可以扶我一把麽,這路太難走了。”
沒聽見回應還以為對方不樂意,但下一秒一只手伸過來捏住她的手腕,用力捏了下再放松一些,然後對她說:“你……為什麽要走?”
路沉吟鼓了下腮幫子:“為了自由。”
“你也是被山賊擄來的?”
路沉吟擡眼看看天,天空被茂密的樹冠遮了,只有樹冠之間灑了幾縷月光下來,心頭像壓了個蓋子似的發悶。她輕籲口氣,情緒低落的說:“也不算吧……不過我的事情說起來太複雜了,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這話就是客套,類似“以後請你吃飯”一樣,說的人随口一說聽的人也不會往心裏去,可她說完,聽見旁邊人“哦”了聲,語氣居然還頗為勉強,好像她要強迫他聽她的過往似的!
不過現在情況不适合撕破臉,她一向以來能屈能伸很能審時度勢,垂下眼睫将不滿藏起來,默不作聲繼續走。
誰都不說話了,周圍只剩下“沙沙沙沙”的腳步聲。
也不知道這下山的路還有多長,就這麽幹走着總覺得怪怪的,路沉吟又沉不住氣了,清清嗓子開口:“那什麽,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呀?”
她學着看過的古裝劇裏半文不白的開口,說完感覺還不錯,就一邊捉摸着以後是不是得一直這樣說話,一邊等回應。
等了好一會沒等到他開口,有點不高興,不就是個名字麽,小氣吧啦的!她撇撇嘴先自報家門:“那我先說好了,我叫路沉吟,‘但為君故,沉吟至今’那個沉吟。”
“沉吟……好名字。”低沉的聲音中突然像是染了一絲笑,路沉吟轉頭看,雖然看不清,但想象一下估計嘴角是勾着的。
她也勾了勾嘴角:“這名字是我爸……哦,我爹取的,他最喜歡曹公的詩了。”
“曹公?”
“曹操啊。”
“……很有名麽?”
路沉吟一愣,居然不知道曹操……難道還是在三國以前?可看這衣着風物也不像有那麽久遠,雖然她對歷史沒太大研究,但大差不差應該是唐宋之風吧,居然不知道曹操?
穿越這種事畢竟太玄,說出來怕颠覆這些淳樸古代人的三觀,她趕緊藏起疑惑敷衍了句:“在我家鄉很有名,大概名氣沒有傳到這裏吧。”
他哦了聲,靜默一會,又說:“我叫定雲,”頓了頓,補一句,“李定雲。”
都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李定雲剛才誇過她的名字,路沉吟連是哪兩個字都沒問,直接無腦誇:“真是好名字!”
李定雲:“……”
互通姓名之後突然就沒人說話了,安安靜靜走了一段,路沉吟又沉不住氣了,她以前在射箭隊裏就是有名的話痨,用他們教練的話說,叫靜不過三秒!三秒有點誇張,但絕對不超過三分鐘,她總覺得一個人待着安安靜靜那挺好,要是旁邊有人的時候不說話那就不好了,顯得冷落了人家。
反正現在走着也是走着,不如相互了解一下。
于是她就問李定雲:“你是做什麽的呀,你和壓寨夫人什麽關系?”
既然是一起擄來的,那就說明撞見山賊的時候兩人是在一起的,既然同行又怎麽會沒有關系呢?如果有關系他就這麽丢下一個弱女子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男人了?
在李定雲開口前的那幾秒鐘,她腦中已經出現了一個邏輯清晰架構龐大的狗血故事,正要接着往下腦補,聽見李定雲說:“我和她萍水相逢,不過是順路同行罷了,我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
就這麽簡單?路沉吟扭頭看他一眼,有一種八卦之心很空虛的欲求不滿,她鼓了鼓腮幫子,低聲說:“萍水相逢也不能把她丢在山賊窩不管吧……”
李定雲轉頭:“那你說怎麽管,現在回頭把她搶出來?”
路沉吟聲音更低了:“我可不回去,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那就走吧。”
“……”路沉吟還是糾結,“真的把她丢下不管了?”
總覺得這麽做太世風日下,就跟在馬路上看到女生被人拖上車帶走,而她明明看到了卻還假裝沒看到,忒沒人性了吧?可就算她現在跑回去又有什麽用呢?警察叔叔教育我們見義勇為不能魯莽行事,遇到非法事件第一時間報警。
想着突然一頓,對哦,可以報警!
她一只手被李定雲拉着,伸過另一只手扯他袖子:“我們去報官,讓官兵過來搗了這個山賊窩!”
李定雲問她:“認識去附近城鎮的路麽?”
“……不認識。”
李定雲有點無語:“那你原本打算逃出來之後去哪?”
“……不知道。”
她在這個世界人生地不熟,哪有什麽地方可去。
不知道?李定雲步子磕絆了一下,再次轉頭打量這個姑娘,真是他見過膽子最大又最傻乎乎的女孩子了。是不知道世道險惡麽,像她這樣一個小姑娘跑出去,估計沒兩天就被人拐跑了吧?
不過他也沒有打算要照拂她,畢竟只是萍水相逢,那趙家小姐長得比她好看多了他都沒打算管,這麽個面黃肌瘦的黃毛丫頭,最多陪她一起走到最近的鎮上。
路沉吟低着頭好一會沒再說話,本來心情還算不錯,畢竟心心念念的逃跑終于是成功了,可被他這麽一問,思家的情緒瞬間就被勾起來,突然間夜風裏都像是夾着刀片,一下下割她的心。穿越過來之後兩個多月積攢在心裏的諸多委屈水漲船高,她是實在想不明白怎麽就穿越了。
嘤嘤嘤,她想爸爸媽媽了……好想回家……
斜眼瞧了瞧被李定雲抓着的右手腕,輕嘆口氣。若是要為她的穿越找個罪魁禍首,那大概也就是她不争氣的手腕了。
她是國家射箭隊的一名運動員,上一屆奧運會射箭項目個人組世界冠軍,但在備戰下一屆奧運會時右手手腕卻因為訓練不當而受傷,無論怎麽複健都恢複不到最佳狀态。教練說,以她目前的手腕情況根本沒法參加訓練,就算在奧運會前能夠恢複,想要衛冕金牌也是不太可能了。
她因此陷入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中,開始失眠,厭食,大把大把掉頭發。最後實在承受不住了,選擇進行心理治療。
那個下午,她瞞着教練跑出去進行催眠治療,結果被催眠之後再睜開眼卻是在虎頭寨的丫鬟房裏。
一開始她覺得這肯定是個夢,是在催眠師的暗示下做的一個夢,她只需要享受這個全新世界就好。
可慢慢的她發現這個夢太真實了,而且怎麽都醒不過來。
她也想過或許死了就能從這個夢裏出去,可她太慫,各種死法都覺得太慘不忍睹,而且還要自殺,萬一死了才是永遠被困在這裏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于是,她以“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的狀态在這個世界存在着。她之所以一直想要離開這個山賊窩,二當家觊觎她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更大的理由是想去找找看在這個世界裏有沒有懂催眠的人,她是因為催眠而來到這個世界,也許也能通過催眠離開。
擡起頭來看着前路黑茫茫一片,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每天睡覺前都會許個願,希望睡醒睜眼是在那個心理診所裏,可願望哪那麽容易實現啊……要容易實現每個人都成億萬富翁了。
腳下又踩到一塊松動的石塊崴了下,這一路下來已經崴過無數次她也很淡定了,擡腳把石塊踢開一點不帶停頓的繼續往前走。
可沒走兩步李定雲突然一把将她拉停,她詫異扭頭正要問怎麽了,李定雲伸手捂住她的嘴壓聲說:“噓,你聽,是不是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