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面走去。
柳扶風還是那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跟在步懷遠身後默默走着,其他人見步懷遠都起步了,自然也只能沉默跟上,李樂算是反應最慢的一個人了,等反應過來時衆人都走了一小段了,他蹙了下眉頭,還是認命地跟上了。
白色鳥兒倒是頗具靈性,他不緊不慢地飛在前面,有時候還會刻意等等衆人的步伐,大概向着西北方飛了好一陣子,最後白鳥停在了一棵大樹上,對着一面石壁啾啾的叫了兩聲,便振着翅膀飛走了。
步懷遠等人走近時都聞到一絲飄散在空中的血腥味,步懷遠更是神色一凜,快步向布滿雜草青苔的石壁走去,果然石壁之後另有洞天,揮開擋在洞口的草葉,步懷遠先一步向着山洞裏走去。
“侯爺,屬下先行探路!”一名影煞衛見步懷遠要入洞,忙上前攔住,卻被步懷遠冷着臉攔下。
“退下。”步懷遠聲音冷冷的,似乎讓空氣都降下了溫度,他不管身後人說的什麽危險,一步踏入洞裏,卻在看清洞裏之人時,臉色刷的一下變得尤為震驚和憤怒。
山洞裏很黑,之前穆祈點的火堆已經幾近熄滅,此刻他抱着似乎在睡覺的孩子躺在靠石壁的一側,臉色白得不像人,連步懷遠走近都一點反應也沒有。
步懷遠快步走到穆祈身邊蹲下,抖着手伸到穆祈鼻下,還有微弱的氣息,忙開口沖外叫了一聲,“李禦醫!”李樂聽到趕緊小跑着進入山洞。
李樂進了山洞也是被慘狀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但要給穆祈診視,就得把穆祈懷裏的孩子抱走。步懷遠看了一眼穆祈抱在懷裏的嬰兒,紅彤彤的,不哭不鬧乖乖地睡在穆祈懷裏。他伸手想抱起來,卻發現穆祈抱得很緊,絲毫不松手,只好低下頭,輕輕地說了一句,“小祈,我來了,松手吧。”
這話一說完,步懷遠就順利的從穆祈手中抱起孩子,李樂也立刻上前檢查穆祈的身體。步懷遠只抱了一會,見孩子被這麽折騰仍睡得很香,完全沒有轉醒的跡象,也就起身轉交給外面的影煞衛抱着,自己則一臉關切地看向穆祈和李樂。
“……”李樂一番查探,甚至掀了衣服看過,最後欲言又止地望向步懷遠,步懷遠心裏一沉,抿着唇說道,“李禦醫但說無妨。”
“回侯爺,穆相這是內傷加外傷,要盡快處理……”
“那就動手!”步懷遠低聲急急說道。
李樂點了點頭,先給穆祈紮了幾針,随後用了一些簡易的止血方法,給穆祈止了血,“侯爺,還是盡快帶穆相離開此地,此地實在不适宜久留。“
“嗯?好大的血腥味。”此時,一直跟在步懷遠身後的柳扶風慢慢走了過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穆祈,有些訝異。
步懷遠此刻心中擔憂煩躁,他如今心裏都在後悔聽了穆祈的話來尋什麽島,又懊惱自己如今這般破身子,只能拖累穆祈,根本沒有心情再搭理柳扶風,只想着先帶穆祈回城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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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風倒是不甚在意步懷遠的态度,走上前幾步看了看,說道,“內息混亂……傷的不輕。”說着他快速地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喂入穆祈口中,動作快得讓步懷遠和李樂都來不及阻止。
“你給他吃什麽?”步懷遠瞬間沉下臉,冷聲問道。
“凝香露丸,養血調氣的藥,放心吧。”柳扶風淡然一笑,說道,“你們此刻就莫回城裏了,随我上島吧,我有辦法救你們兩個。”
步懷遠先是看向李樂,見李樂點頭,知道穆祈沒事才松下一口氣,深深地看了柳扶風一眼,沉默了一下,說道,“好。”
随後,步懷遠脫下外衣包住穆祈,拒絕了其他人的幫忙,只身抱起了穆祈,而孩子就由李樂抱着。孩子出生以後穆祈是輕了不少,但對于步懷遠來說還是有些負擔,可此時他卻不再願意将穆祈交給其他人,
一行人就這麽跟在柳扶風身後,繞過了城門,向着東海方向而去。
其實對于這個突然冒出的人,步懷遠心裏還是有所顧忌和懷疑的,但現在穆祈昏迷不醒,如果對方真的有辦法,他不介意冒一次險。當然他沒有告訴其他人的是,柳扶風的長相竟有幾分與他娘相似,而且又都姓柳,因此他才多了幾分信任。
38章
東海遼闊,自古以來沒有一個國家的人完全征服過這片海域,至今它仍充滿了神秘。
柳扶風帶着步懷遠一群人到海邊時,只看到一艘樣式普通的船只,與一般出海之船并無二樣,只是看上去更為小巧一些。柳扶風帶着人到了船邊,船上有人放下甲板,他走前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步懷遠身後的影煞衛,開口說道,“我的船只能多載五人,你選好人再與我上船吧,也不必另尋船只,無音島外人是上不得的。”
步懷遠還抱着穆祈,看了看柳扶風,回過身面向衆人,影煞衛俱是沉默,他們都是只聽命令行事之人,從不會幹涉主人的命令,只有李樂一人抱着剛出生的寶寶,帶着些焦急。步懷遠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直接說道,“我與小祈和孩子上船,影九影十随行,其餘人帶李禦醫回城等侯。”
“我一同随行!”李樂聞言立刻出聲喊道,“我是你們的大夫,自當同行。”
“李禦醫一路辛苦了,接下來還是讓我們自己去吧。”步懷遠搖了搖頭,他雖不在意旁人,但李樂助他們許多,此去是福是禍尚難預料,他們已不能再拖累李樂。
“可是……”李樂還想再說什麽,柳扶風卻是清冷地出聲打斷,“且可放心,無音島自有良醫,抓緊時間吧。”
步懷遠對李樂笑了笑,這是他出事至今第一個笑容,如往常一般溫和淡然,“李禦醫放心吧,暫且在此等我們即可。”
說完便抱着穆祈跟着柳扶風上了船,影九影十也從李樂手上接過嬰兒跟在後面上船,剩餘的影煞為衆人則依舊沉默地護在李樂身邊。
“你們……就讓他們這樣上船?那人是什麽身份都沒弄清楚呢!”李樂擔心兩人,欲阻擋又敵不過影煞衛的人,只能沖着人喊道。
“侯爺自有計較。”影煞衛的領隊面無表情的冷聲回複着李樂,他們不需要去質疑主人的命令,他們受的訓練就是,絕對服從。随後又對着李樂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李禦醫随我們回城吧。”
“唉!!你們……!”李樂氣極,但那艘船已經走遠,想追也追不上,加上他根本不是身邊這群人的對手,也只能幹跺腳,無奈地跟着衆人回城。
******
上了船以後,柳扶風給步懷遠幾人安排了兩間房,便帶着人駕船去了。步懷遠讓影九影十抱着孩子到其中一間休息,自己則抱着穆祈到了另一間房。
到了房內他即小心地将穆祈放在床上,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抱着穆祈走了半日着實負擔不輕。
不過沒有太多時間給他休息,穆祈的情況不算太好,一直昏迷不醒還發着高燒,本來已經止血的後|穴也隐隐有些再次出血的跡象,步懷遠心裏擔憂,只能不停給穆祈擦拭着身體,剛出生的孩子他也沒有精力照看,只能暫時交給影九影十照顧。
其實他本可一人出海,将穆祈交給李樂照顧,可他知道穆祈受的內傷李樂或許沒有辦法,但柳扶風說能救他,則必然有辦法救穆祈,因此他才會冒險帶着穆祈一同上島,而且,他也怕……若他此去再無法回來,以後就再也看不到穆祈了。
步懷遠低頭輕柔地擦去穆祈身上的汗珠,眼神飽含眷戀,俯□輕輕在穆祈唇邊印下一吻,“小祈,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有什麽事情都能一起度過。”
步懷遠聲音溫柔低啞,輕輕地在穆祈耳邊響起,但昏迷中的穆祈卻毫無反應,步懷遠終是止不住眼裏的悲傷,緊緊握着穆祈的手抵在自己額頭,如果他的身體恢複要讓小祈受這麽多苦,他寧願不曾收到過那麽一封來信。
忽然,篤篤的敲門聲輕輕響起,步懷遠慢慢擡起頭,臉上已經收起悲傷,恢複了一派溫雅,他必須振作,現在可不是讓他放縱情緒的時候。這個時候會前來的,只怕就是這艘船的主人,帶他們上來的人,柳扶風了。
“請進。”步懷遠起身給穆祈整了整衣服,又将被子蓋好,這才收拾了自己,開口應道。
門被推開,門外果然是柳扶風一人,他端着食盤慢慢步入,進門之後就随手關上了門,走到桌前将食盤放下,才轉向步懷遠和穆祈兩人。
“你若餓了,就先吃些東西,我們還要行兩日才會到無音島,這期間你們盡可在船上好生休息。”柳扶風走近,指了指桌上食物說道。
步懷遠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柔聲恢複,“多謝。”
“不必客氣。”柳扶風看了步懷遠一眼,挑了下眉,随後看向床上的穆祈,說道,“他傷的不輕,你們的內傷要到島上才能醫治,不過我可暫時為他先醫治一番外傷。”
柳扶風聲音溫溫的,沒有太大情緒起伏,卻如春風一般,沁人心脾,這一點上倒與步懷遠有所相似,都是看上去溫柔無害的人,也亦都是假象。
“勞煩了。”步懷遠未作阻攔,聞言微微一笑起身致謝,便退居一旁。
柳扶風上前幾步,低頭仔細診視了一番穆祈,随後雙手齊出,速度極快地在穆祈周身大穴點了幾下,又不知用了什麽功體,凝氣于掌十分輕巧地拍在穆祈心口,很快一絲煙氣從穆祈身上散出,随後柳扶風又從懷裏掏出之前喂穆祈的那種藥,喂入一顆。
整個過程柳扶風一直背對着步懷遠,毫不設防,步懷遠也一直沉默地看着,不去打擾,兩人之間似乎有那麽一種默契,直到最後一步完成,本無反應的穆祈突然皺眉輕咳了一下,渾身顫了顫,步懷遠才擔心地走上前,輕輕按住穆祈,好在很快穆祈就再度陷入沉睡。
“你不用擔心,他生産之時雖然氣盡傷重,但他一向體健,多休養一段時日便可無事。”柳扶風收了功以後就這麽站在一旁,看到步懷遠擔心的神色,才出聲說道。
“多謝。”步懷遠溫柔地看着穆祈,擡頭淡淡一笑回道。
“不必客氣。”柳扶風搖了搖頭,仍是一副淡然的樣子。
“他之內傷……”
“你們所受的內傷功體特殊,一般手段難以恢複,不過這事還是等回了島上再詳說吧,這幾日你們也累了,先休息吧。柳扶風緩緩說道。
步懷遠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時候确實不是什麽詳談的好時候,也認同柳扶風所說,他心中的謎團,也只能等到了島上再解開了。
“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在東面,如果有什麽事情,讓你的人來找我即可。”說完柳扶風便離開了。
步懷遠等人走了以後坐回穆祈身邊,他對柳扶風還有防備,不過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個人倒不像是故意來害他們,何況他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些莫名的親厚,輕嘆了一口氣,步懷遠覆手搭上穆祈的額頭,只希望一切平安。
“嘆什麽氣?”
手下突然傳來微弱的聲音,步懷遠一怔,驚喜地看去,只見穆祈睜着雙眼,眼神清明地看着他,雖然虛弱非常,卻十分清醒的樣子。
“你什麽時候醒的?”步懷遠溫柔地扶起穆祈,讓其靠在自己懷裏,柔聲問道。
“他進來的時候。”穆祈閉了閉眼無力地靠着,冷冷地問道,“他是誰?我們在哪?孩子呢?”
步懷遠看着懷裏面無表情說話冷淡的穆祈,不禁低聲輕笑,他的小祈,好像恢複記憶了呢,變得別扭了。
“他是無音島的人,我們在上島的船上,孩子在隔壁,很好,你莫擔心。”步懷遠擡手捋起穆祈額前長發,帶到而後,十分溫柔地低頭在穆祈耳邊說道。
穆祈臉色未變,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身子卻是僵了一下,耳根甚至微微有些泛紅,他扭動了一下,避開了步懷遠的唇,才皺着眉頭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步懷遠本想讓穆祈先休息,等身體好了再說,但看着穆祈倔強看着他的眼神,只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你一人離去,我和影煞衛彙合之後,尋不到你的蹤跡,正好那時遇到他,是他幫我們找到你。”似是想到當時山洞那一幕,說到這步懷遠頓了一頓,将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些,低頭在其額頭上輕吻,“以後莫要一個人逞能了。”
穆祈原本冷漠的臉色終于有些微動,他臉上微紅,轉過頭避開步懷遠深情的眼神,輕咳了一聲,才低聲說道,“我知道。”
“呵。”步懷遠輕笑地順了順穆祈因躺在床上而有些微亂的頭發,接着說道,“後來他說有辦法救我們,讓我們随他上島,我便帶你一同上船。”
“這人突然冒出,身份可靠嗎?”穆祈有些擔心地擡頭問道。
“既來之則安之,他若想害我們早就動手了,且你未看到,他與娘長得有些相似。”
“嗯?”穆祈聽到此有些訝異,突然似想起什麽來,猛的起身,卻因牽動傷口又立刻悶哼一聲軟□子。
“亂動什麽!不要命了!”步懷遠沒想到穆祈這麽不安分,心裏一緊忙接住軟倒的穆祈,語氣焦急地呵斥。
“唔,沒事……”穆祈感到□一陣抽痛,也知道是生産時候的傷口,想到那時的疼痛臉也白了一分,不過看着步懷遠焦急擔心的臉,還是緩了下疼痛出聲安撫,随後才木着臉慢慢說道,“我是剛剛想起一事要跟你說,一時激動忘了情況,沒事了你別擔心。”
“我知道你恢複了記憶,有什麽事也不急着說,別總不顧着自己的身體。”步懷遠仍是皺着眉,不過語氣溫和了許多,他對穆祈一向溫柔,唯一冷淡的那些年也從來沒有出聲兇過,只因為擔心才會方寸大亂。
“你知道了?”穆祈有些緊張地問道,他還沒想好要告訴步懷遠他恢複記憶的事情,因為他還不知道要怎麽面對。
失憶的時候他可以不顧一切地任性耍脾氣,也理所當然地享受着步懷遠的寵溺,而在樹林那時因為情況緊急,也來不及做他想,只顧着救步懷遠,可此時冷靜下來,他卻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終究是穆祈,有着二十年過去的穆祈,而不是那個單純只為自己和步懷遠,不管不顧随意自在的穆祈,他很擔心他們之間的關系會不會再度其變化……
“想什麽呢?剛剛不是說有事要說?”步懷遠輕輕點了一下穆祈的額頭,柔聲說道,“你一醒來我就知道了,這麽喜歡冷着臉,還不是想起以前的習慣了,呵呵,有什麽事要說?”
穆祈回過神,低下頭甩去雜念,暫且不去想這個問題,而低聲回複道,“嗯,我突然想起來有事沒有告訴你,當年師傅離開的時候說是去尋救你的方法,但能否成功不知,因此讓我先瞞着你,以免你空歡喜一場,但後來師傅一去多年不曾回來……我不知情況更不敢告知你實情,只能暗中查探師傅情況,對不起……”
步懷遠心疼地摸了摸穆祈的頭,只短短幾句話,他卻聽出了穆祈多年來心裏承受的壓力,當初穆祈定是怕他知道娘親是因為他的原因下落不明而承受不住,才一直一個人隐瞞着,只讓他一直以為娘親是出走,而他自己卻一個人心懷愧疚和擔心過了近十年,偏偏那十年他又一直對他冷淡……他真是個混蛋。
“不要說對不起,是我不對,讓你一直一個人擔心。”步懷遠擡手捂住穆祈的嘴,俯身輕輕吻了一下,而後微眯着眼笑着看着穆祈,“你恢複了記憶怎麽就忘了叫法,早該改口了吧。”
穆祈臉一紅,他失憶時不記得步懷遠的娘親曾是他師傅之事,因此步懷遠告訴他的時候,他自然跟着步懷遠叫,此時恢複記憶,一時未反應過來,還是用了以前的叫法,卻是忘了改口。
“等上了島便能見到娘了,這一日太多事了,先休息吧,一切都睡醒了再說。”步懷遠看着臉紅的穆祈輕笑,也沒有再折騰,現在他們兩人都是破病身子,還是等養好了身子以後再說。
“嗯。”穆祈輕輕應了一聲,往一邊挪了挪,讓步懷遠也上了床。
步懷遠抱着穆祈很快就睡着了,穆祈卻是怎麽也睡不着,只這麽靜靜地偷偷看着步懷遠,他心裏有些亂,卻不知道怎麽開口說給步懷遠聽,關于他失憶和恢複記憶的事,步懷遠好像接受的很快,可他心裏卻總好像堵了一根刺一樣,梗着難受。
39章
第二日步懷遠早早地醒來了,穆祈卻是暗自折騰了一夜直到早上才不安穩的睡着,步懷遠看着沉靜地睡在身邊的人,溫柔地笑了笑。
影九影十也是一早起來,聽到步懷遠醒來的動靜以後,才輕聲敲了敲門,步懷遠看了看還在睡的穆祈,打開門走了出去,示意兩人小聲,随後跟着兩人走向另一間屋子。
待三人回到影九影十的房內,步懷遠才揮了揮手,“說吧。”
影九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影十恭敬地對步懷遠行了一個禮,習慣性地低聲沉穩地說道,“侯爺,小少爺早上醒來哭了好一會,屬下擔心他是餓了,喂了些米湯,但一直到剛剛小少爺還在哭……柳公子說,可能是想父親了……”
後面半句影十說得也有些磕磕巴巴,畢竟殺人搜集情報是他們的強項,這帶孩子還真是頭一遭,有些事真是搞不明白,還是經過的柳扶風提點了幾句。因此等聽到步懷遠房裏有動靜之後,他們立刻就敲門了,畢竟孩子已經哭累到睡着了,若真出了什麽事,他們的腦袋也不夠擔待的。
步懷遠皺了下眉頭,從昨天找到人開始他的一門心思就全放到了穆祈身上,雖然沒有忘記這個剛出生的兒子,卻也總有些顧不上,這會兒聽到影十的話才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這個兒子一整個晚上了。
步懷遠輕嘆着從影九懷裏接過軟軟的小身子,小小圓圓的一團,只一個晚上,昨天那紅彤彤的身子已經有些變得白白的,閉着的眼睛邊還挂着一些淚珠,微張的小嘴裏有些透明的口水順着嘴角滑落,看到這麽可愛的一個團子,步懷遠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伸手戳了戳自己兒子圓圓的臉。
“我知道了,我帶孩子過去,你們在外看着,有什麽問題再來找我。”步懷遠抱好了孩子,對着影九影十說道,便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走到門口後又說了一句,“準備些吃食來,要流食。”
影九影十默然低首領命,步懷遠則抱着孩子輕聲回到房裏。
穆祈還在床上安睡,步懷遠溫柔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床中間,自己則躺在另一側,支着頭看着孩子和穆祈。
睡在中間的寶寶不經意翻了個身,似乎是對睡姿不滿,吧嗒吧嗒咂了兩下嘴,小眉毛就突然一皺,步懷遠雖然看到,但剛要伸手去抱去已經來不及,小娃兒已經閉着眼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步懷遠只能一陣苦笑,他沒想到這孩子才進來這麽一會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爹爹給吵醒了。
穆祈本就淺眠,這會兒也不過是因為身體原因才稍微睡得沉了些,對步懷遠進進出出才沒有反應,但這麽大的嬰兒哭聲在耳朵邊響起,怎麽也不可能睡得着了,睜開眼就看到步懷遠一臉無辜無奈的樣子,伸着手抱起在床上翻動的嬰兒,而那個發出噪音的罪魁禍首正張着嘴大聲嚎哭着,眼睛邊上全是淚水,好不可憐的樣子。
“對不起吵醒你了。”步懷遠抱着孩子搖了搖,可惜孩子在他懷裏仍是哭個不停,他也只能
沖穆祈無奈地笑了笑。
穆祈面無表情地撐起身,步懷遠本是皺眉想要阻止,但奈何手上還抱着孩子,來不及伸手,穆祈已經忍着□的難受坐起,然後冷冷淡淡地對着步懷遠攤開手,說道,“我來抱吧。”
步懷遠看着一本正經的穆祈,忍不住輕笑,小心地将孩子送入穆祈懷裏,“可能是想你了,你抱一會也好。”
也不知這孩子是不是真的想親爹了,居然真的到穆祈懷裏一會兒就不哭了,只小小地抽噎了幾下,又吧嗒着嘴蹭着穆祈的胸口睡了,看到這情景,步懷遠也不禁笑出了聲,“果然是想你了。”
穆祈還是沒什麽表情,不過眼裏卻閃過柔情,低着頭抱着孩子的樣子透露出一股溫柔。好一會孩子哄睡着了,穆祈才輕輕地将孩子放在床上,擺正好姿勢蓋上被子。
“醒了就休息會,我讓影九影十準備吃食了,一會兒就送來,我去給你弄些水來先梳洗一下。”步懷遠起身邊說邊向門口走去。
穆祈現在身子不便,也就順從步懷遠的意思,就着步懷遠端來的溫水在床邊簡易的梳洗了一番。
随後步懷遠又端着影十送來的米粥,坐到穆祈身邊,輕輕舀了一勺遞到穆祈嘴邊,柔聲說道,“吃點粥,你昨晚到現在還沒吃東西。”
穆祈面無表情地看着步懷遠,然後張口吞下,在步懷遠舀第二勺前,冷冷地開口,“你也沒吃,你自己吃。”
步懷遠聞言又是沒忍住聳動了幾下肩膀,擡起頭時眼裏充滿了笑意,失憶時候的穆祈就如同小時候一樣心直口快脾氣大,什麽都不會忍着,有什麽說什麽,但恢複了記憶的穆祈卻像之前一樣,說話做事不再那麽坦誠和激動了,帶着一些生硬的冷漠,但不管做什麽卻仍是将他放在第一位,永遠最關心的都是他,就如此刻一般。
想到這步懷遠眸子一暗,也是因為他才會讓穆祈從那種爽朗的性格變成後來的這樣拘束吧,因為他的冷淡一直在傷害穆祈啊,可是這個人還是只會笨拙的關心他。
步懷遠溫柔地一笑,舀了第二勺粥送入口中,然後俯身穩住穆祈的嘴,将口中一半的米粥以舌送入對方嘴裏,在穆祈瞬間變紅的臉色和有些慌亂的眼神中滿意地笑着起身,靠在穆祈耳邊輕聲說,“那,我們一起吃。”
穆祈紅着臉咳了一聲,很快又恢複那般面無表情,然後很幹脆地從步懷遠手中奪過碗,一口氣仰頭喝下一半,再将剩餘的一半遞還給步懷遠,等咽下嘴裏的粥之後,略帶僵硬地說道,“我吃完了,你自己吃!”
步懷遠再也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不過在穆祈凍死人的視線射過來時還是非常文雅地就着碗将剩餘的米粥喝完了,接着将空碗放在一旁,摸了摸穆祈的額頭,輕柔地問道,“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穆祈已經穩定下情緒,他看了看步懷遠,垂下眼眸搖了搖頭,然後就沒有再說話。
步懷遠略帶疑惑和擔憂地看着情緒有些低落的穆祈,從昨天穆祈醒來他就覺得穆祈似乎有些情緒不對,現在更為明顯,卻不知是何原因,只擔心是因為之前那群奇裝之人,剛想開口相問,好不容易安穩了一會兒的小娃兒卻突然又鬧騰起來。
穆祈立刻從自己情緒中恢複,抱起一旁哭着的寶寶哄了哄,然後有些擔心地問向步懷遠,“寶寶為什麽總哭?他生病了嗎?”
“別擔心,小孩子都這樣,李樂早就看過,他很健康沒事的。”步懷遠柔安撫道。
果然,只哭了一陣子就累了的小寶寶很快又再次在穆祈懷裏睡着了,步懷遠微笑地看着這溫馨的一幕,心裏是滿滿的感動和甜蜜。不過很快,他就臉色一變,只對穆祈匆匆說了一句“等我一下”便急急的奪門而出。
在穆祈一頭霧水的同時,就聽到門外遠處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一下心驚得漏了一拍,忙要起身去看,卻礙于抱着孩子不便,只好高聲對着門外喚了一聲,“影九!”
影九應聲推門而入,随着門開那咳嗽的聲音更明顯了一些,穆祈急忙地将懷裏的孩子遞給影九,便要掙紮着起身,影九雖然接過孩子,卻是意外地出聲阻止了穆祈,“相爺莫動了,侯爺不想相爺擔心才出去的。”
穆祈動作一頓,卻是慢慢躺回床上,随後漠然地對影九說道,“你抱着孩子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會。”
影九低頭應了一聲,就抱着孩子出去了,還帶上了門,穆祈靠在床頭,聽到外面的咳嗽聲變小,然後有一些小聲的對話,是昨晚聽到過的那個叫柳扶風的人的聲音,接着便沒了聲音。穆祈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他只陷在自己恢複記憶的情緒裏了,差點忘了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為了救步懷遠的命。
穆祈暗自運了下內力,發現內息全部被堵塞在胸口,不禁皺了皺眉,他受對方一掌,那奇怪的內力生生留在他體內,如今卻好似被人桎梏在胸口處,雖然不是很難受,卻也讓他無法自由施展內息。想到那群人曾經就是以同樣的功夫傷了當時武藝還未成熟的步懷遠,害的步懷遠幾近喪命,穆祈眼神一寒,擡手狠狠地錘在床上。好在,馬上就可以救到步懷遠,穆祈暗自舒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能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了,不管步懷遠到底愛的是失憶時候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不是現在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必須先想辦法治好步懷遠!
40章
步懷遠再次回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恢複正常,倒是一點看不出病态,穆祈仔細觀察了一番,見他确實精神良好,才稍稍放下心來,也知道大概是那位名叫柳扶風的人做了些什麽事,才幫助步懷遠穩住身體,雖然心裏隐隐有些不高興,卻也為此慶幸了一番。
回來以後,步懷遠沒有提他出去的事,穆祈也沒有主動提起,他們都在等上島後的情況。
穆祈的身體好,恢複的很快,躺了一夜,到第二日下午基本就可以下床走動了,不過畢竟船上條件不好,加上穆祈的那處撕裂嚴重,傷口還未完全複原,因此步懷遠還是強硬的要求穆祈多躺着休息。
他們睡得這間屋子在船中央的位置,随船而行的時候都算穩定,屋子靠外處有個木窗,打開以後就能看到海面,不過顧慮穆祈身體吹不得風,窗子都是關着,只在白日裏有陽光會從窗沿縫隙灑進來,而窗外是不是會傳來海風海浪的聲音,讓人光聽着就覺得十分涼爽。
傍晚,穆祈剛親自喂完小寶寶喝了些米湯,步懷遠就端着食盤從外面回來了,穆祈怔怔地看着步懷遠仔細地将食盤放在桌上,有點出神,現在這個場景是他盼了好多年的,如今就在眼前,他反而覺得有點不真實了。
“想什麽呢?寶寶睡了,先吃點東西吧。”步懷遠回過頭就看到發愣的穆祈,笑着說道。
太陽還沒有完全入海,陽光仍能夠灑透進來,穆祈聽到聲音慢慢回過神,将小寶寶安頓好,才掀被子起床走到桌邊。
步懷遠早一步将桌椅都擺好了,扶着穆祈一同坐下,因為兩人沒有帶侍從上船,影九影十也不是會細致伺候的人,這一日一夜都是步懷遠親力親為照顧穆祈,也算讓平時兩人的情況反了過來。
“船上條件不好,先吃些,我問過了,明日就能到了。”步懷遠給穆祈夾了些菜,溫柔地說道。
穆祈若有所思地扒拉兩口,終是蹙了蹙眉,開口問道,“你信那人?”
步懷遠見穆祈神情嚴肅,怕是心裏擔心,便仰起頭微微一笑,“我不完全信他,不過總有些可信之處。”
“哪兒可信?我看是可疑,突然冒出來,不知根不知底的,就要帶我們上島……你怎麽不等等,可以先回城裏穩住,等我醒了再作打算。”穆祈放下碗揉了揉眉心,他還是覺得應該先讓自己上島探查一番的。
步懷遠安撫地握住穆祈的手:“都是要上島的,早一日也好,何況……我覺得他長得有些面熟。”
“面熟?”穆祈疑惑地看向步懷遠,他自醒來之後還未正面見過那名喚柳扶風的人,并不知其人長相如何。
“嗯。”步懷遠思索了一下,才慢慢說道,“他長得與娘有些相似……”
穆祈皺眉,步懷遠的娘離開是十年前,當時他與步懷遠都成年許久,自然是記得師傅的樣貌,因此如果步懷遠說長得相似,那倒真有可能是相似了。
“你懷疑他與娘有些關系?或者說……與娘的母家有關系?”穆祈低頭沉吟,師傅和他的娘親都是嫁入昭國盛京的,但出生何方他們還真不知曉,如果這個無音島是師傅的母家,倒也說得過去。
步懷遠點了點頭,“我娘姓柳,而這人也姓柳,且長得有些相似,加上娘從小不曾提過母家之事,十年前卻突然離開,如今又突然傳信回來,總有些吻合的地方,不過也有很多奇怪說不通的地方,總要等上了島見到娘以後才知道。”說到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