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禦,你的生日就快到了,想要什麽?」
「嗯……」千禦還在想著祈沙的事情,盯著桌上的文件發呆,完全沒有聽見身旁的人在說什麽。
「你怎麽搞的!」魅寧生氣地拍了他一下,轉身跳上桌子,「我休假回來以後,你就一直這麽呆呆的,誰在外面欺負你了?還是又被客人投訴了?你告訴我啊!」
「沒事,大概是工作太忙了。」千禦笑了一下,贊嘆這個女孩随時都保持著旺盛的精力。
魅寧是他的監護人霍寧的妹妹,她美麗而聰慧,善於從各種灰色渠道收集訊息。在經營非法生意的「BLUE PANSY」中,她是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你騙誰?我跟你認識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聽說過你這個模範員工會累!」她不相信地瞪著千禦。
「好吧,我告訴你,」千禦只能随便找借口,「其實我是覺得自己老了,一想到過生日就頭疼。」
魅寧又瞪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哼,暫且相信你。不過你看起來還很年輕,真的。」
「謝謝你。」
「那說吧,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聽到魅寧這樣問,千禦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祈沙的臉。
「沒什麽想要的。」他趕緊閉了閉眼睛,把那個幻影從眼前趕走。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自己挑選了。」魅寧笑笑,說完就一陣風似的跑了,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千禦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猜測今年又會收到什麽。
西裝領帶,還是模型手辦?或者最新的全年份雜志期刊?魅寧的觀察力超群,有時候千禦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麽,她就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一切。
千禦看了看手表,準備收拾東西回家,今天晚上還要去談一個客戶。
在經過魅寧辦公室的時候,他發現那個女孩正盯著公司內部的監視錄像,目不轉睛地看著。
魅寧這一走,就好幾天都沒來找千禦。以往他的生日快到的時候,她總會比平時跑得更勤。千禦猜來猜去也想不透這個女孩究竟準備了什麽禮物,不過無論送什麽他都會喜歡,魅寧是唯一一個他能稱之為朋友的人。
只是,希望那家夥不要送什麽奇怪的東西就好。
他嘆了一口氣,習慣地翻動案頭的電話本,很自然又翻到了那個熟悉的號碼。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和廉先生打電話了,是不是應該去問一下祈沙的情況?這個時候去問,他應該也不會再懷疑什麽。
就當是出於朋友的關心吧。
千禦冷靜地按下數字,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他現在已經不會再在想到祈沙的時候心跳不止,也能把思想集中在其他事情上了。由此他更加肯定,自己對祈沙的感情,不過是小小的同情。
電話響了很久,廉先生才接了起來。他的聲音似乎有些無精打采,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廉先生,是我。」
「千禦?好久不見啦。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哦?和您的情人們有關嗎?」廉先生的話讓千禦立刻緊張起來,謹慎地問。
「你真聰明,說得沒錯。」
「是哪一位這麽不懂事?」
「還有誰呢?還是那個最讓我頭痛的祈沙。你知道嗎?他後來又病了。我不是他的傭人,沒有功夫整天看護他。如果知道他這麽病弱,我真該一開始就拒絕把他領回去。你手裏有這麽多客戶,或許會有人喜歡這種類型的……」
廉先生煩惱抱怨的話語,讓千禦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廉先生連連喊著「喂喂」才清醒過來。
「千禦,你在幹什麽?很忙嗎?」
「不……不是的,很抱歉。那……祈沙……他現在在哪裏?」
「這和你無關吧?」廉先生似乎有些不耐煩。
「我……只是問一下……那個……其實……」千禦皺著眉使勁甩了甩頭,讓自己冷靜下來,「……事實上,我曾經想過将他招進我們的公司。」
「哦,是這樣?難怪你對他特別在意。不過已經晚了,我叫人把他賣到俱樂部去,換了一筆錢。反正他也是個沒有父母的流浪兒,不管在哪裏賣身都一樣。好了,不談這些影響情緒的事了,我現在要去忙了,改天請你吃飯。」
緊接著「喀噠」一聲,聽筒裏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千禦連電話都不知道挂斷,就這麽呆呆的站著。
俱樂部?
他突然猛力抓了一下頭發,沖出辦公室。
紅燈區的夜晚像是被灌了迷藥的一般,處處一片瘋狂的景象,西裝革履的千禦在這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管他走到哪裏,周圍的男男女女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滿臉焦躁的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跑到這裏來,挂斷電話之後,他的腦袋裏一片空白。等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裏亂轉。
這是城裏俱樂部最密集的地方,混亂而低俗,幾乎脫離治安的管轄。
如果不是因為千禦身上帶著「BLUE PANSY」高管的徽章,俱樂部的保安根本不會讓這個兩眼發紅的家夥往裏走。可即使這樣,胡亂轉了一大圈以後,他還是沒有發現祈沙的蹤跡。
千禦走出最後一家俱樂部的時候已經是淩晨,直到現在他才覺得渾身無力,歪斜地倒在肮髒的街角,沿著路燈杆滑到地上。
第二次了,這是第二次祈沙把他弄的發瘋。稍稍休息以後,那天在書店門口看見他時的那種煩躁又湧了上來,千禦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為什麽要找他?找到又怎樣?他又不是自己的私有物!
他坐在地上胡亂抓了抓頭發,深吸了幾口氣,站起來準備回家。周圍的廢紙垃圾散發出奇怪的氣味,千禦忿忿地踢開它們。
經過一條小巷子時,陰暗的角落裏傳出隐約的呻吟,還有男人的喘息聲。借著路燈的光線,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兩個男人糾纏在一起。
其中一個矮小的,正被另一個壓倒在牆上,配合著他的動作來回扭著腰。
他的外形和祈沙幾乎一模一樣,千禦下意識的站住腳步看著他們,等男孩轉過臉來的時候才發現是個陌生人。
他甩了甩頭,繼續往前走。
可是祈沙的面容卻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千禦不能想象他也會像剛才那個少年一樣,在陌生男人的身下淫亂地輾轉呻吟。
但是……如果他真的已經被賣進俱樂部,這就是他的餘生。
算了,過著這種生活的人千千萬萬,俱樂部這麽多男孩女孩不是照樣活的很開心?他又不是慈善家,就算救得了祈沙一個人,也救不了剩下所有人啊!
想到這裏,千禦才稍微好受一些。末班公交車已經沒有了,他只能一路走回家裏,順便讓頭腦好好清醒一下。
可是,雖然已經想的如此清楚,心底卻依然隐隐約約的,有種奇怪的感覺。
很悶,很沈重。
還有一點痛。
***
地下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蜷縮成一團的祈沙驚恐地擡起頭,雙眼因為不适應強光而眯了起來。
兩個穿西裝的男人走進來揮了揮手,他緊張而順從地站起來,聽從他們的命令往外走。
其實他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咳嗽著。男人們看不慣他這副病恹恹的樣子,其中一個人不耐煩地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他被賣進這間俱樂部,關在地下室,已經有好幾天了。具體過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只記得重感冒的時候,有一天他突然被廉先生的手下從床上拖起來,被蒙上眼睛扔進車子走了很長一段路,又下車被人推著步行了一會兒,才終於停下來。
聽到廉先生的手下和另一些聲音談話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被賣掉了,理由是不夠聽話。
不聽話?還不夠聽話嗎?他想來想去,也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
可惜他連一個詢問的機會都沒有。手下的聲音很快消失,而他繼續被陌生人推著,一直推到這間地下室囚禁起來。
俱樂部裏的人告訴他,被關在這裏的,都是他們買下之後覺得比較漂亮的,之後他們會讓這些人參加每周一次的拍賣。如果祈沙運氣好的話,會被客人相中,否則就留在俱樂部裏打一輩子工。
以後也許哪天老板心情好,會給他自由。但只要沒有警察之類的人上門找麻煩,祈沙基本永遠沒有離開的機會。
男人們把祈沙拉出去以後,帶進浴室胡亂用水沖了一遍,然後給他換上黑色緊身衣,帶著他通過鋪著地毯的走廊,來到一個貌似後臺的地方。
祈沙看見布幕前閃爍著燦爛的燈光。
「你就祈禱自己能被人買下吧」。其中一個男人嘲笑著揉揉他的頭發。
祈沙迷茫地看著他。因為生病的時候沒有得到足夠的照料,他的身體還很虛弱,面對周圍的變化,他總有些迷迷糊糊的,反應非常遲鈍。
男人們見他還不明事理的模樣,又抓住他的頭發前後搖晃:「機靈點!聽見沒有?!」
祈沙嗫嚅著答應,慌忙低下頭。
這時前臺響起喧鬧的掌聲,口哨聲和拍賣者的吆喝聲,拍賣開始了。一個男人抓住他的胳膊,粗魯地把他揪上了舞臺。
祈沙踉跄了幾步,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聚光燈的中心。
拍賣者開始說出形式化的介紹語,随意讓大家自由開價。祈沙只看見臺下的人都戴著奇怪的面具,一個個标著數字的號碼牌不斷地舉起來。
他怔怔地站在舞臺中央,自己也不知道眼淚正無聲地淌下來,把整張臉都弄濕了。
底下的人開始議論,也許是沒有見過在臺上哭泣的少年,氣氛一下冷清下來。沒有人再舉牌,拍賣者重複著最後的标價,卻沒有人再回應。
直到在即将定錘的一瞬間,角落裏才舉出一張新牌子。
一次拍賣又完成了,定價,掌聲,祝賀,這一切都和祈沙沒有關系。他就像個木偶似的被人拉下舞臺,踉踉跄跄地通過走廊,拉到俱樂部的會客室裏。
剛才出價的客人正和侍應生站在門簾後面說話,祈沙偷偷看了一眼對方略瘦的背影,重新低下頭,讓幾個人幫他換上出行的衣服。
這次又要服侍誰?這都無所謂,他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力。
他正想著,未來的新主人從門簾後面走出來了。那說話的聲音居然輕柔悅耳,顯然是屬於一名少女。
祈沙驚訝地擡起頭,對方也正好在看他。
「還好我運氣不錯,否則你就被人買走了。」她微笑著說,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
祈沙直直地看著她秀麗的面容,遲遲不說話。
千禦忙完所有工作的時候,辦公室的人差不多都下班了。臺歷上今天的日子被畫了一個大紅圈,提醒著晚上魅寧會到他家拜訪,還要帶著生日禮物。
必須在她到達之前先回家。
他匆忙收拾好東西,路上又買了一些菜,想親手做一頓飯招待魅寧。
到了說好的時間,魅寧還沒有來。千禦一邊做飯,一邊看著時锺,聽著門外的聲音。
女孩就是這樣,總愛遲到。──他正這麽想著,門鈴忽然響了。
千禦鄭重地打開門,看見一身新裝的魅寧站在門口。
「歡迎光臨。」千禦笑了笑,回到廚房,去把菜擺上餐桌。
魅寧脫了鞋,光著腳踱著步子跟進廚房。她看來最近很忙,忙的眼睛都沒有了平時的神采,一臉疲憊的樣子。
「都做了什麽菜?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她眨著眼睛。
「有興趣的話,就趕快洗手吃吧。我好象很久都沒有見過你了,最近在忙什麽?」千禦笑笑。
魅寧也笑起來:「忙你的禮物。」
「哦?那一定是很珍貴而且很難得的東西喽?」千禦順著她的話表示期待,其實對於禮物這種東西,他并不是很在意。
「當然難得,差一步就拿不到了,」魅寧說著突然趴上千禦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轉頭,看門口。」
千禦順從地聽了她的話,轉頭朝門口看過去。
那裏正有一個打扮漂亮的少年站著,一臉窘迫地朝這邊望過來。千禦一眼看見他的臉,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
很久以後回想起來,這一刻與祈沙的重逢,永遠都是他一生中最激動的時刻。
但是當時他并不高興,一瞬間頭腦一片混亂。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就這麽板著臉,站著一動不動。
祈沙怯怯地縮在門邊,看見千禦難看的臉色,露出害怕的表情。
「祈沙,你過來。」魅寧帶著歡快的聲音揮了揮手。祈沙猶豫了一下,手忙腳亂地脫了鞋子,蹬蹬蹬的穿過客廳跑進廚房,還不小心絆了個踉跄。
他的脖子裏系著一條橙色的絲帶,打出精致的蝴蝶結,好象他真的是一件禮物。絲帶的尾端拖的長長,一直拖到腳邊。當他跑起來的時候,就會柔柔地向後飄著。
一跑到廚房門口,他迅速站住,雙手放在背後,不安地來回搓動。
「出門之前忙著為他打扮,所以晚了,」魅寧笑了笑,「我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高興吧?」
千禦愣了一會兒,低下頭繼續把菜往桌子上擺。
「你怎麽會認識他?」他冷冷地問。
「公司裏的事情,沒有一件逃得過我的眼睛,」魅寧得意一笑,「無論我是不是在休假。」
「你看了公司內部的監控錄像?」
「只是稍稍看了一點,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但是,這沒什麽可讓人高興的。」
魅寧眨眨眼睛:「難道你不高興?」
千禦抿了抿唇,随手指向站在一邊的少年:「你送這種東西來,有什麽意義嗎?」
祈沙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魅寧噘起嘴,趕緊跑到少年身邊,摸著他的背:「千禦,一輩子不再和他見面,難道你舍得?」
千禦冷笑:「為什麽舍不得?就是因為他,因為多管了他的閑事,我的生活才變的亂七八糟!」
「那可不是他的錯,」魅寧并沒有生氣或者失望的樣子,淡淡地說,「你不應該推卸責任,也不應該吓唬他。」
「帶他走。」千禦轉身背對著他們,試圖穩定情緒,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要太失控。
祈沙!又是祈沙!為什麽每次一看到他,自己的心裏就塞滿了一團亂麻!
袖子突然被什麽東西扯住,千禦偏過頭,看見祈沙正小心地拉扯自己。他低低垂著臉,一副乖順的樣子。
「千禦,」魅寧嘆了口氣,坐到椅子上,「我是在俱樂部的拍賣上把他買下來的,要是晚到一步,現在他就是別人的了。難道你很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世上和他一樣的人有那麽多,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救得了他,我救得了所有人嗎?」千禦依舊不松口,暗暗把祈沙的手甩開。
「所有人你都愛嗎?」魅寧問。
千禦沈默了一會兒,慢慢皺起眉。
「你煩不煩?!」他壓低了聲音。
「接受他吧。」魅寧同樣不肯妥協。
「你們……別吵了……」祈沙重新退到廚房門口,小聲說,「我還是回俱樂部去吧……千禦不想看見我的話……」
「沒人問你話!」千禦大聲吼起來,祈沙吓得驚叫了一聲,縮到門邊。
千禦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去看他。
氣氛變得相當沈悶,三個人各居一處,都不說話。
「我要先回去了,還有點事要辦。」過了一會兒,魅寧站起來,「這幾天我又要出差,就算你不想和祈沙在一起,也麻煩照顧一下。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你的心意還是沒有改變,我再把他接回去。」
千禦斜靠在冰箱上,像沒有聽見似的一動不動,也不挽留。直到魅寧走出廚房,穿過客廳,關上門離開,他都沒有動一下。
随著喀噠的門鎖聲,房間裏只剩下了千禦和祈沙兩個人。祈沙繃直身體站在原地不敢動,生怕千禦又突然吼。鮮豔的絲帶長長地垂著,更凸現出他蒼白的臉色。
「你過來。」長久的沈默之後,千禦終於開口。祈沙先是縮了縮肩膀,随後才小心翼翼地向千禦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羞怯地低著頭。
千禦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擡起來,感覺到手中的小臉又瘦了不少,像是只剩下骨頭。
祈沙慌亂地躲避著千禦的視線,盡力往其它地方看。
「你在看哪裏?看著我。」千禦掐了一下他的臉頰。
祈沙吃疼地皺了皺眉頭,趕緊不敢再東張西望了。
他原本靈動的雙眼如今已經沒有了活潑的神采,滿是恐懼。千禦懷疑要是自己再吼上幾聲,這個小家夥可能會吓的暈過去。
他是遇到了什麽事,才變的如此敏感?
千禦一邊想,一邊順手拉開祈沙脖子裏的絲帶,就像拆開一件禮物。絲帶順著身體滑落到地板上,露出少年脖子上被勒出的淡淡印記。
「你肚子餓不餓?」他問。
祈沙微微搖了搖頭,又突然拼命點頭。
「到底餓不餓?!」千禦不耐煩地又提高了聲音,祈沙更加用力的點頭。
千禦想了一下,才明白他也許是在迎合自己,服從命令。這種謙卑的态度令他很不舒服,卻又沒有理由發火。
他俯身把絲帶撿起來,示意祈沙坐到桌子旁邊,弄了一些吃的在他面前。
「吃吧,吃完就洗澡睡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他說完就一個人離開了廚房。時間其實還很早,但是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說話,只想好好休息,讓頭腦清醒一下,接受未來幾天必須得和祈沙住在一起的事實。
魅寧既然說了要去出差,他自然不能把祈沙随便扔掉。
他站在客廳隐蔽的位置,細心聽著廚房裏的聲音。一開始一片寂靜,過了幾秒锺,終於傳來了輕輕的咀嚼聲。
千禦松了口氣,匆匆洗漱完就回卧室休息。然而還沒來得及躺下,祈沙就跟了進來,站在門口。
「客廳的櫃子裏有毛毯和被子,你可以睡沙發。要是不願意,我把床讓給你也行。」千禦突然想起把這件重要的事忘了,趕緊起身。
祈沙看見他要把床讓給自己,轉身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客廳裏傳來櫃門碰撞的聲音,千禦以為他不好意思睡床,也就沒有勉強,剛準備關燈,沒想到祈沙又抱著一疊被子回來了。
「你到底要睡床還是沙發?」千禦有些不耐煩。
「千禦……」祈沙小聲說,「我想和你一起睡。」說完又連忙解釋,「不是不是,不是和你一起。我的意思是……睡這裏可以嗎?」
「哪裏?」
祈沙把被子擺到千禦床邊的地毯上,跪了上去,乞求似的擡起頭:「這裏可以嗎?」
千禦愣著沒有說話,祈沙以為他不願意,趕緊拉起被子的四個角準備重新抱起來。
千禦跳下床,抓住他的手。
「我沒有說不可以,你愛睡哪裏就睡哪裏吧。」他沈聲道。
祈沙看了他一眼,微微笑起來,這是他來到這裏以後第一次笑。
千禦看著他鋪好自己的床,滿足地鑽進去,又擡頭感激似的望了自己一眼,才翻過身閉上眼睛。
他猶豫了一下,強忍住想叫他上來和自己一起睡的意願,關上燈。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千禦睜大眼睛看著外面朦胧的夜景,硬是忍耐到半夜,才悄悄地翻身下床。
他輕輕碰了碰祈沙的背,少年沒有反應,依舊發出平穩的呼吸聲。
千禦蹲下去,把他抱到床上,放在自己身邊。
如果不看見也就罷了,可是祈沙這樣睡在地板上,他怎麽也不忍心。
感覺到被移動了,祈沙翻了幾個身,不知咕哝了些什麽,又睡著了。千禦放下心來,讓出一半的地方讓他睡的舒服些。
有個人在身邊,居然安心不少。望著祈沙熟睡的面容,千禦無奈地搖了搖頭。
「真是搞不明白。我怎麽……就是和你分不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