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透明的櫥窗接受太陽的洗禮，臉頰被曬地癢癢的。董冥燦嘴角向上扯了扯，捧着一本紅色書皮的書讀得不肯移開一秒。
兩道彎眉似蹙非蹙，一雙秀目似喜非喜，嬌嬌怯怯，淚光點點，如姣花照水，弱柳随風。
董冥燦跟着賈寶玉的眼，一點點描畫黛玉。又吟出書中話：“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像極了一副藏在記憶中的畫。而畫中人不似黛玉頭飾小風釵，還是慣綁的丸子頭，青絲下柔光若膩的臉蛋也鑲嵌着一雙怯生的明眸，只比書中人多了絲嬌蠻。只一眼，就猜到了她的性格，也不知是該說自己第六感靈驗，還是她愠怒上眉梢的樣子太明顯。
“你在看什麽？”張盼兒今天總覺得看不進去書，抽出一本又一本，又塞進書櫥。瞧她看得認真忍不住問道，董冥燦手一擡給她拾了封面一眼。
“紅樓夢嗎？我看過電視劇耶。”一不小心差點呼出聲，忘了是在圖書館，連忙捂住嘴。
一時間空氣靜靜的。
董冥燦賠了個笑，覺得盼兒憨态可掬的樣子逗人喜，把書合上：“走了嗎？”
“嗯~”
周末的日子來的快，說好之前要報答她讓廁所之恩，結果都忘了。還是盼兒主動說出來玩，自己才想起。仰面接受冬日陽光饋贈。聽到樹葉飒飒發出的音節，四點過的北風還不那麽刺骨。
裹上比胳膊還厚的羽絨服，還帶了雙黑皮手套，還是媽媽去年從四川帶回來的。融雪初化，地面濕滑，兩個人有順風說話，嘴裏鑽進冷氣，也不覺得有什麽。
“你拉着我吧。”前面水跡面積頗大，董冥燦不疾不徐開口。
“好啊~”黑色羽絨服昭顯十指芊芊，張盼兒拉住，也沒好意思靠太近，挽着她手臂就好。
董冥燦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背都被凍得泛紫紅，“你怎麽都不帶手套啊？都凍成這樣了。”
“你帶我的吧，我揣包裏，你衣服沒包。”取了手套給她帶上。
“不用了，我挽着你就好，你衣服摸着也挺發熱的。”張盼兒擺手不用，可還是被套住。瞬間，指甲縫都覺得暖暖的。
“謝謝你啊，燦燦，你真好。”
“就這你還要謝我啊，上次我都還沒好好謝你呢。”
循着沒被沾濕的地界，董冥燦一腳踏到水跡中間。
“我們等會去吃火鍋行不？我看你上次也挺喜歡吃的樣子，能吃辣噶。”
讓盼兒挽住自己，腳尖輕跳，一起跨過那灘沾雪的水面。
“可以啊，我也很久沒吃了。”
“嗯嗯，我也好久，很久沒吃。”
上次爸媽給的錢也還沒用完，兩個人選了一家有三個鋪面的火鍋店，牆面上挂着幾盞紅燈籠，門庭若市，座無虛席。還是招待的姐姐眼尖，給她們找了一個安靜位置。
“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
“是的~”盼兒笑彎眼睛，照火鍋的射燈襯得她的美目像是要淌出水來。
客人雖然多，但沒一會一盤盤色澤搭配豔麗的碟子就被遞了上來。
“請你們慢用哦，祝有段愉快的吃貨之旅~”上菜的小姐姐也明眸善睐，大家都回對方一笑。
音樂悠悠起，從空中飄下來撓她們耳朵，張盼兒覺得此時此刻塞滿了幸福感。可以認識朋友，坐在一桌美食前享受，耳朵還可以聽喜歡的音樂。
“你也喜歡周傑倫嗎？”張盼兒期盼地問，閃着靈光的眼睑像極了一個人。
“手寫的從前，是這首歌吧，我感覺你也挺喜歡聽的。”見董冥燦還沒出聲，又添了句。
棱角浮現褪去冷冷的幅度，目光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問話彎開笑，還是因為被火鍋香笑的。
“還好，挺喜歡他的歌，但不一定喜歡他的歌就喜歡他人。”
也還沒等盼兒反應，就看見紅鍋裏毛肚翻開肚皮，浮上水面，碗裏就有了兩片燙的剛剛好的毛肚。
心弦一撥，董冥燦有些觸動。家鄉的味道也不急去品嘗，連忙說：“謝謝，你也快吃吧。”
也只是個孩子，十二歲半，兩年多沒有至親陪伴在身邊。
不知咋的，董冥燦想找邱伯豪打會籃球了。翻出手機，給他發了個短信。
“哇，你家人都給你買手機了。真好，我能看看嗎？”張盼兒兩眼眨呀眨的接過她遞過來的手機。
“諾基亞滑蓋的也，真好，我也想找爸爸要了。”豔羨地盯着，按了一下home鍵，小屏幕上，左下角有個不太清楚的女生背影，正中間散落一地黃杏葉。
“不小心按了一下你手機，界面很好看。”
“嗯，我也覺得還不錯。”
“你自己照的嗎？是誰啊？”張盼兒用筷子在紅彤彤的鍋中攪拌，好像也不着急尋找食物。
“猜的真準，夏凝昕，沒認出來嗎？”本來不習慣給人挑食物的董冥燦看盼兒一直攪着湯，也沒找到啥，從鍋裏撈了個鴨掌，燙的剛剛好：“吃這個嗎？”
“好啊。怎麽可能沒認出來，一起吃過飯了的啊。”張盼兒見她紅光滿面回道，“你記性好。”
“夏凝昕，是吧。你認識她很久了嗎？”盼兒想起上一次吃飯時，董冥燦推到夏凝昕面前的甜品，她吃的頗歡。
星目淩冽，額前散開的碎發又被熱氣蹭地上臉，董冥燦回想初見，數了一番日子，明明只有時間不長，卻覺得過了很久一般：“兩年多了，到下學期暑假就三年。”
這麽久了……
有種心思，不能為外人道，張盼兒覺得就算現在跟她成了好友，還是比別人後一步，這感情肯定也比別人淡一些，這一想，竟有些吃味。嚼了鴨掌往嘴裏塞，回了個單音嗯。
“盼兒，你一直都在北京生活嗎？”
“也不是，很小的時候是我爺爺奶奶把我抱着養，這樣算，我跟你還算是半個老鄉呢。”
“你爺爺奶奶也是四川人？在哪兒呢？”
“也是，不過是一個小地方，你可能不知道，叫蓬安。”
“蓬安，我知道啊，我們家離那兒也近，南部。”繞在心頭的家鄉，遇見另外一個相距不過幾十公裏的城市，董冥燦腦海又飄到自己的窗戶，看見窗戶外的人也裹上了厚實的衣服，與現在不同的是，那兒不會滑倒，心扉永遠都很平靜。
湯鍋壁沿結晶了幾點紅黃牛油，手機時間顯示晚上7點。
“南部？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叨叨地問起又有什麽美食，美景，絡繹不絕地從兩個人嘴裏蹦了出來。
月上梢頭，黃昏睡下，一餐結束，才發現店子裏的人都走了大半。出了店門，腳踝就裹上陣風。張盼兒說把手套還給她，董冥燦不要。
“你說下次，那就是過完年還你哦。”馬上就要期末考，考完試她又要趕回家。突然覺得寒假好長。
“哈哈，沒事，你拿着過冬都行。”貌似飄來一滴水，小小地跳到盼兒額頭，又沿到眼角，紅色藏在水滴裏，像顆有顏色的淚痣。董冥燦覺得尤為合适，卻被她拭了去。
門側，兩人頭上挂了個大燈籠，貼金繡鳳的紅綢段子為衣，竹為骨，北風做蕭，周傑倫哼出安靜。
真是夜快深了，沒什麽人所以店家放這些音樂啊？走出門，晃了眼店名，榮國府。
晃眼掠過身邊的人，長相神似夏凝昕，董冥燦不覺嘴邊溢出賈寶玉初見林黛玉時說的那句話：“這位妹妹我曾見過。”
仔細看店裏裝修，雖然沒有桂殿蘭宮的風味，也沒有故宮那麽嚴格标準的木結構建築線，可門外層層鬥拱顯得大氣十足。
“榮國府，你說這裏包間是不是還有叫蘅蕪苑的啊？”張盼兒順她擡眼看也注意到了。
“嗯，有可能還有潇湘館。”味道也不錯，下次可以帶夏凝昕他們來。
搓了搓手，兩個人好不容易招了輛車，張盼兒先下，目光追随近光燈移到車消失的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