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祈沙,我們可能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住。」猶豫好幾天之後,千禦坦白了自己的打算。

「好啊,去哪裏都行,只要和千禦在一起。」少年正和貓咪玩耍,什麽也沒有問,擡起頭來對著他甜甜一笑。

他完全信任自己,沒有任何疑惑,千禦覺得自己一瞬間變的無畏起來。

在一座合适的城市裏選一處合适的住宅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千禦只能借休息的時候四處尋找。過了一個多月,他才終於選定了離這裏不遠的K市,作為自己和祈沙的新家。

他一個人暗地裏準備著相關事宜,表面上卻還按部就班的準時上下班,完成工作。因為擔心被霍寧覺察出什麽,他甚至連魅寧都沒有告訴。

離開的這一天,千禦做完一天的工作,深吸一口氣。他望了望霍寧的辦公室,整理好東西,起身回家。

辦公室裏很安靜,千禦大步往門口走,清楚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所有和工作交接有關的文件都已經擺在抽屜裏,任誰都可以接替他的工作。等到他走出這扇門,下電梯,出大廳,他就和這裏永別了。

「千禦。」熟悉而可怕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千禦吓的頭皮發麻。

他僵硬地回過頭,看見霍寧正從自己的辦公室裏探出頭來。他的手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好象并沒有準備走的樣子。

「你下班了?」霍寧問。

「是啊,老師還不走嗎?天快要黑了。」千禦盡量冷靜下來,照平時的習慣回答霍寧的話。

「快了,馬上就走。對了,這個星期天你有事嗎?要不要到我家吃飯?」

「老師希望的話,我自然會來。」

「那星期天見。」對千禦溫順的态度相當滿意,霍寧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霍寧家的飯對千禦來說純粹是酷刑,但是他已經無所謂了。星期天,星期天他早已不在這座城市。

他微微笑著,一個人踏上走廊。魅寧剛好從對面走過來,看見千禦,她像往常一樣笑了笑:「下班了?」

「嗯,再見。」千禦用同樣的微笑回應她,卻沒有說「明天見」。

因為明天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魅寧從身邊經過的時候,千禦的心裏突然有些惆悵。他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魅寧卻沒有發現,轉彎走進了霍寧的辦公室。

魅寧和千禦認識了十幾年,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卻要分別了。但這是千禦多年來的願望,從很久以前,能夠自己獨立思考開始,離開霍寧,離開「BLUE PANSY」的願望,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游離在犯罪邊緣,浸淫於變态的**世界,沒有自由,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毫無分寸的霍寧……這些東西,他已經受夠了。

而且,現在還有祈沙需要他的保護。他不想,也不能再留在這裏,過著被人控制的生活。

回到家裏,祈沙早已打點好行裝。他只覺得搬家十分有趣,根本沒有想過是為什麽。

千禦匆忙拿了東西,拉著他的手,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拖起兩個行李箱,打開門。為了在路上更加方便,箱子裏裝的只是一些換洗的衣服。

關上燈,鎖好門,千禦想了想,還是把鑰匙裝進口袋裏:「祈沙,我們走了。」

身邊的少年點點頭,懷裏抱緊裝著小貓咪的籠子,輕巧地跑下樓梯。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公寓,走上大街。就這樣,千禦帶著這個對自己最重要的人,離開了這座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居住著的城市。

***

K市是個相對落後的地方,陳舊而閉塞。即使在大白天,街道上也空空蕩蕩的。它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那種過分安靜的感覺,讓人覺得很安全。

門「吱呀」一聲開了,祈沙伸進腦袋來,警惕地環顧這個陌生的空間。最終的目的地不像他想象中那樣有趣,多少有些令他失望。

新家和以前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它甚至稱不上是房間。長方形的空間被玻璃牆隔成前後兩部分,靠近門的這塊被分給了敞開式的廚房,中間有一張圓形餐桌,周圍擺著幾把椅子。右邊通向廁所,而後面,屬於卧室的地方幾乎沒有任何家具,三面牆壁和天花板全是寬敞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好象一個透明的空間。

地板上積著一層薄薄的灰,像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裏了,暫時先忍耐一下。等找到了更好的地方,就搬走。」千禦摸摸祈沙的腦袋,低聲安慰他。

祈沙點點頭,扔下行李就往裏屋跑,一直跑到玻璃窗前,好奇地擡起頭盯著天花板。

「千禦,牆壁和天花板都是透明的。」

「這是玻璃。」

祈沙輕輕的「哦」了一聲,又跑到窗邊低頭往下看,突然像害怕似的倒退幾步,像是怕掉下去。

「汽車好象在腳下一樣……」他的語氣裏充滿驚奇,顯然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牆。

「這是房子的最頂層,所有的東西都在你腳下。」千禦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

「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裏?」

「是啊。」

「好有趣……可是沒有地方睡覺。」祈沙轉過頭來,望著四壁空空的房間。

「當然有了。」千禦放開手,走向牆角。那裏有一只高到天花板的櫃子,拉開門,裏面堆了好幾條棉被。

「把它們鋪在地上就是床,不過還現在不行,我要先打掃房間,你去洗臉洗手,然後收拾行李,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明白嗎?」

祈沙點點頭,乖乖地跑到廚房去。千禦在遠處看著他,長長地松了口氣。從開始準備的那天起,他的神經就繃得緊緊,現在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房子原來的主人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大部分家具,只留下幾個櫃子,幾條棉被。需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讓這裏看起來重新像一個家。

千禦一邊掃地,一邊計劃著要買什麽東西。之後又拿出棉被,一層層的鋪在地板上。

祈沙做完自己的事情,跑進卧室來的時候發出欣喜的叫聲──剛才還堅硬的地板現在被鋪上了潔白柔軟的棉被。還沒等千禦同意,他就跳上這張大床,在上面打起滾來。

「等一下,我還沒有收拾完。」千禦爬過去揪住他的後領。

「千禦,這裏是睡覺的地方?」祈沙坐起來問。

「你說呢?」千禦笑著反問。

「你真好!」少年歡快地撲到他身上,兩個人胡亂滾倒在棉被裏,滾成一團。

「夏天能不能打枕頭仗?」祈沙整個人攀在千禦的身上,滿懷希望地問。

「不行,那樣會把房間弄髒。」千禦輕輕撓他的腰,趁祈沙癢的縮成一團,翻身爬起來。

「我就要打!」祈沙不罷休,又一把抱住他,壓到地上。

「大白天你就想被罰是不是?」千禦咬住他的脖子,把手伸進襯衫的下擺,用指甲撓著他軟軟的皮膚。

祈沙咯咯地笑成一團,拼命扭動身子逃開。千禦起身壓住他,把他按在身下。

「還鬧不鬧了?」他故意在少年的耳邊吹氣,癢的他不住地顫栗。

「你壞人!」祈沙無力地叫,曲起膝蓋撞上千禦的腰,卻又被千禦一把抓住。

「我就是壞人,我還要更壞……」千禦放低聲音,把祈沙的腿折到胸前。祈沙緊張起來,握起拳頭用力捶他的肩膀:「不要啦!外面的人會看見!」

「就是要被外面的人看見,否則我怎麽能做壞人呢。」千禦故意壞笑,捏住祈沙胸前小小的突起。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不适的低吟,還以為弄痛了他,千禦趕緊放手。

「怎麽了……」話音未落,肚子就被撞了一下。趁千禦疼的發楞的時候,祈沙飛快地滾出他的懷裏,躲到一邊。

他居然會演戲了。

「再過來我就咬你!」他縮在牆角,做了一個咬人的動作。

「咬我?咬我的話,晚上就沒有飯吃。」千禦用一個簡單的威脅就勝利了,剛才還很神氣的小家夥立刻驚訝地「啊」了一聲,委靡地低下頭。

「還不快過來?晚上不想吃飯了?」千禦心裏笑個不停,嘴上卻假裝嚴肅的威脅著。祈沙扭捏了一會兒,噘著嘴慢慢爬過來,勾住他的脖子:「我……我要吃飯…………」

猶豫半天居然吐出這麽一句話,千禦差點笑出聲來:「你一點都不聽話,裝疼,還想吃飯?」

「我聽話就是了……」祈沙搖晃著身子往他懷裏蹭,把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

「可是外面的人會看見。」千禦模仿著他的語氣。

「……」祈沙不說話了,皺起眉開始進行思想鬥争。

「我逗你的。」千禦不舍得再欺負他,快速在少年的臉上親了一口。

祈沙愣了兩秒锺,立刻沖著千禦露出龇牙咧嘴的氣惱表情。

這時被關在籠子裏的小貓咪看見兩個主人打鬧的樣子,也不甘寂寞地喵喵叫了起來。它看來也很喜歡這張鋪在地上的床,千禦走過去把它從籠子裏放出來,它立刻飛快地蹿進祈沙的懷裏。

一人一貓扭成一團,不停地打鬧。

直到玩累了,兩個小家夥才停下來休息。祈沙張開四肢仰面躺著,小貓咪爬上他的胸口,舒服地蜷成一團,滿意地閉著眼睛。

透明的天花板上,外面有幾只鳥停在屋頂上玩耍。千禦望著埋在棉被裏的瘦小身體,走過去坐到他身邊。祈沙立刻爬起來縮進他懷裏,一手捏弄著小貓咪的耳朵。

千禦撫摸著少年的腦袋,向後靠在玻璃牆上:「祈沙,我明天去買東西。你想要更多的棉被和枕頭嗎?」

「我想要毛茸茸的毯子,」祈沙往千禦那邊挪動了一點,「千禦,我們以後是不是不會再回去了?」

「你想回去?」千禦問。

祈沙搖頭:「不想,那裏不好,有很多我害怕的人。」

「那我們就不回去了。」

「不回去的話,是不是以後就見不到魅寧姐姐了?」除了千禦,在祈沙眼裏第二個對他好的就是這個漂亮的大姐姐了。

千禦心裏有些愧疚,摸了摸他的頭:「以後如果你真的很想她,也不是見不到面。」

祈沙困惑地低頭沈思了一會兒,又問:「那,你不是就不在『BLUE PANSY』裏工作了?」

「是啊。」

「那就能天天陪著我了?」

「在我找到新的工作之前,都能陪著你。」

「我也要工作,幫你的忙。」

千禦笑起來:「你還小,不用工作,好好把我布置的功課寫完就行。」

「寫完功課能不能出去玩?」

「嗯……如果你表現好的話就行。」

祈沙發出歡快的叫聲,從千禦的懷裏跳起來:「那千禦,我能不能去學校?我還從來都沒有上過學呢!」

千禦溫柔地笑了笑:「當然可以,等到了恰當的時機,我會給你找一所好學校的。你不可能一輩子只和我在一起,沒有別的朋友。」

「別的朋友,會在意我的出身嗎?」祈沙眨了眨眼睛,「我不識字,又是個流浪漢,還做過其他男人的情人。」

「別在意這些事,這不是你的錯。」千禦心疼地擁緊了他。雖然祈沙平時總是一副天真無知的樣子,他卻并不是什麽都不明白。

「千禦,」祈沙用臉磨蹭著他的手臂,「只有你對我最好,就算一輩子只和你一個人在一起,只有你一個朋友,我也願意。」

「別說傻話了。」千禦無奈地嘆氣。

「不是傻話,如果我有了很多朋友,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祈沙小聲問。

「當然了,我一直都愛著你。」

「無論何時何地都愛?」

「當然了,難道非要在床上,才能證明我是愛你的嗎?」

千禦略帶挑逗的話讓祈沙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那羞澀的模樣讓千禦啞然失笑,他突然很想疼愛一下這個可愛的少年。

他站起來揪住祈沙的後領,把他拎起來按在玻璃上。

「千禦!不要在這裏……」祈沙驚叫起來,雙手撐住玻璃,扭動著身子想逃離這堵透明的牆。

「要在哪裏,是我這個壞人說了算。」千禦笑著握住他的雙手,舉過頭頂牢牢按住。另一只手迅速伸進祈沙的腿間,找到敏感的中心。祈沙猛的縮緊身子,突然的刺激讓他說不出話來,只能急促地吸著氣,嘴裏發出細小的嗚咽聲。

「千禦……我會掉下去……」他發出啜泣一般的哀求,身體微微顫抖。時值下班高峰,樓下車水馬龍,讓他看起來就像一件赤裸的展品。

「不會的,你聽的見汽車的聲音嗎?那麽多人都在看著你呢。」千禦順手扯掉他的衣服,将祈沙的全身都按在玻璃上。少年像受傷般的哭了起來,無力地掙紮,腿間的器官卻比平時更迅速地擡起頭來,接受千禦的愛撫。

身後被硬硬的東西貼住,借著濕潤的手指,火熱的東西順利地頂了進來。祈沙吃力地抓著玻璃,大口喘氣。樓下隐約傳來喧鬧的聲音,他羞愧地閉起眼睛,把頭轉到一邊。

「把眼睛睜開。」千禦低聲命令,已經漸漸暗淡下來的室外,讓透明的玻璃如同鏡子一般,模糊地映照出祈沙誘人的身體。因為快感而泛出粉色光澤的美麗身體,随著千禦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撞擊在冰冷的玻璃上。

「看清楚你現在可愛的模樣,讓全世界都看見這樣的你。讓每一個人都看見我在愛你,這樣夠不夠?」千禦溫暖低沈的聲音在祈沙耳邊回蕩,像催眠一般奪去他所有的理智。

随著越來越強烈的沖擊,他發出細細的呻吟,最後終於尖叫出聲。

「啪!」

千禦扔下最後一個靠墊,滿意地環視著整個房間。原本冷冰冰的地板現在鋪滿了柔軟的東西,到處都是靠墊和枕頭。三面玻璃牆邊挂上了絨布窗簾,花樣是可愛的動物圖案,這樣一個風格甜美的房間讓兩個男人住,在千禦看來未免有些詭異。

不過,只要祈沙喜歡就好。

少年正在用行動表現著自己的喜歡。他把幾個枕頭堆起來,自己埋在中間,四腳朝天的抱著一只白色的靠墊前後搖晃,像個搖籃。

「你在幹什麽?」千禦哭笑不得。

「千禦,靠墊比你抱起來舒服,比較軟。」祈沙一邊搖晃,一邊認真道。

千禦臉色一黑:「靠墊會親你嗎?」

「靠墊不會把我壓在玻璃窗上。」祈沙不甘示弱的瞪眼。

「那我以後也只和靠墊在一起,它不會咬人。」千禦一邊說,一邊把右手按在左肩上。祈沙的表情立刻變的尴尬起來,好象要說什麽,卻是一副詞窮的樣子。

「你的牙齒還真尖利。」千禦還不罷休,俯身湊近他。

他的衣領處隐約有一個微紅的傷口,是上一次把祈沙壓在玻璃窗上時,混亂中被他咬的。少年當時羞惱的什麽也不顧了,趁千禦不注意一口咬下去,幾乎見血。

「是你先欺負我的……」見千禦好象很危險似的靠過來,祈沙一邊小聲争辯,一邊試圖往後縮。

「是嗎?」千禦一把抱住他,按住他細細的手腳。

「是……」祈沙縮起肩膀,微微的發抖,靠墊已經不知被甩到了哪裏。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傳來一陣「咕嚕嚕」的聲音。

祈沙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不說話。千禦也停下了動作。兩個人尴尬地沈默了一會兒,千禦才終於站起來:「我去做飯,晚上再教訓你。」

聽到飯,祈沙興奮地跳起來親昵地纏住他:「千禦,你要做什麽給我吃?炒飯?肉湯?」

「別老想著肉,你要多吃蔬菜。」千禦順手捏捏他的臉。

「肉比菜好吃……」祈沙小聲嘀咕。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千禦連忙走過去接。祈沙環住他的腰,一步不離地跟著。

「喂?」

「……」

「喂?」

「……」

幾秒锺後電話被挂斷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是誰啊?為什麽不說話?」祈沙奇怪地問。

「也許是打錯了吧。」千禦放下聽筒,聳了聳肩。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任何的不對勁。

之後的一切也很順利,千禦很容易就在城裏找到了新工作,并且有在這座城市定居的打算。買更好的房子,想辦法讓祈沙和正常少年一樣上學,是他眼前的目标。

能和這個可愛的少年永遠一起生活,對他來說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他會努力改正祈沙膽怯謹慎的缺陷,讓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徹底告別過去的陰影。

自己不是一個慈善家,這個觀點至今仍然沒有改變。既然如此,就努力讓自己喜愛的人獲得幸福吧。

每天上班,下班,照顧祈沙。這樣日複一日的生活,也未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這個可愛的少年陪在身邊,任何無聊的時光都能變的豐富多彩。

「千禦!我肚子餓,還不能吃飯嗎?」卧室裏又傳來祈沙撒嬌的聲音,他正躺在地上和小貓玩耍。

「我才剛開始做飯,哪裏有這麽快?」千禦嘴上抱怨,手裏卻加快了速度。

今天是他們搬到這裏整整兩個月,他想做點好吃的慶祝一下。自從自己找到新工作以後,平時的晚飯都是祈沙搶著做,今天也該讓他享受一下。

「嗯……好慢……」祈沙在地上來回滾動,把小貓咪抱在手裏。

「你胖了。」他戳戳小貓咪的腦袋,不停地逗弄它。

貓咪細聲叫起來,四只小爪子胡亂撥拉,粉色的小舌一下下的往外舔,好象和主人一樣等著吃飯。祈沙輕聲的笑,翻身趴在地上,把它放在柔軟的棉被上。

耳邊傳來電話的鈴聲,他倏地坐起來,想喊千禦來接。可一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又把到嘴邊的話壓了下去。

他自己站了起來,跑過去拎起聽筒。

千禦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飯菜上,根本沒聽見電話的聲音。

「你好,哪位?咦……?」祈沙背對著千禦,專注地聽著聽筒裏的說話聲。

一開始,他還時不時回一兩句話,漸漸的表情就有了變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的,慢慢把聽筒放下。

咬著嘴唇,他躊躇地猶豫著,最後像下定決心般的轉過身去,對著千禦的背影甜甜一笑。

然後他飛速打開門,跑了出去。

「祈沙,把這個給小沙吃。」千禦随手端出飯菜,然而祈沙沒有像往常一樣笑著跑過來。

「祈沙,你在幹什麽?」他奇怪地轉過頭去看。

小貓咪正咪咪叫著蹭到他的腳邊,卻不見少年的身影。虛掩的房門吹進絲絲冷風,吹的窗簾輕輕飄動。

「祈沙……?」千禦呆愣住了。

***

魅寧穿過「BLUE PANSY」大廳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外面有一點下雨的跡象,她站在門口思索了一會兒,還是走了出去。

轉過拐角的時候,背後突然飄過一陣風。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人捂住嘴拉進小巷子裏。有一瞬間她以為是遭劫了,沒想到耳邊卻傳來熟悉的聲音:「不要亂叫,我馬上放開手。」

粗糙的手掌漸漸離開了,魅寧轉過頭去,眼前居然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千禦?!」她驚訝地叫出聲來。

「好久不見。」千禦低聲開口,聲音沙啞。

「你……你怎麽了?」突如其來的意外讓魅寧不知說什麽才好。面前的千禦臉色蒼白,借著巷子外的路燈,魅寧能看見他眼下深深的陰影。

聽到魅寧的話,千禦勾了勾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怎麽了?問你哥哥啊。」

「我哥哥又怎麽了?你不是……」

「祈沙在哪裏?」千禦打斷了她的話,毫不客氣地問。

魅寧皺起眉,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把祈沙搶走了?」

聽到魅寧的話,千禦長長地嘆了口氣,接著突然像失去全身的力氣一般,一下子靠在牆上。

「我應該知道……他怎麽會告訴你……你不可能知道……我……」他伸開手掌,按住自己的臉。

魅寧低聲嘆氣,走上前去握住千禦的手:「不要說話了,先跟我回家。」

千禦沈默著沒有回答,這時堆積許久的雨點終於打落下來,灑在兩個人的身上。

「你們搬走以後,這裏就歸我住了。」魅寧打開房門,這裏曾經是千禦的公寓。

熟悉的空間裏飄著一股陌生的味道,千禦站在客廳裏看著以前的家。他遲鈍地四處張望,又盯著腳下的地板看了半天。

魅寧重重地嘆了口氣,走過去踮起腳,捧住千禦的臉。

對方愣愣地看著她,又好象透過她看著更遙遠的地方,眼神空洞。過去那個敏銳而冷靜的男人,不知去了哪裏。

「千禦,我是誰?」魅寧嚴肅地問。

聽到魅寧問,千禦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掰開她的手,一個人跌進沙發裏。

「我沒事……我還夠清醒……」他低頭喃喃自語,手裏玩弄著沙發上露出的棉絮,「這……不是祈沙喜歡揪著玩的地方嗎?……原來還在這裏。」

「千禦!不要再提他!」

「我找不到他,難道連想他都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我到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兩個一聲不吭地消失了,我哥哥瘋的差點殺人,我根本連勸都沒辦法勸!現在他總算不發瘋了,也不來公司,整天一個人呆在家裏,可是你又……你又突然冒出來,還是這副模樣!你們到底去哪裏了?祈沙是怎麽不見的?肯定是我哥哥幹的嗎?你不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怎麽幫你?你一開始就不應該瞞著我把他帶走!」

「對!我是不應該!我連你都不信!」千禦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吼,「我怕你會走漏風聲讓霍寧知道!可是……可是……」他放低了聲音,「我怎麽會忘記了……霍寧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你是不是知情……根本一點區別都沒有!」

「我不會說的!我什麽時候洩露過你的秘密?我哪一次拒絕過你的幫助?你被祈沙蒙了眼睛?除了他誰也不信了?!」魅寧氣憤地尖叫,「一向最沈著冷靜的千禦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以前幫你做的事都算什麽?」

千禦沒有反駁,也沒有辦法反駁。他向後倒去,再次陷進沙發裏,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

「如果……你事先告訴我的話,事情可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會盡全力拖住哥哥的,」魅寧放低聲音,走近幾步,坐在千禦腳邊的地毯上,「可是……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就突然聽說你失蹤了。不用說哥哥,連我都吓了一大跳。」

千禦自嘲般的一笑:「所以,祈沙被霍寧搶走了,是他在懲罰我。」

「你怎麽知道一定是他幹的?」

「除了他,還會有誰?我只是在做飯,祈沙就不見了……自己跑出去……他那麽乖,不可能不跟我說一聲就跑出家門……只有……」他說著說著,無意識地咬緊了牙。

「你去別的地方找過了嗎?有沒有報警?」魅寧問。

千禦不回答,只是嘆氣。

魅寧安慰地拍拍他的腿:「你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我給哥哥打個電話。如果真的是他把祈沙騙走了,也是因為你的原因,他一定會想見你的。」

她說著就行動起來,拿起電話走到陽臺上,給千禦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經過好幾天不眠不休息的尋找,千禦的神經已經緊繃到極點。現在突然遇到能幫助自己的朋友,疲憊頓時如排山倒海般的湧了上來。

他無法克制的閉上眼睛,真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他真希望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可愛的少年依然在自己的身邊。

只是做飯的工夫……就那麽幾分锺……如果自己能回頭看一下的話…………

千禦沈沈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魅寧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謊言的眼睛如此清晰,只是模樣變了,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少女,頭上紮著蝴蝶結。

而千禦自己正衣衫褴褛,坐在孤兒院生鏽的秋千上。

秋千「吱嘎」,「吱嘎」的響著,魅寧一身漂亮的洋裝,抱著嶄新的玩具熊站在他面前。這個和自己同齡的女孩實在太耀眼,千禦根本不敢看她。他膽怯地低著頭,緊緊盯著魅寧那雙鮮紅的皮鞋。

「你叫什麽名字?」魅寧問,「不過,無論你之前有過什麽名字,以後都要忘記它。」

她剝奪了千禦在孤兒院時候的名字,而「千禦」這個名字,也是後來霍寧為他取的。

如果不是當年遇見這對兄妹,他如今的生活,一定會截然不同。

朦胧中好象有人在說話,千禦迷糊地睜開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那種身體的沈重感确實消失了,頭腦也清醒起來。

魅寧正在打電話,看見他醒了,匆匆幾句結束對話,放下聽筒。

「別著急了,」她微微地笑了笑,「祈沙确實在我哥哥那裏。」

千禦猛的從沙發上坐起來:「……他……說了什麽?」

「他說你知道該怎麽做。」魅寧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千禦,別沖動,要忍耐。」

「我明白的。」千禦點了點頭,推開她站起來,轉身往門口走去。魅寧坐在原地,看著門被打開,又關上。

腳步聲漸漸遠去了,很快消失不見。

在她的眼裏,盡管類似的事情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卻只有這一回,千禦是認真的。

他是真的喜歡祈沙。

霍寧從窗口俯視下去,無聲地勾起嘴角。從這裏向下看,剛好能看見大門。千禦正一個人站在那裏,時不時擡一下頭。

外面還在下雨,從昨天,不,也許是從前天起就沒有停過。千禦出現在鐵門外的時候并沒有打傘,也沒有人理他,連趕走他的人也沒有,就放任他站在雨裏。

白天的時候,霍寧有了興致就會看他一兩眼。幾乎每一次,他都能清楚地看見千禦被隔在鐵門外,煩躁而迷茫地走來走去。

他這副無力的樣子讓霍寧很高興,有時人就和動物一樣,犯錯了就要懲罰,這樣才能讓他們乖乖聽話。而僅僅以罰站作為懲罰,顯然是不夠的。

他按下對講機,示意傭人開門放千禦進來。

鐵門緩緩地打開了,千禦神經質般的咳嗽了一下,才邁開腳步往裏走。雙腿因為長久的站立而酸疼,但是他并不在意。他早已不是第一次來霍寧的家,更早的時候他甚至在這裏住過很長一段日子,當然,也不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了。

霍寧奪走他的上一個情人的時候,曾經默不作聲的讓千禦在這裏站了五天。

那時是冬季最冷的幾天,千禦由此導致的高燒并且引發肺炎,很久才痊愈。并且情人最後還是被霍寧逼迫著遠走他鄉,再也沒能找回來。

鵝卵石小路,種著白色薔薇的花園,還有隐藏在樹木中的二層樓房,和上一次來時都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離那座房子越近,呼吸就漸漸困難起來。千禦還以為到了這個年紀,自己應該不會再這麽害怕,事實并非如此。

他依然對這個地方感到恐懼。

霍寧的書房在二樓,正對著樓下大門的那間,千禦一早就知道他一直在房間裏盯著自己看。

進入房子之後,被雨水打濕的身體接觸到溫暖的空氣,開始微微發顫。盡管他盡力想停止這種顫抖,站在霍寧面前時,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狼狽。

意料之中的,房子的主人沒有馬上說話。就像沒看見他似的,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後面看書。千禦既不敢動彈,也不敢往四周亂看,只能僵硬地站在門口,等著他主動開口說話。

每一步都如他料想般的發生,這使他稍微有一些慶幸,不至於緊張到出差錯。

「外面冷嗎?」過了幾分锺,霍寧終於合上書,開口說話。他看上去很悠閑,這個人連最憤怒的時候都能保持微笑。

「還好。」千禦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盡量平靜的回答。

「也不知道帶雨傘,看你都淋濕了。」在說話的間隙裏,霍寧已經站起來,大步走到千禦身邊,掏出手帕擦去他臉上和頭發上的雨水。

「我急著來找你,來不及拿傘。」

「是嗎,你這麽急,應該早點告訴我,怎麽一個人在下面站了這麽久。」

千禦聽見霍寧的話,閉起眼睛笑了一聲,擡起頭來:「我從前天起就沒有睡,已經很累了,沒有力氣跟你擡杠。你說吧,這次又要我做什麽?」

「喝點水,暖暖身子。」霍寧像沒有聽見似的,轉身拿起書桌上的熱水杯遞給千禦。

千禦并不伸手接,直直地看著霍寧突然揮起手,把杯子裏的水全潑在他的臉上。幾乎在同時,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一個耳光。

水并不是很熱,被潑到的地方也不怎麽疼,反而是被打到的那部分臉頰火辣辣的發燙。書房的大門敞開,但是沒有人因為聽到響聲而過來看,周圍靜悄悄的。

「你的膽子還真不小……」霍寧低聲說著,又是一個耳光。這一次比剛才還要疼,千禦舔了舔被打腫的嘴角,一股鹹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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