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燈下黑

單寧答應和梁禹行見面。梁禹行顯然很着急, 直接開車到西城區找人。這梁禹行雖然是州長長孫, 人卻彬彬有禮, 見了單寧就由衷地喊了一聲“大師”。

單寧仔細看了看梁禹行的相貌,發現這人性格有點綿軟, 本性卻不壞,為人正直得很。他笑着說:“大師不敢當,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看你比我年長幾歲, 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就叫你梁哥好了。”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梁禹行忙說。單寧在市一高念書的時候梁禹行出國留學去了,沒機會和單寧碰面, 後來他回國後單寧又去服役,兩邊就錯開了, 是以梁禹行和單寧居然一直沒見過面。梁禹行暗暗打量着單寧, 發現單寧比他想象中還要年輕, 約莫是因為面嫩,脫去制服之後還有點少年感, 和他以前在元校長家看到的那些照片差不多。梁禹行約單寧在附近的咖啡館暫坐, 把帶來的資料遞給單寧,讓單寧了解那塊地皮的“前世今生”。

單寧剛才就從梁禹行面相裏看出不少東西, 和資料一對應更确定了自己的推斷。他說:“你們家今年禍事不斷, 根源不在這塊地皮上。”

梁禹行精神一振, 他改了稱呼:“單師弟發現問題了?”

“你回去再仔細查查原本那片爛尾樓的開發商。那個公司問題不小,”單寧說,“還有, 今年你們家遷祖墳了吧?”

“對!”饒是梁禹行一向穩重,聽了這話也大為欽服,“單師弟你這都能算出來?”

“遷祖墳是大事,怎麽會看不出來。”單寧說,“祖墳的氣運會影響後代的氣運,這是古往今來都有的說法,所以許多人對祖墳都非常重視,往往會千挑萬選選出風水寶地。”哪怕聯邦建立後再怎麽呼籲打擊封建迷信,涉及祖宗的時候很多人還是會非常慎重。

單寧的聲音不急不緩,梁禹行還是聽出了問題所在。他神色認真起來:“單師弟的意思是我們祖墳遷得不對?”

“不能說不對。你們應該也請了人去挑地,所以遷的絕對是好地方。問題不在地好不好,而在地以外。”單寧注視着梁禹行,“祖宗護佑固然重要,但生人的世界和死者的世界其實并不相同,死者對生人的影響終歸是有限的,生人在世上所背負的因果才是影響人生氣運的關鍵所在。”

梁禹行一下子明白過來。單寧特意把兩件事拿出來說,問題肯定出在這兩件事上。這兩件事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由他舅舅牽線!梁禹行與這個舅舅十分親厚,很多事都會問這個舅舅拿主意。梁禹行當然不會因為單寧一番話就懷疑和自己最親近的舅舅,但單寧說得太平靜也太篤定,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該查的還是會查。

在家族興亡面前,個人感情是最無足輕重的存在。

單寧目送梁禹行急匆匆地離開,走到鄰桌正在看報的人面前,笑吟吟地扯掉對方拿着的報紙。霍銘衍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單寧眼前,這家夥一點都沒有被抓包的驚慌,神色平靜地說:“聽說這裏咖啡挺好喝的,過來嘗嘗。”

單寧瞅了眼霍銘衍面前那杯咖啡,杯沿連被喝過的痕跡都沒有,明顯不像是能吸引霍銘衍的。估計霍銘衍就是見到他和梁禹行進了這裏,特意跟過來聽聽他們談什麽。霍老爺子上次過來時說過霍銘衍曾經出過非常嚴重的問題,一度要休學調整,甚至還出現過自殺傾向。現在霍銘衍即便刻意掩飾,有時也會顯露一點端倪,像這種過度緊張顯然就是後遺症之一。

上回孟婕也說了,哪天霍銘衍把他關起來了都不出奇。

想想有點小刺激!單寧一點都不擔心。剛聽到霍老爺子說起那些事的時候單寧是挺心疼的,可現在他們不是在一起了嗎?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這種種問題自然也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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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給霍銘衍足夠的安全感,也會用行動表示自己的喜歡,只要足夠坦誠,他們肯定能像其他戀人一樣相互信任。而且霍銘衍這在意得要命又努力裝作不在乎的模樣多可愛,簡直能讓單寧心花怒放!

單寧喜滋滋地說:“是挺不錯,夠香,你趕緊喝完我們一起回去。”

霍銘衍:“……”

霍銘衍勉為其難地抿了一口,終歸還是喝不下,默不作聲地把咖啡放回桌上,用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單寧。

單寧立刻繳械投降:“不喝了不喝了,我們回家去,咖啡有什麽好喝的,我們又不用用它來提神。”原則是什麽,能吃嗎!不能吧!

單寧和霍銘衍開開心心回家,梁禹行的心情卻有些沉重。他一回到家,就讓人去調查爛尾樓背後的歸屬者,這爛尾樓是他舅舅建議他去接手的,說這個工程拖太久了,必須早些解決才行,要不然會成為他祖父任上的污點。

祖墳那邊也是舅舅給牽線的。地方沒問題,地方之外的事有問題,那不就表示他舅舅辦的事有問題?

梁禹行沒有自作主張,而是找上祖父商量。爺孫倆商讨許久,開始針對這兩件事展開調查。

有些事情分開查可能查不出什麽,但要是有根線索把它們給連起來,一切就會變得分明無比。

數日之後,單寧和霍銘衍得到消息,梁禹行舅舅被革職查辦,具體因為什麽事進去的還沒判定,總之就是進去了。

這動作可真夠快。

梁禹行又到西城區來拜訪單寧。本來他想登門拜訪,但單寧在上班,只好改約附近一小飯館。

小飯館非常小,不過挺整潔,飯菜味道一般,勝在量大。單寧招呼梁禹行坐下,說道:“這種地方梁哥你可能吃不習慣。”

“沒有,”梁禹行說,“我去跑工地的時候也跟着工人們吃飯。”

單寧覺得梁禹行這人挺不錯,認真聽梁禹行說起調查結果。單寧沒判斷錯誤,梁禹行舅舅果然有問題。原來梁禹行舅舅與梁禹行母親不是親生兄妹,梁禹行舅舅是梁禹行外公的養子,一直喜歡梁禹行母親,自從梁禹行母親結婚之後就一直懷恨在心,許多年來裝成好舅舅與梁禹行相處,實際上撺掇梁禹行幹了不少傻事。這還是梁禹行本性好才沒變壞,梁禹行弟弟就不一樣了,被他舅舅慣得無法無天,可謂是海州小霸王。

這只是梁禹行舅舅做的事之中很小的一部分。

這半年來梁家處處受制、梁禹行祖父的左右臂膀一下子被砍斷,竟也有是梁禹行舅舅的影子在。

比如遷祖墳的事就和他脫不了幹系。

梁禹行舅舅挑的地确實不錯,但他在拿下那些地的時候順便強奪了不少土地,這些都算到了他們梁家頭上。

中間還因為擁有者不願意賣而起了沖突死了人——那可是好幾條人命!最後因為梁禹行舅舅搬出州長遷祖墳的名頭來,一切都不了了之,底下的人默不作聲地替他打點好了一切。

單寧嘆了口氣。

有種說法叫燈下黑,就是人對身邊發生的事反而看不見或者沒法察覺。梁家人信任梁禹行舅舅,所以沒有察覺這人所做的一切都藏着點險惡用心。

也許那不是蓄意為之、也許他對梁禹行兄弟真有幾分關心,但到了某些時候他還是壓不下心底的惡念要對奪走他心愛之人的梁家進行報複。

“解決了就好。”單寧說,“梁哥你也別太難過。”

聽到單寧安慰自己,梁禹行苦笑起來。他都二三十歲的成年人了,反倒要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師弟來開導,未免太無能了點。梁禹行說:“反正這次真的要謝謝你,要不是單師弟你指出方向我們可能永遠都發現不了。”

即便事情已經解決了,梁禹行看起來還是有點傷感。他這次過來是特意來感謝單寧的,雖然結果令他有些痛苦,但至少可以讓他們抓住走出困境的突破口。

梁禹行說:“聽說你準備在西城區這邊建東西,如果不嫌棄的話我這邊的人可以幫你建。”

這幾天設計師那邊已經拿出初步的設計方案,單寧正考慮找哪個建築公司呢,這就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單寧點頭說:“如果梁哥你的人方便的話那就拜托了。”

“有什麽不方便的。”梁禹行溫和地笑着,“你不嫌棄就好。”

梁禹行又邀單寧去三角地那邊一趟,讓單寧幫忙化煞。這地方建樓建得一波三折,就算建好了很多人恐怕也不願意買了,這也正是梁禹行狠下心把樓盤爆破拆除的原因。既然注定賺不了錢,梁禹行決定把它捐獻出去改成公共設施,比如公園和公共停車場——錢雖然回不來,好歹挽回點名聲。

單寧贊同梁禹行這種想法,既然無意間積了惡,那就該行善化煞。他與梁禹行在三角地走了一遭,讓梁禹行在幾個特殊的地方分別放幾塊陽石和陰石,其餘的等公園和停車場建好之後他再過來調整。

兩人看完三角地,又去就在對面的元校長家拜訪,準備蹭頓飯。

沒想到在元校長家居然碰上了韓嘯。

單寧驚訝,悄悄拍拍韓嘯的肩膀,低聲誇道:“了不得啊,這麽快就登堂入室了。”

“思語說家裏的燈管壞了,元校長拿了梯子要爬上去自己修,我正巧在附近就過來幫個忙而已。”韓嘯說。

“至少思語還和你聊燈管壞了,她可不跟我聊。”對于這個單戀多年的大齡單身青年,單寧友好地予以鼓勵。

韓嘯頓時精神一振。

元校長和梁禹行見單寧和韓嘯感情不錯,默認韓嘯知道單寧在術算方面的能力,說話也沒避着韓嘯。等韓嘯聽完梁禹行和元校長說的事兒,吃驚地看向單寧,問道:“上回你告訴我那個紅A級通緝犯的方位,真的是你算出來的?”

單寧說:“怎麽,你一直覺得是你手底下有我的卧底?我沒事往你手底下放卧底做什麽?”

韓嘯作為一個國旗下長大的大好青年,對封建迷信之類的事一向敬謝不敏。這世上真要有鬼怪存在,他遇到歹徒時還要不要開槍擊斃?擊斃之後要不要擔心他們變成厲鬼纏上來?這不亂套了嗎!

韓嘯說:“我不信這個。”

單寧瞅了韓嘯一眼,決定動搖動搖韓嘯堅信科學、打擊迷信的堅定思想。他說:“你是不是在查一樁爆炸案?”

韓嘯眉頭一跳。他盯着單寧,等着單寧往下說。

“這樁爆炸案不是近期發生的,但以前已經發生過幾起。”單寧說,“最近你分析沒有結案的宗卷,發現幾起爆炸案有一定的關聯,甚至有一定規律——如果你的推斷沒錯的話,對方很有可能會在最近再次作案。”

“不可能!”韓嘯不敢置信。單寧怎麽會知道他在追查這個案子?

“好吧,我承認這是老劉悄悄和我說的,他說感覺你好像很煩惱。”單寧老實坦白。老劉就是韓嘯底下的人,以前和單寧搭檔過,是韓嘯懷疑已久的“卧底”人選之一。

韓嘯:“…………”

韓嘯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和單寧說話了,要不然遲早會被單寧氣死。這人說他靠譜吧,三句話裏沒兩句是可信的;你說他不靠譜吧,關鍵時刻他又能幫上大忙。

單寧說:“雖然我沒那麽神乎其神,直接給算出來,但是我可以給你一點關于這個案子的線索。”

韓嘯繃着臉:“你說!”

單寧說:“作案人大約五六十歲,工作優渥,學歷高,有文化,教養良好,平時應該是那種遇到別人有困難就會伸手的人。從外表上看,他完全沒有作案的可能性。他甚至可以和負責查案的人和氣地打招呼,笑呵呵地問起某個案子的進展。”

韓嘯沉思起來。

單寧說:“總之,這個人的心理素質很好。你可以用年齡和學歷排查掉一批人,剩下的應該非常少。”單寧頓了頓,把推算出來的情況完完整整地告訴韓嘯,“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這個人應該和你們家在同一個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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