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岸然貌
單寧也才堪堪退離貨車沖撞範圍。
那道士和幾個出事車主家屬更是驚魂未定, 一臉驚駭地看着那輛大貨車。
單寧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出匕首。
女人看起來很可憐, 但是如果後面那些車禍真的是她弄出來的, 那麽她手上已經染了太多無辜者的鮮血。即便一開始她還保有人的意識,在不斷害人的過程中她的人性也會逐漸喪失。
這種情況下不能掉以輕心!
單寧緊握着匕首。
女人從車窗上爬了下來, 在上面拖出一條駭人的血痕。
單寧一手攥着匕首,一手掏出縛鬼符,若是縛鬼符不管用他只好直接用匕首和這厲鬼近身搏鬥。
單寧退後一步, 朝女人擲出符紙——
“縛!”
黃色的符紙在空中化為一根根亮黃的細絲,織成了一張肉眼不可見的網,準确無誤地籠罩到女人身上。
嗤啦一聲, 女人像是被躺上一樣翻滾到地上,身上覆籠着黃色的絲網。
“啊——”
凄厲的慘叫聲回蕩在街頭, 驚起了樹上躲着的烏鴉。
呀——呀——呀——
烏鴉的叫聲在寂靜的午夜顯得十分刺耳, 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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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已經吓壞了, 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沒出息地叨念:“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 天靈靈地靈靈趕緊收了這妖魔鬼怪去地府天庭。”
出事車主家屬早吓破了膽, 連滾帶爬地往街道另一頭跑。
道士聽得他們的腳步聲,才猛然回神, 忙跌跌撞撞地跟着跑。
單寧顧不得他們。
單寧腕間的玉八卦猛烈震顫着。
他不由緊握着桃木匕首, 又掏出另一張符紙扔向女人。
這回單寧扔出的是清心符。
這東西有清心靜氣的功效, 可以讓人心神平靜。
女人已經掙開縛鬼符,正要往單寧撲來,又被一陣瑩翠青光籠罩。
女人有一瞬的停滞。
單寧趁機抄起桃木匕首繞到女人身後, 想趁女人不備往她心髒襲去,沒料到自己手腕驟然一疼。
“卧槽,什麽東西?”單寧眉頭直跳,低頭看去,發現一個拳頭大小的嬰兒從女人背上鑽出來,對着他的手狠咬一口。
嬰兒五官還沒成形,看起來軟趴趴的,身體可能帶着淤血,瞧上去通體發黑。
母子同體,煞上加煞!
單寧心突突直跳。
嬰兒還沒有牙齒,本來應該咬不傷人,偏偏它長了骨頭,那骨頭十分尖利,硬生生要刺入單寧身體。
單寧下意識一縮手,錯失了下手的先機。他心頭發寒,直直地後退幾步,借着大貨車的車身往上一蹬,跳到了車頂。
女人順着車身往上爬,指頭不斷湧出近黑的血液。
這時貨車司機艱難地推開車門,想要出來。
單寧高喝一聲:“別出來!”
貨車司機下意識呯地一下重新關上車門。
女人趴在車窗外看着貨車司機。
貨車司機本來就撞傷了,對上女人被毀掉的半張臉更是直接吓昏過去。
單寧趁着女人轉去吓唬貨車司機,再次擲出一張縛鬼符。
“縛!”
這次單寧能看到女人的後背,所以清洗地看到女人背後鑽出來的嬰兒正張嘴啃咬那金色絲線。
怪不得會失效!
單寧恍然了悟。
單寧握緊匕首,想要上前先了結了那嬰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貨車司機應該受了傷,要是不盡快解決這母子同體的厲鬼不知道趕不趕得及将他送醫。
就在單寧準備動手之際,一個銅鈴淩空飛出,打向單寧手腕。
單寧聽到風聲不對勁,再一次蹬上車頂,看向銅鈴飛出的方向。那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繃着一張臉,身上穿着舊式的長袍,留着長頭發,在頭上束成一束,眉眼清秀,活脫脫一個畫裏走出來的小道士。
又來一個道士!
這小道士似乎頗有些本領,銅鈴沒擊中單寧,又叮鈴鈴地晃了晃,咻地回到了他手裏。女人和嬰兒的注意力都被小道士手中的銅鈴吸引過去。
小道士口中念念有詞。
女人和嬰兒臉上流下兩行血淚。
小道士手中持鈴,負手而立:“悖入亦悖出,害人終害己。你的怨屈我已知曉,速速退去,莫再為害,否則你二人均堕畜生道!”
“這也行?”單寧好奇地蹲車頂上圍觀小道士給那母子同體的厲鬼講大道理,心裏有點納悶。
剛才他給那女人用了清心符,想讓她恢複神智,好好弄清楚她到底怎麽變成變成厲鬼的,可壓根沒用!
那銅鈴難道是法器?
單寧正好奇着,突然發現女人背上的嬰兒臉上露出詭谲的笑意,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不對!
單寧躍下車頂,飛快沖上前,一匕首刺向嬰兒的胸口。
黑色的血液噴湧而出!
女人本來正撲向負手而立、毫無防備的小道士,感應到嬰兒被桃木匕首紮進胸口,頓時發狂地扭頭撲向單寧。
單寧近戰向來不輸任何人,換成厲鬼也一樣。他靈活地一閃身,再次繞到女人背後,桃木匕首狠狠紮進女人後背。
“啊——”
女人和嬰兒齊齊慘叫。
小道士忙喝道:“手下留情!”
單寧抽出匕首,跳離原地,攀着樹枝一躍而上,蹲在安全的樹枝上瞅着小道士,意思是“你看起來不太靠譜,要幹啥快幹,不幹我直接弄死它們了”。
不管這母子同體的厲鬼有什麽樣的怨屈,它害死不少人是事實,它已經變得兇戾無比也是事實。
單寧可不想和這麽危險的東西講道理,要講讓這小道士講去。
小道士:“……”
小道士嚴肅的小臉蛋微微一紅。
他再次搖動銅鈴。
女人和嬰兒都已經十分虛弱,這次是真的齊齊伏倒在地。
小道士口中再一次念念有詞。
“我不甘心……”女人哭了起來,“我不甘心……我的丈夫出軌了,和別的女人在外面同居。我懷了孩子,他不想要,他想和我離婚。我為了能自己養活孩子,白天上班,晚上也兼職,但是那天晚上我深夜下班回家的時候被那輛車卷進車底……我被拖出很遠,我的孩子沒有了……我不甘心……”
嬰兒伏在女人頸邊,小小的身體一下一下地起伏,似乎正艱難地呼吸着。
女人聲聲泣血:“我不甘心……男人都該死……那些男人都該死……”
小道士嘆息一聲:“世間萬般皆苦。”他搖動手中銅鈴,“去吧,去吧,速速散去,莫再為害!”
女人與嬰兒漸漸化為虛影。
單寧從樹上跳下來。
“你這是把它們送入輪回了嗎?”單寧好奇地問。
小道士一頓。
他搖頭。
“不是,它們沾了血孽,入不了輪回了。”小道士一臉悲憫,“我送它們離開這世間。”
“不入輪回,又離開這世間,那它們去了哪裏?”單寧不解。
小道士似乎被問住了。
“我明白了。”單寧恍然了悟,“我是準備暴力送它們一程的,你是給它們安樂死的。”還以為小道士剛才是在超度厲鬼,原來說完一通大道理也是要讓那厲鬼煙消雲散。
“……”
小道士唇抿着,像在思索着單寧的話。
單寧說:“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讓我先把它們捆起來,拿手機讓它們指認一下誰才是開車撞死它們的真兇。”單寧說完後又有些恍然,“你剛才對它說‘你的怨屈我已知曉’,卻沒有說要幫它,是不是準備驅散它就走了?你們這些道士也太奸詐了吧?剛才來一個鬼坐在祭臺上都看不到的,現在又來一個連鬼都忽悠的。”
小道士漲紅了臉:“沒有!”
單寧訝異:“那你本來是準備幫它的?”
小道士語塞。
單寧覺得這小道士年紀小小,道貌岸然那一套卻學得挺溜。他沒再和小道士說話,而是去打開貨車車門,檢查貨車司機的傷勢。
發現貨車司機被磕傷了腦袋,單寧趕緊打120叫救護車過來。
“你師承何處?”小道士跑到貨車旁追問。
“西北軍區。”
“什麽?”
“我這近身搏鬥在那兒學的。”
“…………”
“你用匕首對付厲鬼很危險。”小道士還是忍不住和單寧搭話。
“哦。”
“很多時候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麽東西。”
“我們教官說,你不可能永遠都提前預知自己對手是誰。”單寧淡淡地說,“所以不管對手是誰、有多厲害,你都要有沖上去的勇氣和在交手過程中迅速了解對手的冷靜。”
小道士:“………………”
雖然這人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感覺他們說的內容不是一條線上的。
“後會有期。”小道士一本正經地向單寧道別。
“拜拜吶您。”
“……………”
這時救護車過來了。
單寧跟着救護車把人送到醫院,代繳了醫藥費,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轉身離開醫院。
單寧沒回西城區。
他找了家廉價旅店要了間房,在那裏将就一晚,掏出手機給霍銘衍報平安。
黑貓緊張:解決了。
黑貓緊張:我今天睡在市區,明天去大學城看看。
養貓人:好。
黑貓緊張:還沒睡?
養貓人:等你消息。
單寧盯着屏幕上簡單的對話老半天,沉重的心情漸漸消散,笑意慢慢爬上了眼底和唇角。
世上有很多令人痛苦傷懷的事。
也有很多令人開心的事。
黑貓緊張:晚安。
養貓人:晚安。
單寧第二天起得很早。
他先繞去出事那條路。
一大早已經有不少晨練的人出門了,都圍在出事的貨車周圍議論紛紛,說這事情特別邪門。那門店的主人也被人打電話叫了過來,正對着撞開自己鐵門的貨車踟蹰無比。
四周已經看不出厲鬼出現過的痕跡,昨晚那些血痕似乎只是單寧的錯覺。
單寧沒有多留,上了公交車前往大學城。
與此同時,昨晚在酒吧門口差點被人“撿”走的女孩也醒了過來。她睜開眼,對上了她母親布滿血絲、寫滿關心的眼睛。
女孩鼻子一酸,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進了她母親懷裏:“媽,我難過,我太難過了。”
她母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安撫:“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不管遇到什麽事,爸媽都在這兒。”
她父親在外面說道:“你再慣着她,你再慣着她她就沒法管了。一個女孩子大半夜在外面喝成那樣,要是出了什麽事怎麽辦?昨晚還多虧了碰上個好心人,打電話給我們讓我們去接!”
“別管他。”她母親哄道,“我們不理他,中午媽給你做好吃的啊。”
母親的溫柔、父親的嚴厲,一下子讓女孩再次回到了小時候。她把臉埋進母親胸口,眼淚流個不停。
“媽你不要擔心,”女孩哭着保證,“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道士:我們要先和它們講道理
小道士:然後再讓它們魂飛魄散
單哥:是在下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