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穆祈垂下眼,心裏犯苦,步懷遠從來是能說善道的,他永遠說不過他,這麽多年了,他一直笨的很,失憶了照樣被人吃得死死的,恢複記憶了還是猜不透這個人,永遠都鬥不過對方。想到這,穆祈的眼睛突然就有些紅,微微眯起的雙眼裏甚至泛起一些水光。

步懷遠見到吓了一跳,忙關切焦急地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事。”穆祈暗自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才淡淡說道。

步懷遠執着地問了好幾遍,确定穆祈沒事之後才松下這口氣,随後笑着說,“沒事就好。你再好好休養一兩日,等過兩日扶風會為你先解開身上穴道的。”

穆祈聞言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擡頭直直看着步懷遠,低聲問道,“那你呢?”

步懷遠未發現穆祈異狀,只淡淡笑了笑,說道,“我問過扶風了,你的傷較輕,先處理方便,我這是陳積,要費一段時間,不過總能好的。等你身體好了,到岸上等我即可。”

穆祈盯着步懷遠的雙眼看了好一會兒,直看到步懷遠眼神裏都帶了些疑問才收回視線,冷冷吐出一句,“也好。”之後就不再說話,閉上眼休息。

步懷遠雖心中覺得穆祈有些怪怪的,但看對方似乎又累了,已經閉眼休息,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只溫柔地輕聲說道,“你累了就再多休息會,我去給你準備些吃的。”

穆祈輕輕應了一聲“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側過臉靠在枕頭上。步懷遠寵溺地看着,輕柔地給穆祈拉了拉被子,才起身離開房間。

而步懷遠踏出房門的同一刻,本來閉着雙眼躺靠在床頭的穆祈卻突然睜開了雙眼,眼神銳利而又深沉,緊緊盯着步懷遠的背影看了好一會,才再次低低的垂下頭。

******

接下來幾日步懷遠和穆祈都一直住在島上休養,步懷遠算是無音島的表少爺,下人們照顧起來也都用心,穆祈仍舊是一臉面無表情的,偶爾看着銘兒會眼角上挑眼神溫柔的笑笑,大多時候都是出神的發呆,不知道再想些什麽。步懷遠有些擔心,但幾次相問穆祈也都只是說無事,問了柳扶風也确定穆祈身體好轉,便只當穆祈是被困在島上及治療的時候所以心情不好。

穆祈畢竟身子骨好,休養了幾日就恢複得差不多,反倒是步懷遠過了擔心穆祈的時候,精神反而有些不濟了,不過因為怕讓穆祈擔心,也沒有多說。可穆祈雖不如步懷遠那般玲珑心思,卻也是時刻只關注着步懷遠的,哪能看不出來,想了一日,最後還是決定将治療的行程提前。

步懷遠本是想等穆祈身子養的再好一些再讓柳扶風出手的,但穆祈堅持,便也就同意了。他自己也是知道這傷越早治越好,何況穆祈離開了,才能開始給他治療。

因此這日一大早,步懷遠就請來了柳扶風,兩人到的時候穆祈正坐在桌前,又是一副出神的樣子望着遠方,步懷遠皺了皺眉頭輕咳了一聲,穆祈才悠悠收回目光看過去。

柳扶風看到穆祈微微點頭淺笑打了個招呼,穆祈也點了點頭回禮,兩人都很淡然,似乎對即将開始的治療毫不擔心,對比之下,一向溫柔淡定的步懷遠反而要更緊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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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現在就開始嗎?有沒有什麽要注意的地方?”步懷遠的聲音帶着明顯的一絲焦急和緊張。

“不用,穆祈的問題不大,很快就好,你先回避一下吧。”柳扶風鎮定地解釋道。

穆祈自從兩人進來時看過一眼後,就一直半垂着頭沒有說話,眼神只盯着手中茶杯看,步懷遠卻是皺了皺眉,沒有同意柳扶風的話,“我在這看着,你們開始吧。”

柳扶風搖了一下頭,嚴肅地說道,“雖然問題不大,但畢竟是經脈問題,出了一點差錯也是不行的,你在這會讓我們分心。”

穆祈也在此時擡起了頭,冷冷地說道,“你出去。”

步懷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聽了柳扶風的話,站起身向外走去,出門前停了一會,轉過頭對着柳扶風微笑說道,“扶風,小祈就拜托你了,我去大廳等。”

柳扶風點了點頭,步懷遠看了穆祈一眼,勾起唇角淺淺笑了笑,推門而出。

步懷遠走了以後,柳扶風和穆祈就這麽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都沒有說話,穆祈更是一副神魂不在的樣子發了好一會呆,最後還是柳扶風無奈地拉開椅子坐到了穆祈的對面,穆祈聽到聲音才看過來。

“現在開水嗎?”柳扶風溫和地問道,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桌上。

穆祈盯着那個瓶子看了半天,最後別過眼低低應了一聲“嗯。”

柳扶風見狀也沒再遲疑,從桌上抄起一個水杯,倒了些熱水在裏面,又打開玉瓶的塞子,在熱水中倒入一小半透明帶有一絲金黃的濃稠液體,随後又立刻将瓶塞塞好。倒入水杯的稠液很快融在水中,竟一絲也看不出來,本有些偏黃的顏色也完全消失不見,仿佛這就是一杯普通的白水。

将水杯推倒穆祈面前,柳扶風認真看着穆祈說道,“這裏面我倒了三分之一,藥力不大但是應該足以應對你受的傷,稍後我為你解開穴道禁止,不屬于你自己的內息會立刻開始游竄,我會設法引導他們洩出,你不要用內力阻攔,喝下這杯誰修複經脈即可。不過畢竟不是足量,可能過程還會有些痛苦,你盡量忍忍。”

穆祈眼神不明地看着眼前的水杯,拿起來晃了一晃,無色無味,果然看不出任何玉琉璃漿液的蹤跡,穆祈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随後又擡起頭問道,“他……那裏可還會有問題?”

柳扶風忽的眨眼輕笑,他這人平時一向表現淡然,雖然說話做事總是一派溫和,卻又讓人覺得一副難以清淨的冷,如今這般笑顏卻是一下子讓人多了幾分生氣,“你放心,我有九成把握治好他,不過是多受點苦難罷了。”

穆祈嗯了一聲,又不再說話,柳扶風看着又笑了笑,說道,“你倒是聰明,早想到讓我将漿液分開使用,不像懷遠那麽固執。他平日裏倒是精明的很,碰上了你就完全沒了主意,做什麽決定都糊塗的很,不給他點苦頭吃吃怕是永遠這麽糊塗呢。”

穆祈聞言冷哼了一聲,心裏有些被戳中痛處的煩躁,正如柳扶風所說,他和步懷遠一直是步懷遠聰明他笨的,可每次遇到他的問題,步懷遠就總是比其他人都笨。

早在寒華殿的時候,他就也想到了玉琉璃量的問題,本來是準備回來以後和步懷遠商量着的,卻被一場發熱打亂了計劃,可沒想到一醒來就看到步懷遠偷偷摸摸離開,心裏頓時猜到步懷遠的目的,他特意繞開了影九影十尾随步懷遠去了柳扶風屋子,雖然他當時大部分內力被封,但施展個輕功掩人耳目倒沒什麽問題,加上這裏對他們又不設防,因此他當時在屋外将步懷遠和柳扶風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裏是既氣又怒,矛盾得很。

他雖然明白步懷遠是因為擔心他為他好才會做這個決定,可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需要步懷遠舍命才能護下的無知兒童了,這麽多年他早已經成長,步懷遠卻仍是在出事的時候選擇自己一個人去承擔,而把他撇開,那一瞬間他真的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回來以後他裝作沒事沒有揭穿,卻找了個時間私下見了柳扶風,仔細詢問了關于玉琉璃的用法,也确定了玉琉璃漿液是可以分開使用的,只不過功效會大打折扣罷了。

穆祈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沒有告訴步懷遠,他不知道怎麽和步懷遠說,如果論說的,他想他一輩子也說不過步懷遠,因此最後他決定和柳扶風一起同謀,假裝按照步懷遠的計劃實行,實際上他只用三分之一的漿液,剩餘的三分之二還是留給步懷遠。

他還記得當時柳扶風是帶着一絲與外表和氣質完全不符的邪氣笑容對他說,“姑姑早年不負責任的離島,害我父親和我都是小小年紀接手整個無音島,沒有一絲開心的童年,而姑姑一去十幾年不回,一回來就是為了偷取聖物,說實話,我心裏是很氣的。不過姑姑已經去世,作為晚輩我無法指責姑姑什麽,但不出一口氣,我心裏也是很不開心的。,懷遠雖然是我表哥,但做事這麽白癡,也總要吃點苦頭的。”

柳扶風說這段話的時候确實是帶着一絲忿忿不平的,不過更多的卻只是一些善意的惡作劇的感覺,倒沒有什麽壞心眼,因此穆祈最終是同意了柳扶風的提議。

“我上島以後會直接去苗疆,你照顧好他,務必恢複好了再讓他出島。”穆祈收回思緒,冷冷說道。

“自然,你放心,我已經通知苗疆來人前來接你,苗疆那裏的長老已經知道這事,因此那些想動你的人沒有那麽容易下手了。”柳扶風交代道

“那些無所謂。”穆祈對那些追殺的人毫不在乎。

兩人說了幾句,也不再說了,柳扶風指了一下床,恢複了平日的溫和淡然,說道,“你喝了水,盤坐在床上,我給你解開穴道相助。”

穆祈微動的點了下頭,一口喝盡杯子裏的水,盤膝坐在床上,而柳扶風則坐在他身後,隔着衣服在他背後推掌引導,不一會兒,穆祈頭上就隐隐飄出了一股白煙。

44章

穆祈的傷不重,底子又好,一小半的玉琉璃漿液已經足夠緩和經脈被創之痛,兩個時辰的運功調息再加上柳扶風外力相助,很快就解了全部禁制。

“好了,這幾日不要動武,好好休養一番,不出一個月就可以恢複如初了。”柳扶風收回內息,囑咐道。

“我知道。”穆祈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明天我就離開,他就交給你了。”

“你只管放心做你的事,到時候一定還你一個完美的步懷遠。”柳扶風微微彎起嘴角說道。

穆祈看了一眼,面色不變的轉過身出門,柳扶風也收起笑容,恢複以往的淡然跟着走回大廳。

此時,步懷遠正抱着銘兒坐在大廳,一邊哄着一邊時不時夠着脖子看向穆祈房間的方向。直到看到穆祈和柳扶風兩人一前一後走來,神色一動,立刻起身将孩子轉交給一旁的影九抱着,迎向兩人。

“怎麽樣?小祈感覺如何?”前一句問的是柳扶風,後一句問的則是穆祈。

“且放心吧,一切順利,休息幾日就好了。”柳扶風越過兩人,走到桌旁坐下,先一步開口說道。

穆祈看步懷遠眼神擔憂地看着自己,便也順着柳扶風的話點了一下頭,低聲道,“沒事。”

步懷遠聽到兩人這麽說才放下心來,眉眼都沾染上些許喜色。他極其溫柔地拉着穆祈坐下,擡手輕輕拂過穆祈垂落在身前的一律長發,“沒事就好,今晚好好慶祝一番。”

穆祈嗯了一聲,別過頭躲開步懷遠的視線,眼神瞟了柳扶風一眼,柳扶風挑了挑眉,又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我已經好了,你盡快開始。”穆祈不動聲色的轉回頭,盯着步懷遠認真地說道。

步懷遠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對穆祈笑了笑,“知道了。”

柳扶風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兩人各有隐瞞的互動,心裏一陣好笑,卻又覺得有些不明,只好暗自聳了聳肩,勸說兩人先回房休息。

穆祈剛剛虛耗過多,确實有些累了,步懷遠則是一直精神緊張,也有些支撐不住,聽了柳扶風的話也不再客氣,先回了房間休息,只等晚上叫來吃飯,而影九則無聲的抱着銘兒回了院子。

******

回到了房裏,步懷遠和穆祈都沒有多說什麽,只是互相擁着入睡,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穆祈醒的時候房裏已經有些偏黑,屋外微弱的陽關從門窗之間灑入,使得房間不如開始時亮堂,仿佛随時就會黑下來一般。

穆祈躺在床上,借着微光看着身側的步懷遠,比正常人還要偏白的膚色,長相不算俊秀,卻透露出一股讓人覺得親近的溫潤之感,身形略為消瘦,原本應該是如墨一般的黑發卻隐隐有些發黃,透露着主人長期身體不佳的情況。

穆祈滿眼愛戀毫無保留地注視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滑過步懷遠的眉峰,而在看到步懷遠睫毛微微顫了一下後又立刻收回了手。

門外傳來很輕的腳步聲,幾不可聞,但穆祈內力已經恢複,自然是能夠聽到的,最後看了一眼步懷遠,穆祈擡手點下步懷遠的睡穴,讓對方睡得更沉了些,才掀被起身穿衣。

門被打開,柳扶風一身白色長衫,倚欄站在門口,看到穆祈打開門,擡起下巴向房間的位置努了努,問道,“準備好了?”

“嗯。”穆祈順着方向看了一眼尚躺在床上的步懷遠,輕應了一聲。

“那兩個護衛我晚飯的時候下了藥,他們沒防備,已經睡下了,銘兒我找人照看着,不會有事,你帶着懷遠跟我來吧。”柳扶風拍了拍袖子,站直身體。

穆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轉會房間裏,将步懷遠抱起,走出房間。

步懷遠本就因生病而身體瘦弱,穆祈又是常年練武之人,抱着步懷遠毫不費力,但柳扶風看着這個場面還是忍不住心裏跳了一下,這種感覺略微奇妙啊。偷偷甩了一下頭排出奇怪的想法,柳扶風轉身帶着穆祈和步懷遠向寒華殿走去。

玉琉璃的漿液是需要在寒泉泡上七天七夜方可引出的,但引出後的功效只有一天時間,之前因為步懷遠穆祈一直沒有準備好,柳扶風只好将玉琉璃的漿液以水晶盒裝好放在寒潭之中冰封,而今日為助穆祈取出,那自然必須在今日之前使用完,否則就沒了效果,因此兩人才會決定在晚上直接帶着步懷遠進行下一步。

兩人步伐很快,不一會就到了寒華殿,推開內殿大門,殿內就如上一次來時那般冰冷,柳扶風引着穆祈走到寒潭邊上,穆祈側目望去,寒潭之水深不見底,還冒着絲絲寒氣煙霧,潭邊飄着一個水晶棺,正是之前放柳無夢屍體的那一個。

“姑姑的屍體我已經命人帶去火化了,骨灰目前在島上祠堂,等懷遠離開時會交予他。”柳扶風開口解釋道,又指了指水晶棺,“直接将懷遠放入寒潭之中他必然承受不住,放水晶棺裏倒是要好一些,而寒潭之水畢竟從寒泉引入,寒氣并不是最大的,加之剩下的玉琉璃漿液輔助,應無問題的。”

穆祈看着水晶棺好半晌,才嗯了一聲回複柳扶風,然後小心翼翼地将步懷遠的身體放入水晶棺。或許是突冷的環境變化,步懷遠竟在入棺的一瞬間皺了下眉頭并發出了淺淺的一聲抽氣聲,穆祈手勢一僵,但很快恢複動作,将步懷遠身體放正。

“喂他喝下。”柳扶風再次從懷裏掏出下午喂穆祈喝的那小瓶子藥,塞到了穆祈手裏。

“不加水?”穆祈把玩着接過那瓶小藥,提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又随意放下。

“加水只是溫和一下藥性,對懷遠來說,就不必了,濃度越高越好的。”

穆祈聽到也沒有再拖延,掰開步懷遠的嘴,将滿瓶剩下的漿液全部倒入,擡搞了步懷遠的下巴,防止漿液流下。喂完剩下的半瓶以後,一個甩手将手中的空瓶子扔給了身後的柳扶風。

整個過程步懷遠一直在沉睡,喝過漿液後似乎對冰冷的寒潭有也些習慣了,連眉頭都不再皺一下。穆祈最後幫步懷遠整理一下衣服,才起身看向柳扶風。

“要躺多久?”

“本來是七七四十幾天,但看現在的情況十日就應該差不多了。”

“嗯。”穆祈應了一聲,随後盯着步懷遠看了好一會兒,才淡淡說道,“我今晚就走,上了岸以後我會跟着族人直接去苗疆。”

“好,船已經準備好,我也已經安排好人駕船送你上岸了。”柳扶風說道。

穆祈抿了下嘴唇,最後看了一眼步懷遠,便離開了潭邊,“先走了。”

柳扶風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安排妥當後讓人帶你上船。”

穆祈面色無波地看了柳扶風一眼,沒有說什麽,先一步離開了寒華殿。回到了他們所住的院子後,穆祈先是去看了看銘兒,見小家夥睡得安穩,白白胖胖十分健康乖巧,才淺淺笑了離開。接着又去了影九影十的房間,叫醒了兩人,簡單明了的将這件事告知了兩人。

影九影十從來是直接聽步懷遠調動的,如今一聽此事都有些怔愣,穆祈卻沒有給他們時間去想,直接接着囑咐道,“影九留在島上照顧銘兒和懷遠,影十随我一同上岸,屆時先去錦川傳個話,讓李樂帶着人先行回盛京,你再挑一兩個機靈懂事的侍從跟着船上的人一起回島,照顧好懷遠。”

穆祈曾聽柳扶風說過,這一次要想完全恢複步懷遠的身體,時間不會短,島上雖然也有人伺候着,但畢竟不是自己的人,他怕步懷遠不習慣,因此特意讓影十傳話的同時帶幾個侍從回島。

影九影十雖然只是影衛,卻是影煞衛中最聰明的幾個,除了開始的震驚以外,很快就接受了穆祈的話,并且順從了穆祈的安排。影九去接回銘兒,而影十則跟着穆祈一同向府外走去。

穆祈上島的時候本就沒帶着什麽東西,這回回岸上他又是不準備去錦川與衆人彙合的,因此很多東西只有靠柳扶風備着了。好在柳扶風也夠大氣,準備了幾千裏銀票給穆祈路上用,因此很多其他的東西就不用多備了。穆祈只貼身收好了自己的玉牌和一個紫色的香囊,便和影十一道去了岸邊。

影九影十雖然大概知道了穆祈和柳扶風的計劃,但還是對于穆祈趕着夜就要離開有些費解,到了岸邊,影十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相爺,不等侯爺醒來再走嗎?”

穆祈瞥了一眼身後的無音島,無奈的笑了笑,說道,“等他醒來,就走不了了。”

等步懷遠醒了,他必然舍不得離開,但他必須回苗疆将族裏的事處理完畢,他不願意一輩子活在被追殺和尋找的恐懼忙碌之中。何況步懷遠之前那犧牲自己的做法,一直讓他心裏梗着一根刺,他已經知道步懷遠愛他,因此也希望讓步懷遠自己想明白他真正最想要最在意的事情。

影十作為影衛是不該過問主人事情的,之前脫口而出的疑問已經讓影十自己心裏一驚,這下更不敢再次深入細問,只拼命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穆祈也沒有在意,扯着嘴角笑了笑,便領着影十跟着柳扶風安排的人上了船。

45章

白玉砌的大面牆壁,每隔一段路的夜明珠燭臺,照得整個寒華殿的內殿如白晝般明亮,中心位置的一片寒潭上漂浮着一副水晶棺材,裏面躺着一個正在深睡的男人,此時他緊閉的雙眼似乎動了動,睫毛微顫,緩慢的睜開了雙眼。

步懷遠是被凍醒的,在寒潭睡滿了六個時辰以後,被凍醒了。那種寒冷的感覺比以往盛京最冷的一個冬天都要誇張,每一寸的皮膚似乎都是浸泡在冰冷的雪水當中,甚至有大量的寒氣通過身上的毛孔鑽入體內,似乎變成了一根根細針在不停地紮着他的內髒,而體內已經沉澱了二十年的那股陰寒內息也如脫了缰的野馬,開始在身體內瘋狂流竄,帶來的陰冷和疼痛感讓步懷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步懷遠從來不是怕疼的人,他的忍耐力甚至比會武功的穆祈還要好上許多,但此刻似乎也有些經不住這樣的寒氣和痛感,從深沉的昏睡中醒來。

醒來之後,步懷遠尚未取得身體的自主權,渾身無力動都動不了,只能轉了下眼球,觀察身處的環境,當看到熟悉的擺設後,也大概猜到了自己是在島上的寒華殿,而身上的感覺則應該是因為正在接受治療。

原來這就是柳扶風之前口中所說的難以承受的過程,确實十分痛苦。

閉上眼,步懷遠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入得寒華殿接受治療了,那……小祈呢?

步懷遠猛然睜開眼,剛想要坐起來,卻有一個熟悉的帶些慵懶的聲音在上方突然響起,“你別亂動,水晶棺材受不住你的折騰,如果翻下寒潭,我可不會下去撈你上來。”

靜了靜神,步懷遠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瞥過去,正看到一身白衣長袍的柳扶風半靠半躺地倚坐在內殿唯一的座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撐着下巴,眯着眼随意地看着水晶棺。

“你暫時還不能離開寒潭,就這麽躺着吧。”柳扶風擡起另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一個哈欠,擡起頭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走近寒潭,“你可睡得夠長,讓我在這等你等得冷死了。”

步懷遠聽了柳扶風的話之後就不再掙紮起身,而是放松身子平躺在水晶棺裏,這下經過剛剛折騰開始晃動的水晶棺也終于慢慢平穩下來。他微微轉了下頭,面向柳扶風,讓視線更清楚些,随後抿了抿嘴,舔了一下有些幹裂的唇,啞着嗓子問道,“說清楚。”

簡單的三個字,因為剛醒來和極低溫的環境原因,使得聲音有一種沙啞冷冽的氣息,一直溫柔的步懷遠此時仿佛受到寒潭影響,說話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哈啊……你要聽什麽?”被冰冷的視線直射的柳扶風毫不受影響的繼續打了個哈欠,淡淡說道。

“現在這個是怎麽回事?”很明顯步懷遠問的是水晶棺。

“給你治療。”言簡意赅。

步懷遠眉毛一抽,按下心情,繼續問道,“小祈呢?”

“回娘家了。”柳扶風十分正經的回道。

這下步懷遠眉頭皺得更緊了,瞪着柳扶風,“哪個娘家?那個苗疆!?”

“是。”柳扶風點了點頭“就是這個。”

“那裏的人敵友不明,你怎麽擅自就送小祈去了那裏!?”步懷遠微一沉吟,冷聲質問道。

“這是穆祈自己要求的,何況崇神族沒你想的那麽可怕,你應該相信穆祈可以應付的來。”柳扶風聳了聳肩,說道。

步懷遠聞言蹙眉輕嘆了一口氣,不再糾結,而是轉回話題到自己身上,“我什麽時候過來的?為什麽治療和你當初所說不太一樣?”

柳扶風晃晃腦袋想了想,“昨天晚上帶你過來的,你醒得比預計的還要晚一些。”走到寒潭邊半跪着,扶着水晶棺穩住,“直接泡寒潭你肯定支撐不住,用水晶棺裝載,效果會好些。”

“我體內的經脈似乎有自我修複作用,你……”步懷遠想到了什麽,有些欲言又止。

“自然,你喝了半瓶玉琉璃漿液,沒有效果的話,無音島聖物的名號它就擔不起了。”

“……那小祈呢?”

“他喝了三分之一,你是剩餘的三分之二。”

“………………”步懷遠無語,翻翻眼睛盯着上方牆壁看了半晌,才開口問道,“我要躺多久?”之前柳扶風說是七七四十九天,如今他想,應該用不了那麽久了吧。

“先躺個七天看看吧。”柳扶風微微一笑,很是随意地說道,“這段時間你莫要進食了,這裏寒氣重,餓個七天也沒不會餓死的。”

步懷遠也勾起嘴角溫柔地笑了笑,随即閉上眼不再搭理柳扶風。他還是第一次看錯人,原以為這個表弟是個淡然清冷的世外高人,哪成想實際上卻是這般愛計算不饒人的人,這回是大意着了道了。不過,步懷遠對柳扶風的小小刁難并未放在心上,只要小祈沒事就好,而且他還是相信柳扶風的。

“你醒了就慢慢躺着吧,我守了半天了,先回去睡了,若有事大喊一聲便可,我在內殿外面安排了巡查人員。”柳扶風也不再搭理步懷遠,打了個哈欠,揮了一下手,便拖着衣服離開了。

柳扶風一走,整個內殿就只剩下步懷遠一個人,殿內又恢複了他剛醒來那時候的樣子,靜得連頭發掉地的聲音都能聽到。輕哼了聲,步懷遠放空思維,盡量讓身體保持在最輕松的時刻,以迎接接下來的七日。

******

七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步懷遠在寒潭呆的這七天,可以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二個煉獄,至于第一個則是在二十年前受傷之時,當時受的痛苦也是如此令人難以忍受,如今這第二層煉獄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日醒來的時候的感覺,他現在每一天都要感受一次。

不管怎麽說,第七天傍晚,柳扶風再次出現時,已經躺了七天的步懷遠也忍不住眼睛一亮。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渾身沒有力氣的他在兩名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的侍從幫助下出了冰棺,當然……是被人直接架着出來的。

柳扶風趁着步懷遠被架着的時候,伸手探了下對方的脈搏,挑了挑眉,“你的經脈全通了,接下來好好養個幾天就可以了。”

“嗯……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步懷遠聲音很虛弱,雖然精神還算清楚,但餓了幾日早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還早。”柳扶風突然抿着嘴唇笑了起來,按照穆祈的吩咐,起碼得能答應他的時候吧。

步懷遠瞥了柳扶風一眼,沒有再問,冷靜地被人扶着走出了寒華殿。

很快回到步懷遠之前的住處,影十已經帶着照顧步懷遠的侍從從岸上回來,下人們知道步懷遠今日回來,早已經準備好了吃食。因為步懷遠餓了好些天,這會兒剛吃東西也只能吃些粥之類的,還不能吃多。

勉強喝了一碗,恢複了些體力,步懷遠才放下碗看向坐在對面的柳扶風。他好像又恢複了初見時的那個樣子,沉靜冷淡,超然物外,真是好一層僞裝。

步懷遠還沒有開口,這邊影九影十抱着銘兒走了過來,兩人見到步懷遠直接屈膝跪下,默然相對。步懷遠冷睨了兩人一眼,因為身上還沒多大力氣,也沒有去抱起銘兒,只無聲地讓兩人跪了好一會兒,才聲音微沉地說道,“起來吧。”

影九影十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步懷遠出聲兩人就默默地站起來退到一邊,他們兩雖然護主不利,但也不算什麽大問題,步懷遠從來也沒想過要為難他們。視線從影九影十兩人身上收回,步懷遠才看向柳扶風,輕嘆着說,“還有什麽要說的,一次性說完罷。”

柳扶風支着頭無聲地勾唇笑了一下,淡淡說道,“也沒什麽,穆祈臨走時把你交給我了,我就得把你治好。”說着頓了一頓,啧了啧嘴繼續道,“說起來你真是福氣好,三分之二瓶的玉琉璃漿液都能讓你的經脈脫胎換骨,完全重塑,接下來的日子你會輕送很多了。”

步懷遠哼了一下,他早上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雖然這七天內每日都痛的死去活來,但一旦經脈真正全部打通舒暢以後,那種通體順暢的感覺實在很贊,而且那一股壓制在他體內的內息,也無聲無息地融入到他自己的經脈血液之中。

“那原來要散去的內力現在已經全部為你所用,這樣你又白賺了些,減少了最少十年的努力。”柳扶風努了努嘴,繼續說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開始我會教你武功,等你學成就可以出島了。”

步懷遠皺了皺眉,沒想到柳扶風會提出這個要求,但心系穆祈的他哪有那個心思呆在島上習武?“我要先去找小祈,其他的以後再說回來!”

柳扶風冷笑一聲,“你現在這半吊子樣子,去了能幫穆祈什麽?也許關鍵時刻還要對方來救你,有什麽意義?只為了一解你自己的相思之苦?”

步懷遠聞言垂下眼眸沉默,柳扶風則是再接再厲,“穆祈費那麽大勁帶你來治療,你就這麽半途而廢嗎?穆祈可是再三交代我等你完全康複了之後才能讓你離開的。”

“……”步懷遠沉吟片刻,道,“最快要多久?”

“欲速則不達。”柳扶風冷淡地說道,“你如今基礎已有,且我聽姑姑說過,你當年受傷前已經學有小成,若你認真,最遲五年以內就可以出師了,若速度快得話,三年也可以的。”

見步懷遠還有些不甘,柳扶風又說道,“你且管放心,穆祈這回回去前,我已經派人與崇神族目前的長老聯系過,穆祈不會有事的,你有時間擔心的話倒不如直接用來練武。”

“我知道了。”步懷遠閉上眼不大高興地吐出這句。

這一天晚上是步懷遠這之後三年內休息的最好的一個晚上,從第二天開始,柳扶風就開始教其武藝,之後的三年,步懷遠為了盡快出島,拼了命的學習,他本就是習武的好料子,之前不過是因為經脈被毀無法習武,如今隐患已除,甚至還有着知識基礎和那不知名的內息相助,學習起來更是一日千裏。

除了睡覺和會抽時間陪陪兒子,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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