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第二章,前來報道

“今天都第三個了。”霜鐘望着正在辦理章程的百裏花影道:“你最近是在抓賊?還是賊往你身上撞啊。”

“我怎麽知道。”

她無奈嘆氣,自她和樂正餘亦的交易開始至今已經是第三天,三天內有八個賊前來找她投案,每一個都認錯态度誠懇,積極配合。

她不解的問來的每一個賊,那些賊各個喜笑顏開:“畢竟是盜帥的吩咐,盜帥是行業标杆啊。标杆指派我們做事哪裏有不做的,而且……來一次賺的銀子比我們偷要多不少。”

“行業标杆。”她半晌才接受了這個形容:“我看是行業敗類才對。”

第四天的時候,小侯爺親自領着人來了淩月閣,一進門便是輕浮又輕揚的語調:“花影妹妹,可有想哥哥我啊。三日未見,妹妹又漂亮了啊。”

她嘴角微動,克制了許久,才忍住沒有将手中的茶碗扔出去。

“侯爺,這幾日我們在雲天齋四面探看了許久,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那扳指怕是找不回來了。”她将這幾日的結果說明,誰料樂正餘亦搖頭:“你們盯着一處當然找不回來了。走吧。”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腕。

“去哪?”她往後退了一步。

“還能去哪,查案啊。”

站在聚寶齋門前,她頗為不解的問:“我們要查的雲天齋的扳指,侯爺,您跑來這兒做什麽?”

“你知道這世上沒有偶然嗎?”

“世上沒有偶然?”她困惑的時間裏,那人已經擡步而入,她追上前去,黃鐘正在四處尋找暗格,似是認為這其中有暗道。

樂正餘亦望着滿屋子爬山虎一般貼着牆壁和地面而行的人,不由的笑出聲,孩童般幸災樂禍:“果然在淩月閣當差是個苦差事啊。”

小侯爺四下看了一圈:“怎麽不見掌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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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走來了一小厮:“回侯爺的話,掌櫃的這幾日傷了心,便在家中休息。”

樂正餘亦順手取來了一旁的賬本,面犯笑意:“這賬本平日裏面都是誰寫的?”

“都是掌櫃的寫的,掌櫃的平日裏面不放心旁人做事,事事都親力親為。”

他将那賬本放回原處,又問:“你們掌櫃家弟回來了沒有?”

“回侯爺的話,還未回來,不過遣人送信說是月末就能回來。”

“這樣啊。”小侯爺拉長語調與黃鐘對視上。

“不知道小侯爺有何指教?”

他收斂了眉眼而後笑道:“聽說文鎮是個古玩瓷器字畫的集大成者,想來那裏會有很多能作假的能工巧匠哦?”

黃鐘蹙眉,只見小侯爺蹲在地上撿起一葉飄零而入的綠意:“何必拘泥于這小小的一室倉庫呢?細想想背後的事情。以我看啊,不僅僅只是盜竊這麽簡單的事情哦~~花影妹妹,咱們走吧。”

他拉着她腰上的玉珏,拖着人往街面而去。

二人行到一處似是販賣古董的商家,小侯爺道:“你去問問,他們這幾日可有丢什麽東西。”

“我?”

“本侯身驕肉貴的怎麽能去做問話這種活呢?”他伸手示意道:“去吧。”

她從商鋪行出來,本該站在原地等待她的人,卻不見了蹤跡,她四下環顧一遍,望着站在街頭正在給小孩買糖葫蘆的人,一臉不解。

“你叫我去查案,你自己跑來買糖葫蘆。”

“別那麽大火氣啊。”他将手裏的糖葫蘆四散分給街頭的孩子,轉頭遞了一只到女子面前:“吃吧,案子要慢慢查,着急也不會有線索出現的。”

她接過那糖葫蘆憤恨的咬了一口:“掌櫃的說他們店裏丢過一個雕着龍紋的玉镯子,不過三天之後就自然而然的還回來了。他便沒有聲張。”

樂正餘亦蹲下身子,揉着其中一個孩子的額角:“你們可知道最近有哪些人家丢東西?”

“我知道,我知道。”其中搪瓷雪團丸子一般的兒童開口:“東街的彙聚齋,雲天齋,西街的天華齋,聚寶齋還有北街的幾個商鋪全都丢了東西。”

“你如何知道的啊。”樂正手裏還有三串沒有分散出去的糖葫蘆:“你告訴本侯爺,本侯爺再給你一根。”

那面團捏的孩子眨着眼睛天真道:“我娘說的,他們婦道人家整日就喜歡聚在一起說這些東西,我耳朵都快要聽出繭子來了。”

“哦?”樂正餘亦将糖葫蘆給了孩子,又道:“早點回去吧。”

看着孩子們如鳥獸飛散。樂正餘亦便轉身領着花影往東街行去。

“你要去雲天齋嗎?”她急匆匆的追上那人的腳步。面前的人卻突然駐足,驀然轉身,驚豔萬千。

她也連忙停下腳步,心緒有些驚然,他當真是絕美之人,稍稍回神女子道:“幹嘛?”

“你要是破了你們長閣大人都沒有破了的案子,是不是……比抓賊來的要有用啊。”

“怎麽可能,那個案子根本就沒有頭緒好不好?我怎麽可能破。”

“有什麽不能破的啊,不就是監守自盜嘛。”他說的如此理所應當。

“你說什麽?”

樂正餘亦嘆氣:“你們啊,真是榆木腦袋,一會兒再和你說這個事兒,你先陪我把事兒辦了。”

随着他入了彙聚齋,那邊的丢失的東西也已經歸還。

再是雲天齋,沒有歸還。

他站在暖春的豔陽下蹙眉:“果然如此。”

她滿目不解。

小侯爺生出幾分嘲諷之意,眉眼彎彎笑道:“花影妹妹,你想不想破案?”

“破什麽案?”

“聚寶齋的失竊案。”

她堂皇的冷笑出聲:“我們長閣大人都沒有辦法,你有什麽主意?”

“我說了,你想還是不想。”他并未多言,而是直視着面前的女子:“你可想?”

春風送暖,她的掌心亦是一片火熱:“想。”

“那就好。”他燦然而笑。

随着他再次回到聚寶齋門外,小侯爺指着來往行人,以及商鋪之中探頭看熱鬧的婦人:“其實,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很重要,你們這些兵啊,遇上案子只知道問一些重點,其餘的細節絲毫都不在意。”

“你懂什麽。”她反駁道:“辦案多了自然會有直覺,長閣大人們那都是多少案件辦理下來的經驗,你懂什麽。”

“你膽子很大啊,認識才幾天啊,你就敢這麽和本侯說話了。”

花影咬牙切齒道:“裝什麽侯爺啊,你這個賊。”

“好好好,我是賊,我是賊,本侯不和你計較。”他攏着扇子領着人往四周的商鋪行去。

胭脂水粉店中,婦人們正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有店家見二人進店,便谄媚笑道:“二位來看看我們這邊新上的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貨色,這幾日城中梨花盛開,都是最好的花籽蒸成的花露,這花露成了香氣又成了香粉,姑娘家用在身上那可是最好不過的,二位這邊請。”

樂正餘亦眉眼稍稍一勾便若花枝灼灼,他也知其然,總能很好的運用自己眼波之間的魅意。百裏花影瞧他對着那邊的婦人悄然一笑,那方便是芳心一動,雙眸微癡。

“果然是賊。”她小聲叫嚣着。

樂正餘亦取了一塊香粉在鼻尖細細做聞:“嗯,掌櫃,這個是花香?”

“這可不是花香。”掌櫃搖曳着身子扭捏前來,高舉着扇子微微拍下:“公子好眼光啊,這可是檀木凝成的香氣,可金貴呢。”

見樂正餘亦一身紫衣玉翠,腰側的那塊紫玉更是身份彰顯,氣度非凡,一瞧便是貴胄人家,店主似是瞧出眼前人的身份,往後退了一步,謹慎道:“我們這小店也是好不容易才取來這麽一小盒,公子若是喜歡便便宜一些讓給公子。”

“哎?”他搖首:“既然是掌櫃心愛,也不好奪人所愛。”轉瞬望向百裏花影:“花影妹妹看看吧。若是有喜歡的,本侯可以送你。”

“閉嘴吧你。”她怒瞪着他:“你帶我進來幹什麽?”

“所以說,你們這些人啊,真是一點靈性都沒有。”他恨鐵不成鋼的往後靠去,那方的婦人們都似有若無的将目光探來,似是在議論他的身份。

他擡首眉眼含笑。

“什麽靈性。”她嫌惡的盯着他目色之中的輕浮之色:“你要是……”

“哎?”他并未理會百裏花影的怒意,而是故作無辜的指着對面的聚寶齋道:“哎?各位姐姐,你們都探頭看些什麽呢?這對面的聚寶齋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這美男子說話自然與旁人不同,先不顧身份,那方的店主們都争先恐後的嬉笑起來:“哪裏就是什麽奇怪的地方。”

其中一個笑道:“這聚寶齋失竊了。”

“失竊了?怪不得這麽大陣仗呢。”他再舒展一笑:“我聽說這聚寶齋的掌櫃病了,可是這個原因呢?”

“可不是嘛,他家媳婦一大早就去保和堂請了大夫,聽說是傷心過度,昨夜吐了好幾口血呢。”

“吐血啊。”他佯裝驚愕的惋惜道:“哎,那可真是苦了這夫人。”

百裏花影咬牙看着他與那婦人們眉目傳情,心中不滿越漸而起。

那方婦人眉眼一轉,冷笑道:“有什麽好苦啊,我看她啊,心裏不知有多高興。”

“高興?”樂正餘亦笑道:“有什麽好高興,這夫君亡了,她可就成了寡婦,這有何樂?”

“瞧公子你就不知道,這聚寶齋的二掌櫃與那大掌櫃的夫人私通啊。”

又一婦人眉眼蹙在一起頗為厭惡的開口:“這都是街坊鄰居盡知的事情,唯有那大掌櫃還整日樂呵的一口一個二弟,一口一個夫人,将他二人當做寶貝呢。”

“可不是,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周圍的男人說她是仙女下凡,她便真當自己是仙女下凡了。”

樂正餘亦嘆惋:“這樣啊。”

百裏花影心尖錯了跳動,只一股羞愧湧上心頭,收斂的雙眸靜靜的站在樂正餘亦身邊,聽着他将那些夫人的話一一套出。

聽了那些婦人們唠的家常,小侯爺取了一旁的一盒香粉付了銀子,将那香粉揣進懷中領着百裏花影離去,站在西街街頭,滿頭瓊花飛舞。漫天花雨之中,他搖着扇子溫然一笑:“花影妹妹,你覺得,咱們如今要去何處呢?”

那人雙眸之中并沒有居高臨下的膚淺,倒是多了幾分信任的詢問,她收了偏見道:“我覺得……去保和堂一趟。”

似是有些驚喜,他眉宇稍揚:“為何?”

“掌櫃的三日前雖然大哭崩潰,卻還不至于吐血,方才聽了婦人們之言,總是應該細細問過病因才對,為了防止那掌櫃夫人暗下殺手。”

“沒錯。”他收了手間的扇子,轉身嬉笑起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花影妹妹果然有些當名捕的天賦。”

再之後,便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她走在前,他跟在後。

北街盡頭并沒有東街與西街那般喧嘩熱鬧,更多的是幾分收斂的煙火之氣。

保和堂開在街角,遠遠便是藥香幽幽纏骨之意。

正值晌午店中并無人,僅有一憨憨瞌睡的小夥計,四面藥香白煙,店鋪陰涼含着水汽,不似人間景色。

“南宮大夫呢?”他輕扣了門框,似是怕驚了那小夥計的瞌睡,只是輕輕開口。

那方的小夥計立刻醒了神,似要跳起來一般直起身子,雙眸還是恍惚的,細瞧着那邊的小侯爺最後惶恐的道:“大夫出門去了,一時半刻回不來。公子可是要抓藥?若是抓藥且把藥方給……”

“不了,不知大夫去了何處?且有急事要尋。可否告知?”

“自然,就在西街的徐掌櫃家裏,就是聚寶齋的掌櫃。”

“哦,這般啊。多謝。”

百裏花影蹙眉與他往原路行去:“真是奇怪,什麽病要看這麽久?”

“誰知道是什麽病呢。”小侯爺領着她往隐蔽的小巷子走去,她不解:“走這裏做什麽?”

“走路太慢。”停在盡頭,他向着那邊姑娘伸出手:“抓着我。”

“做什麽?”

“你知道亦羽門主聞名于天下的除了盜帥之名外,還有什麽嗎?”

她蹙眉:“輕功……”

下一瞬便被往高處帶去,腰上是那人有力的手臂,四面除了猛襲來的涼風,便是那人身上似蘭非蘭又如杜鵑的冷香氣味,可靠在一起的體溫又溫暖的叫人心生缱绻。

落在一處屋頂,那邊的人絲毫沒有留戀的松開雙手,并無半分輕薄之意。

她不解的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卻指着園中的景色道:“早就聽聞聚寶齋的收益極高,沒想到住宅這麽豪氣啊,雖然比不上皇城……卻能南山的園子一較高下了。”

“君言王本來就清廉。”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與我喝一夜的花酒,就是尋常百姓家好幾年的吃食呢。”

“你既然知道,還去喝什麽花酒?拿那些銀子去救濟窮人不好嗎?”她随口回答道。

卻不料那邊的人冷笑起來:“我可沒有那麽大愛,本侯只要自己過得幸福美滿就好。濟世救民這種事情還是交給你們這些心中有大義的人去作吧。”

“搞不懂你。”她低下頭去看那邊的庭院。

轉瞬身邊的小侯爺便若雲煙便消失在她身旁,待她看清時,那人已經落入園中往園中深處行去了,似是有目的的往房中深處而去,她呆愣的站在高處,一動不敢動。

待那人回來,手裏多了一份藥方。

“你居然當着我的面偷東西?!”她怕被旁人發現,極其小聲的在他耳邊叫道。

小侯爺絲毫未放在心上,将藥方在陽光下攤開:“都是些清熱解毒的藥。哎……我也看不懂啊”藥方遞交到花影懷中:“你看的懂嗎?”

“我又不學醫。”

“我也只知道些皮毛。”

二人對着那藥方發愁,百裏花影似是想起何人,拉着他的衣袖道:“我們副閣大人大呂從前是禦醫,醫術也是名冠天下,要不……找他看看?”

他眉宇稍揚起,淺淺一笑:“你現在不說我是偷得了?”

“你這個賊!”

“我本來就是賊。”他拉着女子的手腕,轉瞬消失在煙雨樓臺之間。

副閣大呂是個其實溫和的中年人,盯着那藥方細看了許久道:“這藥方之中的商陸劑量未免多了一些……而且商陸這種東西脾虛者應該少食用。”

“那食用多了可會有性命之憂?”

“這商陸本就有毒之物,加上這位病人本就脾虛,若是按此劑量食用,性命怕是堪憂啊,便是不堪憂,也多有其他惡果。”大呂再問:“你們從何處得來的藥方?此藥方頗有誤人性命之意啊。”

“來不及解釋了。”百裏花影拉着樂正餘亦道:“快走,咱們去阻止徐掌櫃喝下那藥。”

樂正餘亦卻攔住百裏花影的急躁,指着那藥方上的藥材道:“你難道不想要了解一下,這位大夫為何要給這位掌櫃開這樣的藥嗎?”

“還能為何?自然是那位夫人指使啊。”

“是嗎?”樂正餘亦笑道:“那為何……至今還沒有人去抓藥。”他低下頭:“我看這一家子蛇鼠一窩沒有一個是好人。”

“你胡言亂語什麽呢?”她蹙眉:“快點将這東西送給黃鐘大人,叫他定奪。”

“怎麽定奪?”他轉身對着大呂彎腰施禮,領着百裏花影出門:“這藥方是我偷來的,成不了證據。”

“那怎麽辦?”

“怎麽辦啊。”他嘆氣:“你去找你的大人,我把藥方還回去呗。”

可轉念他還是無奈嘆道:“我問你,如果說夫人當真要殺徐掌櫃,夫人害徐掌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這大夫為何要害掌櫃呢?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為何要害?”她直言道:“當然是拿錢辦事啊。”

“咱們去醫館的時候,明顯感覺到那醫館有股遠離紅塵的溫和之意,店中除了藥香并無其他奢華之氣,将醫館做成那副模樣的人,不太有可能拿錢辦事。”

“那是為何?你說?”她只覺得面前的人荒唐,卻又期待他的答案。

那邊的人将藥方收入懷中,笑的一臉得意:“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你們淩月閣的人。”

“你!”她氣結,卻不知道如今該如何做事。

“既然有謎團了,那咱們去查呗。”他問:“你覺得應該從什麽地方查起?”

她低下頭,聽話的開始思考:“藥方沒有問題,從頭至尾都是同一個人的筆記,不可能作假……那,要弄清楚這個藥方到底是不是大夫所寫。如果是,他為了什麽,如果不是,那……又是誰寫的。”

小侯爺淡然點頭,轉頭望着天空的顏色:“那你自己查去吧,我要去找南山喝酒了,明日再見吧。”

眼瞧着那人要消失在蝶影花香之間,百裏花影上前拉住那人的衣袖:“你就這麽走了?!”

“嗯,我約了南山喝酒,他最近被南鬥賜了婚,正是不爽的時候。身為兄弟怎麽都要陪他一醉解千愁吧。”

“解千愁?”她指着園外的長陽城道:“如今怕有命案發生,你居然要陪旁人解千愁。”

“是啊。”

“你怎麽這麽沒有心啊。”

樂正餘亦荒唐笑道:“我對旁人能活多久沒有興趣,只要我自己能安全的,幸福的活下去就好了。”他點着少女的額頭笑道:“你最好認清咱們兩個關系,本侯并非受制于你,不要惹我,更不要妄想能插手我的決定,好嗎?我雖然舍不得殺美人,但是……為了保全我自己,不介意讓你去地府走一遭。”

總是這樣,這個人總是嘴角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看似親切有禮,實則心狠手辣。她得知了這個人的秘密卻毫無勝算,反而處處受制與他。

“別這麽看着我。”他依舊笑着:“還是說你想要随着我一起去找南山喝酒?”

“不必了,多謝侯爺。”

他眸色越漸明亮,轉身大搖大擺的離去。

百裏站在春色百花之間盯着那人遠處的身影,滿目荒唐。

“樂正一族,都是天之奇才。”

身後傳來老邁長嘆的聲音,她回頭看去只見主閣大人正盤着兩枚玉珠,眉眼含着威嚴與溫和:“在侯爺身邊幾日,可感覺到這一點了?”

“參見主閣大人。”

“嗯,起來吧。”

花影有些委屈的蹙起眉宇:“他……是個瘋子。”

“哈哈哈。”主閣無奈的笑嘆道:“這世上哪裏會有好相處的才子呢?他雖然性子乖僻,口舌不饒人,卻也是處處為你着想,莫要帶着偏見與他相處。能學的東西,很多。”

“能學的?他?他身上除了……”她欲要說出賊性,可轉念又開口:“死性,我半分其他的光色都未曾看過。”

主閣眉眼溫和:“日子還長着,你們二人慢慢磨合吧。他那顆徹底深藏的赤子之心,遇上你這紅衣若火的性子,也不知……會有什麽樣的因果出現。”

“徹底深藏的赤子之心?”

她并未得到答案,那邊的主閣幽幽的往別處去了,淩月閣中四面行走的人皆是繁忙,她望着還未落下的日頭,轉身往西街跑去。

行到西街,仰頭便看到一道黑影從徐府跳出,是樂正餘亦前去還藥方的身影,她轉身往聚寶齋跑去,只見黃鐘正坐在倉庫門外盯着一封信發怔。

“長閣大人。”

“嗯。”黃鐘将那信件遞到花影手中:“你看看這個。”

她細看。

文城近日多出車馬,山賊于城外截獲,卻不料盡是假貨,數量多達數十件。

“這……”

“綠绮侯爺說過之後,文鎮有擅手藝人,這封信就過來了,像是計劃好了一般。”黃鐘低下頭,捏着手中的念珠:“這批被截獲的假貨,已經派人去核實,若是與聚寶齋的貨物相同,這個案子就明朗了。”

“明朗?”她蹙眉:“如何明朗?”

“寶物失竊的消息想必已經全城皆知了,不久就會南國盡知,這個時候全天下喜好文物者都會妄想找到那偷取東西的賊,将自己心愛之物換取回家,文城之中能工巧匠極多,他們将所有丢失的寶物盡數仿做出來,以假亂真,自然能賺個盆滿缽滿。”黃鐘蹙眉:“也就是綠绮侯爺所說的……并不僅僅只是偷盜案這麽簡單,而是蓄謀已久的大案。那些虛假文物一旦流入市中,只怕有不少傻子會買,真文物不知蹤跡,假文物猖獗市場,又是一場大騷動。”

他冷笑:“還真的是要感謝那群山賊,不然當真要出事情。”

她恍然,略思量之後将今日和樂正餘亦打探到的所有事情盡數脫出,藥方一事猶豫再三還是咽下喉頭。

“總之,那家夫人應該是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女子。樂正餘亦還說咱們淩月閣的人只知道靠直覺辦案都是蠢貨。”

“哦?”黃鐘面色一黑,笑:“水性楊花?那位侯爺告訴你,我們靠直覺辦案都是蠢貨?”

“他到是沒有明說,不過就是這個意思。”她聳肩:“長閣大人,咱們可要去徐府查看?”

“自然。”黃鐘領着百裏花影往徐府的方向行去,半道上他又問:“那位小侯爺可還有再說些什麽?”

“說些什麽?”她細想,猶豫的道:“他說那一家蛇鼠一窩沒有一個好人。”

“哦?”黃鐘覺得有趣,領着百裏花影往街巷深處去了。

徐府內傳來濃重的藥香,百裏花影速速往裏院而去,迎面遇上一白衣翩翩的少年郎,那人面色極冷卻英俊至極,仿若冰山凍雪之中的雪蓮。

側身而過,黃鐘熟絡的與那人笑道:“這不是保和堂的南宮大夫嗎?”

“長閣大人好。”

“嗯。平日裏面都不見你出堂,怎麽今日來這徐府了?”

被稱為南宮大夫的人冷笑,眉目寒冷道:“有人砸了我的招牌,我過來收拾一下。堂中還有事情,便不多留了。”

“砸了你的招牌。”她小聲問道:“那藥方是你開的?”

豈料那南宮大夫不耐,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道:“去問餘亦那小子。”

她一驚。

“長閣大人您認識他?”花影盯着那人的背影:“怎麽怪裏怪氣的。”

“名醫都是有些小性子的,那是保和堂的南宮昭雪。玉人山莊的少莊主。咱們淩月閣的大呂副閣,曾經在他手下學過三年醫術。”

“什麽?”她堂皇問:“那個人?那麽年輕?怎麽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的。”黃鐘笑:“咱們主閣還跟着綠绮侯學過笛子,結果因為天資不夠被綠绮侯放棄了。”黃鐘盯着花影面上不知名的嫌棄笑道:“你這個是什麽表情?”

“沒什麽表情,只是覺得綠绮侯就是樂正餘亦這件事,實在是讓人不爽。”

“樂正餘亦啊。”黃鐘讪笑起來:“人間樂仙,少年喪雙親,自幼遠遁江湖,僅是那般年歲便将《雲殇》一曲奏的天下皆知,其中孤苦,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孤苦?”百裏花影将這個詞和那個整日威脅她要殺了她家人的樂正餘亦聯想在一起……

“可能你們對他有什麽誤會吧。”她搖頭晃腦:“我看他好的很,整日陰險毒辣的。”

黃鐘笑而不語。

是啊,那畢竟都是十年前的事情。

長陽城裏還記得那件事的人,已經不多了。

屋中,掌櫃的半卧在床榻上,整個人都泛着半死之态,帷幔之外站着一美然的婦人。

“夫人好。”

“長閣大人安好。”那夫人生的秀雅細瞧着便是我見猶憐,楚楚可人。

花影瞧着黃鐘與那夫人對話的模樣,似是相熟的模樣。

“長閣大人?”

“嗯?”

“認識啊。”

“嗯,我表妹。”

“!!!!”花影往後退了一步:“我剛剛和您說她是水性楊花不知……嘿嘿的女人這句話,您能不能當做沒聽到?”

“不能。”

“……”得罪上司……估計上升空間不大了。

“方才來了一位南宮大夫給了我們藥方,還将早上一位南宮大夫開的藥方交給我,說是叫我交給衙門。”女子窈窕溫婉的将藥方遞交過來:“長閣大人,不知道……這藥方可是有什麽問題?”

“不知道,待我回去細看才能知道。”他又問:“早上那位南宮大夫現在在何處你可知道?”

“他早上瞧完我夫君之後便離去了。”

“你可還記得那大夫的模樣?”

女子有些猶豫的開口:“他……長得沒什麽特色,還一直都低着頭,我也太瞧見。不過……保和堂的大夫一向是城中最好的,我們也都不太注意。”

花影搶先問道:“那你們有按照早上那位南宮大夫開的藥方抓藥嗎?”

“未曾。”女子掩面嘆道:“老爺說抓藥不急在一時,所以叫我們明日再去。”

百裏花影愕然:“什麽?他叫你們不要抓,你們就不抓了?”她頗為不解:“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們就這般兒戲嗎?”

“這可不是兒戲。”女子蹙眉:“只是老爺的話,我們哪裏有不聽的道理。”

她往後退了一步:“長閣大人,這裏交給你,我去保和堂一趟。”

黃鐘低下頭看了她一眼,對她揮手:“天色見晚,你女兒家的小心一些。”

“是。”

北街的保和堂前依舊藥香幽幽。

她推門而入,只見那白日瞌睡的小厮正靠在一旁休息,瞧着她就笑問:“姑娘可是找大夫?”

“你們大夫去哪了?”

“大夫至今還未回來呢。”

“今日我前來的時候你說過你們保和堂的大夫去了徐府。”

“是啊。”那小夥計笑的開懷:“我們大夫還是第一次出外整治病者,我們都吓了一跳。”

“去的可是南宮大夫?南宮昭雪大夫?”

“當然不是了。”小夥計歡騰笑道:“南宮先生甚少來藥鋪的,平時裏面藥鋪都是我們和常大夫打理。”

“哦?那……這常大夫在京中可有名?”

“有名?”

“就是,可有人認識他的臉?”

“這……我們常大夫年輕的時候臉燙傷了,常年帶着紗笠,平日裏面就算是整治病人,也會害怕吓到病人,一般都是躲在帷幔之後給病人整治的。”

“這樣啊。”她恭敬笑道,轉身往街上去了。

站在街頭,她望着西邊貴胄長居的長街:“樂正餘亦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與南宮大夫是舊相識。

想來文鎮外截取假貨的山賊也是他安排的,帶她來醫館識破假冒的南宮大夫也是故意的。他分明從一開始就知道徐家的真相,為何還要繞這麽一個彎子?他到底要做什麽?

正在花舞樓喝酒的侯爺望着對面冷色無趣的南宮昭雪道:“你冷着一張臉,連酒都不好喝了。”

“你既然發現常辭有異為何不速速告訴我。”

“我告訴你了啊,我發現之後不是立刻叫南山去找你了嗎?”他滿不在意的笑道:“別生氣啊,不就門下出了個叛徒嗎?我們行舟門每年都會出叛徒的,你們玉人山莊這麽多年才有常辭一個,算是輕巧了的。”

一旁藍衣若海的君言王爺笑道:“到底怎麽回事兒啊,我怎麽聽得莫名其妙的?”

“這幾日他們玉人山莊和神農谷正在選江湖第一藥莊,這個時候要是傳出來南宮大人治死人的消息,想來……嗯,玉人山莊是毫無競選的資格了。常辭這個家夥應該就是被神農谷買通的吧,打算給玉人山莊抹點黑。所以,咱們常辭呢,就冒充南宮大夫去了徐府,開了個奇怪的藥方打算把人治死。”

小王爺笑道:“哇,江湖險惡啊,不得不防啊。”

“你們兩個還笑?!信不信我給你們酒裏下點東西?”

“不過……”小侯爺指着角落裏面昏睡的常辭:“人呢,南山幫你抓了回來,你打算怎麽處理啊。”

“怎麽處理?”他冷笑:“閹了他。”

夏侯南山笑道:“你這麽毒啊。餘亦,你快勸勸他,做人要厚道。”

“別啊。這有什麽好玩的?聽我的,廢了他的手腳,直接扔到街巷裏面,叫他在陰暗的角落裏面好好的檢讨一下自己的人生,而且對你而言還沒有任何的威脅,絕無後顧之憂,最好啊,叫他這輩子都沒辦法開口說話,割舌頭也不錯啊。”他喝着酒,多情的笑着。

夏侯南山收斂了笑意并未開口贊成他的言語。

倒是那邊的南山昭雪冷笑起來:“你這個心狠手辣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一改?”

“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小侯爺笑意缱绻:“我改什麽啊,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是啊,挺好。”南宮轉身提起還在昏睡的人,破窗而出。

桌上餘酒尚溫,夏侯南山道:“餘亦,你為什麽要插手淩月閣的事情?”

“我沒有插手啊。”他嬉笑起來:“只是淩月閣有個很好玩的人,我在京中無趣,你又要大婚了,我自然要找個玩伴啊。”

“你也真是無聊。”

那方的窗不斷的湧進涼風,樂正餘亦道:“我一個人自然會無聊啊。”

“對了。”夏侯南山似是想起什麽一般笑道:“常辭被我抓住後,我逼問了幾句,他說的話,大多數我都理解,可是……他了一句,我做的不過是雙贏的事情。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樂正餘亦将杯中酒一腔而盡,笑意若燦陽露水般清雅潋滟:“哦?果然如此嗎?”

夏侯南山盯着那人雙眸之中盡數了然的壞意,暗暗搖頭,此人自從歸來便在算計着什麽,自幼一起長大,夏侯南山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心疼地望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第二日清晨,百裏花影推開家門,只聞到一股清涼的冷香,帶着幾分酒氣,她仰頭看去,只見家門外的繁花叢前醉卧着一個人,那人一身紫衣舊紗,面勝千嬌,眼眸即使合上也似美玉一般俊美。

“你一大早在這裏做什麽?”她走到那人面前推着他的肩頭:“起來了。”

小侯爺睜開一雙美目:“你不知道叫醒我這樣的美男子是要溫柔的嗎?”

她不願理他,便無言的在他身邊蹲下:“侯爺,你葫蘆裏面到底賣的什麽藥啊,我怎麽覺得我一點都看不穿你呢?”

“看不穿就不看啊。”小侯爺嬉笑起來:“本侯和你說個事情。”

“哦,你說。”

“你們淩月閣忙了半天,很有可能是為他人做嫁衣哦。”

“為他人做嫁衣?”她的問題被那人延長,小侯爺揚眉得意道:“昨日假冒南宮大夫的常大夫已經被江湖人士抓到了,我本來想要過來的,但是人家不願意給我。沒有辦法只能簡單的詢問兩句。你猜猜看,我問道了什麽。”

她驀然瞪大雙眸:“什麽?”

小侯爺單手托腮笑的天真爛漫:“我就這麽說了?你半點好處都不給我?”

她嘆氣似是已經習慣了這個人的無厘頭,盤膝而坐:“你說說看吧,你想要什麽好處?”

“哎?”他從花叢之中坐起身,滿身都豔色的花瓣,如墨的長發上也沾上了不少:“這個……我還沒有想好,不如,你先欠着吧。”

“成,我欠着。”她問:“你說說看,你到底找到了什麽?”

“那張藥方致命,那位徐掌櫃他是知道的。”他站起身也不顧那一身的花瓣:“他是故意的。”

“故意!”

二人晃晃悠悠的行到西街,因為還是清晨,聚寶齋門外并無淩月閣的人。街角的面攤飄來湯水香氣,小侯爺轉身就往面攤走,百裏花影速速追上:“你說話不能說一半,為什麽你會那麽說?證據呢?”

小侯爺笑着對面攤的小販道:“兩碗面再來點餃子還有別的什麽嗎?”

“還有鹵牛肉呢,客官來一盤?”

“來一盤。”

在聚寶齋對面坐下來,小侯爺依舊顧着和小販說話,百裏花影只能低下頭喝茶。

二人的話題慢慢的就轉向了聚寶齋。

小販頗為唏噓的說:“這聚寶齋的大夫人是個大好人啊。”

“好人?”小侯爺笑道:“可是,周圍的婦人們都說她……”他做作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無法開口的幹笑了幾聲。

那邊的小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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