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比20歲的宴若愚還要大上三歲的姜諾:“???”
他以為宴若愚很快就會松手,但宴若愚靠着他肩膀的那只手一直推他後背,兩人一起走到宴雪濤眼跟前。鐵老三一夥人有那些保镖和村鎮領導處理,只是宴雪濤需要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回去慢慢說,”宴若愚并沒有敷衍,而是真的——“餓。”
宴雪濤:“……”
宴老爺子二話不說,在兩個保镖和秘書的陪伴下往車停得方向走去,宴若愚跟在後面,稀奇地問裴小趙:“他臉都這麽臭了,怎麽沒念大道理給我聽。”
裴小趙欲言又止,扯了好幾下嘴角才開口:“老爺子可能以為您龍虎精神,野戰到垃圾倉。他現在估計沒心思教育您,更想自己靜靜。”
“???”宴若愚,“……”
姜諾攏了攏頭發,無所适從且尴尬。宴若愚不打算放他走,半強迫地将他一同帶上車。
回虎山莊園後宴若愚一頭紮進浴室,要不是肚子一直咕嚕咕嚕叫,他能再洗半小時。穿上睡褲擦着頭發出來後,餐桌上已經擺有精致的吃食,是他慣吃的通心粉、牛肉和煮蔬菜。
宴若愚是左撇子,右手拿叉,再餓也吃得慢條斯理,宴雪濤就坐在他對面,眼睛從報紙那頭擡起來,提醒道:“家裏有外人,把衣服穿上。”
宴若愚猜裴小趙已經在他洗澡的時候跟宴雪濤解釋過姜諾是男的,便沒在意:“他又不是女的,再說了,我得穿高領才能把紋身全遮住,我還怕他把我看光了不成。”
他繼續吃,并提醒宴雪濤:“爺爺你報紙拿反了。”
宴雪濤咳了兩聲,把報紙轉過來。
“小趙都跟我說了,你今天是見義勇為,不錯,不錯。”
宴若愚用餐刀切牛肉,正經道:“那個鐵老三的放貸公司肯定有貓膩,猖狂得狠,他們要是願意挖,說不定能拔出好大一頂保護傘。”
“我會讓他們留意。年底了,是該辦些案子樹典型。”
宴若愚知道分寸,不再深聊。他嘴挑,沒幾口就嫌膩,廚師給他上了碗奶油南瓜湯,賣相特漂亮,可宴若愚鼻子聳了聳就把碗推開:“你放芹菜了?”
只滴了兩滴芹菜汁提鮮的廚師頓時緊張,看看宴老爺子又看向宴若愚,檢讨道:“是我疏忽,只知道您不吃豌豆扁豆黃豆綠豆各種豆,甲魚鮑魚鲶魚各種醜魚,香菜大蒜味精——”
“行了行了行了行了。”宴若愚連忙打斷。廚師說馬上做新的,宴若愚摸了摸瓷碗溫熱的外壁,眼前突然晃過姜諾租房裏的那些食材,說,“算了。”
宴若愚讓廚師再給他烤幾片面包,宴雪濤稀奇地把報紙直接放下,看雜技表演似得目不轉睛,盯得他蘸南瓜湯吃面包。
宴若愚被看得後背發毛,問:“怎麽了?”
“你小子居然也會将就。”宴雪濤可不是在埋汰,而是真的吃驚。宴若愚無言以對,繼續吃東西,裴小趙的聲音越來越近,和洗完澡的姜諾一同下樓。宴若愚沒急着看過去,但宴雪濤的笑很舒心,他迷惑地瞥過去,就一眼,目光也定住了。
姜諾換了衣服,灰棉圓領工裝褲,全是宴若愚長個後不合身壓箱底的衣服。宴若愚從小對潮流走向就很敏銳,但在穿搭上不會過于刻意,平日裏穿姜諾現在這一身再趿個人字拖就出門了,随便的路人只會覺得他挺帥,不會聯想到他是個明星。
而這一身若是再給他穿,那就是街頭籃球男孩,走在路上全程揚下巴絕對中二,給姜諾穿,就把人襯得內斂而白淨。嶺安方言裏有個詞叫“粉面淡翠”,意思是哪怕不是粉黛也白嫩,姜諾只要肯打扮,比那些宴若愚見過真人的女明星狀态都要好。
“我就說嘛,你穿老板以前的衣服肯定合身,你還不樂意。”裴小趙乘姜諾手足無措,終于找到機會把他手裏換下的衣服接過來,毫不商量地往花園外的洗衣房走,轉身的同時暗暗給宴若愚比了個“OK”。
宴若愚會意,招呼姜諾坐過來。姜諾左邊是宴若愚,右邊是宴雪濤,他并沒有緊張,但也談不上游刃有餘。
“介紹一下,”宴若愚手掌的方向指向姜諾,“我的新制作人,NoA。”
姜諾眨眼,再睜開,後背跟着挺得更直。
“NoA,”宴雪濤琢磨這個名字,立下馬威道,“沒聽說過。”
“诶呀您就別不懂裝懂了,上次那個Hugo您就聽說過了?”宴若愚拆臺小能手,不跟宴雪濤打太極,“他之後會跟着我做歌,準備明年夏天參加比賽用。”
合着宴若愚自己都規劃好了,只是通知宴雪濤一聲。
“嗯,挺好的,有計劃就好,”宴雪濤點點頭,又加了句,“我就是希望你開心,若愚。”
“知道了,我開心,開心的不得了。”宴若愚沒說幾句就不耐煩,呼出的氣有些顫,繼續吃面包蘸南瓜湯。宴雪濤日理萬機,宴若愚要是沒突然從垃圾倉裏鑽出來,他現在正繼續和村鎮領導共議城中村的開發,又老生常談了幾句,便離開了。
他并沒有把姜諾特別放在眼裏,兩人也沒有對話。老爺子走了,姜諾才開口,規規矩矩地先來一句“今天謝謝你了”,然後否認:“我不是NoA。”
宴若愚拿面包蘸南瓜湯的手沒停:“別裝了,鐵老三他們都告訴我了,給姜善混音編曲的就是你。”
“我……”
宴若愚機敏地狹眼:“狡辯沒意思,真的沒意思,我過完年21歲不是1歲,這個年紀不好騙的,姐姐。”
宴若愚故意把“姐姐”那兩個字咬得很重,姜諾聽了,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抽回來放在腿上,像是赧然害羞了。這反應有意思,宴若愚就又這般叫他:“姐姐,你要不是NoA,讀大學都有寝室了,為什麽還三天兩頭往姜善屋裏跑啊。”
“你說這樣的話,和那些小弟流氓有什麽差別?”姜諾明顯較真了。宴若愚“切——”了一聲,嘀咕“沒勁”,沒再開玩笑。
“幫我做十二首歌。”
“我真的不想做歌。”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宴若愚毫不氣餒,心平氣和地反問道:“是什麽歌都不想做,還是只想給姜善做歌?”
姜諾扯了扯頭皮,試圖跟宴若愚說得實際一點:“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聽了姜善的歌,覺得好,所以想找我來給你混音編曲,但是——”
他組織語言的能力其實并不差,只是句與句之間的停頓比較多,顯然是打着腹稿斟酌,說得也慢,“你不是姜善,我也不是以前的我,我和姜善認識很多年,對彼此都很了解,能互相幫對方抓住靈感,但我和你……”
他垂眸思忖,意識到自己概括不出來後笑了一下,覺得這兩天又戲劇又離奇,“我未必能做出你想要的效果,我是認真的,我不想讓你失望。”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失望。”宴若愚洗手怪,面包吃完後又去餐廳後面的開放式廚房洗手,水流聲大,他也擡高嗓音,“我什麽要求都沒有,就做十二首,做完後我再給你一筆錢。”
姜諾不為所動:“這不是錢的問題。”
“這就是錢的問題,”宴若愚軟的不成來硬的,“你現在欠我錢又欠我人情,我宴若愚不缺錢也不缺人情,只要你肉‘償,在歌曲全部做好前随叫随到。”
姜諾無言以對,自己确實沒有任何立場不答應。
“還有,你放心,房子也能幫你要回來。”宴若愚的重音在“幫”上。
“至于你那個拖油瓶弟弟……那小孩姜智對不對,”他在姜諾沉默的片刻裏繼續加碼,“嶺安二中怎麽樣?”
嶺安二中是嶺安城最好的公立高中,姜諾當年回老家高考,比第二名高了五十多分上的嶺安大學,但在;嶺安二中,能進年級段中游就能考上他那沒畢業的母校。
“喂,你餓不餓,西餐吃得慣嗎?”宴若愚終于洗完手,坐會原來的位置,總算想起來還沒客套,問姜諾餓不餓。姜諾沒給他回應,假裝自己不存在似的低着頭。
宴若愚樂了,從來都是他給別人擺臉色,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他也有哄人的一天。
他“啪”得一聲拍桌,臉上的笑意也收了收,故作耐心漸失:“我們這是合作關系,win-win。況且——”
他稍稍前傾,手掌還壓在桌上。
“你有沒有想過,兩年前唱完《bounce》,姜善為什麽特意提到你?今天姜善如果還活着,看到你跟音樂唯一的聯系就是去夜店打碟,他又會怎麽想?”
“你在姜善眼裏才華橫溢,熱愛說唱,”宴若愚搖搖頭,表示自己目前還沒看出來,“如果你喝完十杯洋酒混啤酒值兩萬,你給我做十二首歌,你覺得自己值多少?”
姜諾看着他,還真有點聽到心裏去了。
“不急着下決定,你也好好想想,不止是為了自己。”宴若愚留姜諾一個人在餐廳考慮。
姜諾垂眸,手重新放上桌面,往宴若愚拍過的地方伸去。
那裏有一只newmine的藍牙耳機,加上自己兜裏那一只,是姜善除了手稿留給他的唯一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